“小周，你知道比武的秘诀是什么么？”
茶摊前，一个头戴毡帽的年轻人拿起茶碗，牛饮之后，神秘兮兮的看着旁边的同伴问道。
“之前我听脚行里的兄弟们说过，两个人打架看的是谁更狠，谁更不要命。”
小周回答，看向年轻人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和崇拜。
年轻人伸手，示意漂亮的茶汤姑娘把碗加满，随后对小杜摇摇头。
“没有几分狠劲儿，谁比武啊，要是都狠都不要命呢？”
“行了，耿良辰。你就别卖关子了！”
茶汤姑娘也看不下去了插了句嘴。
耿良辰神秘的一笑，回答。
“秘诀是，头不躲。”
“头不躲？”
耿良辰伸出手腕，放到了自己的脖子旁边晃了晃，才说道。
“人的头快不过人的手。你看，腕子多细，脖子多粗！用头去躲人的手，是庸手才会干的事儿。”
小周似懂非懂，作为脚行里和耿良辰关系还不错的人，他其实不关心怎么和别人打架，反正他也不会打。
他更关心的是，耿良辰到底能不能打赢这第七家武馆。
上一次天津有人能打赢七家武馆，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而耿良辰，两年前和自己一样也是车夫，现在却打遍了半个天津，怎会不让他心生一丝崇拜？
小周点点头，虽明知答案，还是问道。
“耿良辰，你说你过两天能赢么？那马家武馆，可不比别家，大清国的时候就有了，据说还是镖局出身。”
“切”
耿良辰微微一笑，没多说话。
而茶汤姑娘在一旁面露担忧，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
“耿良辰，你出手轻一点，把人家打伤了，要记恨你的。”
“知道啦。”
耿良辰一摆手，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
在马家武馆的后罩房里，林妄正洗准备洗耳恭听关于“桩功”的消息。
结果马国威冷不丁的突然来了句。
“你平常看武侠小说么？”
“恩？平江不肖生？”
林妄一愣，没记错的话这个他最喜欢的武侠小说作家就生活在这个年代。
他最爱的武侠小说《江湖奇侠传》也是在民国年间被改编成了电影《火烧红莲寺》。
马国威见林妄知道平江不肖生，微微颔首。
“看来你也看那些书。那书里写的飞檐走壁、隔空打人，自然是夸张杜撰，哄人玩的。”
他话锋一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但有些东西，并非空穴来风。比如这‘桩功’，在武侠小说里这种东西也被称为‘内功’。”
林妄表面上点头，但心里却不认为是“哄人”的。
他是亲眼目睹过人可以隔空打人的，飞檐走壁估计更不再话下。
只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妄也绝不会相信。所以马国威认为是哄人玩的也很正常。
老馆主的话没停下。
“各门各派，各家拳法，都有自己的桩功，各家的拳法也配合着各家的桩功是相辅相成的。我们现在练拳，讲究的是筋骨力。但桩功养的是气血，发的是根劲儿，是能让你的筋骨力发挥出十二分功效的‘底子’。”
十二分？二十分恐怕都说少了。
林妄脑海里回想起了那一晚，他和王虹燕交手时的感觉。
那女人身体之强横，根本就象是武侠绘本里的人物一样。
至于中山装老者，更是不能用血肉之躯来揣度。
不过，听到这里，林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马馆主，那你这个意思就是说，一个拳法只配一种桩功？假如我练了别的桩功，岂不是搭配不上我的翻子拳了？”
“你这个问题，问到根子上了。”
他放下茶杯。
“一个箩卜一个坑，一门拳法一门桩，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正道，为的是让学徒能专心致志，把一种‘体用’关系练到极致，不出偏差。但古书上写了，武学到了一定境界，便不能只看‘形’，更要看‘意’了。一意通万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吧？”
林妄确实没懂，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唉”
马国威长叹一声。
“在天津卫，教真东西的师父都没有。这么多年过去，那‘桩功’又怎能流传下来呢？老祖宗的东西，失传的太多了。我寻觅半生，也只在一些老旧的古书里找到了我们查拳的桩功叫做‘回身劲’，至于具体怎么练，是一点线索没有。”
他看向林妄，目光深邃。
“你既然问起这个，想必是听到过些风声。你若有机缘，能找到这‘回身桩’的线索，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别说是五百大洋，就是五万大洋，甚至把这半个马家武馆给你都可以。”
看到马国威认真的样子，林妄哭笑不得，自己翻子拳的桩功是什么都不知道，从哪能给你找查拳的桩功啊。
但在面子上，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起身抱拳，拎起皮箱准备离开。
“对了，”
马国威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耿良辰挑战各家武馆，用的是挟刀揉手，你拳法凌厉，但兵刃功夫怎么样？”
“放心。”
林妄没再多说，只是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兵刃？完全不会啊！
他小时候听父亲讲过，中国的武术讲究一个拳械一体，几乎所有的门派拳种都有自己独特的兵刃使用之法。
八极最有名的便是六合大枪，八极剑。
八卦门的是子午鸳鸯钺，八卦刀。
以上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兵器。
至于翻子拳则有些特殊。
老爹说，在源头上，翻子拳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独门兵刃，只是后来经过改良，添加了些刀，枪，镗的使用方法，用这些长兵刃弥补这门近身短打拳法的不足。
只不过，林妄也只是听过而已，从未练过，父亲也没教过，估摸着他自己也不会。
开玩笑，小时候林妄练拳，就是为了在街头打架用的。
在九十年代，街头打架被抓，但凡发现带了铁器，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更何况就算人家打架带着个板砖，自己总不能拎着个凤翅镥金镗吧。
只是，在马家武馆这里，绝不能把自己的弱点给轻易暴露了。
拎着马国威给的五百大洋，林妄先去置办了一身藏青色的仿绸裤褂，料子不是顶好的，但透气吸汗，动转腾挪绝不受牵绊。
紧接着，买了双千层底直贡呢布鞋，鞋底软韧，质地上好。
最后在街角剃头挑子上把头发推得短了，青郁郁的发茬衬得脖颈子挺直。
这一番装扮下来，绝对是个天津卫标准武行的样子了。连过往的行人，都要绕开些走。
打扮成这样，林妄的目的只有一件事儿。
去锅店街古玩市场打听古玉“寒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