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威胁(1 / 1)

翌日,清晨。

天色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三合武院,外院。

此时院门刚开,空旷的演武场上空无一人,连负责洒扫的杂役都未曾起身。

陈江却是早早就到了。

他独自一人站在后排那个熟悉的角落里,并未急着拉开拳架,而是闭目凝神,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昨夜雍州鼎传来的《戚氏外三合拳桩精义》。

“身形瘦高者,脊如大龙,肢如长鞭……”

“不可强求沉桥硬马,当以脊椎大筋为轴,甩动四肢,如猿臂轻舒……”

陈江心中默念着口诀。

良久,他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精芒一闪。

起势!

这一次,他没有象往常那样,死板地压低重心,强行模仿那些壮硕同门的“沉稳”。

相反,他双腿微曲,脊背却挺得笔直,整个人不再紧绷,而是呈现出一种松垮却不散乱的奇异状态。

呼!

陈江出拳。

这一拳,并非直来直去的硬捣,而是带着几分甩动的鞭劲。

若是其他武院同门在此,只怕会认为他姿势怪异,甚至将其视作离经叛道。

但陈江却清淅地感觉到——

顺畅!

前所未有的顺畅!

往日里,他在出拳之时,总觉得肩肘关节处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劲儿,好似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那是因为骨架不合,发力受阻。

可如今,随着这怪异的一“甩”,脊背大筋微微弹抖,劲力瞬间贯通肩背,顺着手臂直达拳锋。

啪!

空气中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脆响。

与此同时,他脚下步伐跟随劲力自然流转,一步踏出,稳稳当当。

拳出,步落。

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这就成了?”

陈江心中狂跳,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喜色。

手与足合!

这就是困扰了他足足小半年,几乎令人绝望的第一道门坎——手足相合!

在《戚氏精义》的指引下,竟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迈了过去。

“原来,真的只是练法问题……”

陈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动。

他没有停歇。

趁着这股顺畅的劲头,加之体内气血丹尚未耗尽的药力,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演练起这套改良版的三合拳桩。

呼!哈!

拳风呼啸,身形腾挪。

这一次,他不再感到滞涩,反而觉得全身筋骨都在欢鸣,气血在体内奔涌,一遍遍冲刷着皮肉。

每一次出拳,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微不可查地增长。

这种能够清淅感知到自己变强的感觉,令人着迷。

……

不知过了多久。

日上三竿,外院中的学子逐渐多了起来。

呼喝声此起彼伏。

陈江早已收敛了那大幅度的甩动动作,将改良后的发力技巧,巧妙地隐藏在常规的拳架外壳之下。

在外人看来,他依旧是在练那套普通的三合拳桩,只是动作似乎比以前协调了许多。

“阿江?”

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从旁传来。

陈江收功,转头看去。

只见赵东海正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盯着他的双脚和拳峰。

“你……练成了?”

赵东海走上前来,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刚才那一招,我看你拳脚齐动,身形不晃,这是手足相合了?”

陈江也没打算彻底隐瞒,毕竟只要还要在武院待下去,进步是藏不住的。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恩,刚刚练着练着,突然感觉那股劲儿通了,运气好。”

“好小子!”

赵东海一拳捶在陈江胸口,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比他自己突破了还要高兴。

“我就说嘛!天道酬勤!你这半年来起早贪黑,总算是熬出头了!”

“这下好了,入了门,就不算是白花钱了。”

不过高兴之馀,赵东海眼底也闪过一丝忧色。

手足相合,仅仅是外三合的第一关。

对于那些天赋好的弟子来说,这一关顶多花费一两个月。

可陈江足足花了半年。

那后续想要踏入锻体境,又得花多久的时间?

一年?

两年?

陈家如今那个情况,还能撑住多久?

赵东海心中叹了口气,但并没有说出这些扫兴的话,只是拍了拍陈江的肩膀:

“再接再厉!”

“恩。”

陈江点点头,神色依旧平静。

……

接下来的日子。

陈江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甚至可以说是枯燥。

每日清晨,天不亮便起床,前往武院。

白日在武院角落苦修,晚上回家后,借着夜色掩护,继续加练。

而在修行的同时,他并没有让雍州鼎闲着。

虽然《戚氏精义》解决了最内核的“体型不合”问题,但陈江在具体的“肘膝相合”、“肩胯相合”的后续修炼上,依旧有着不少疑惑。

于是,每隔两三日,陈江便会向雍州鼎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探查外三合拳桩中,关于‘肘部’发力的最强变招。”

“探查历史上,修行外三合的武者,曾服用过的最佳食谱与汤药配方。”

“探查……”

雍州鼎虽然探查强者的时间很长,但探查这些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基础武学细节,消耗的时间却不算太久。

短则三五个时辰,长则一两日。

陈江就象是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古往今来,修行三合拳的无数武道先驱的智慧。

不断地修正着自己的动作,完善着自己的练法。

加之那瓶气血丹的辅助。

陈江每天都能够清淅的感受到自身的进步。

……

半个月后。

傍晚。

夕阳西下,将三合武院染成了一片血红。

角落里。

陈江缓缓收起拳架。

呼——

一道悠长的白气从他口中吐出,缓缓消散。

如今,他在练拳时,能够清淅感觉到双臂与双腿的肌肉开始发热、发紧,出拳之时,肘部与膝盖之间,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牵引感。

这就说明,陈江如今距离外三合的第二关,“肘与膝合”,已然不远。

而身上的那件武生袍,此时也已经显得有些紧绷了。

原本单薄消瘦的身板,此刻虽然看似依旧清瘦,但衣衫之下,一层流畅的肌肉,正在悄然成型。

陈江简单擦了擦汗,没有象往常那样加练太久,而是早早地离开了武院。

今日是家中发工钱的日子,每到这时,父亲都会提早带些肉食回来。

这是家中难得的改善伙食的机会。

……

长柳街。

陈江刚走进巷口,眉头便是一皱。

往日里这个时间,巷子里虽然冷清,但各家各户多少有些做饭的烟火气。

可今日,巷子里却格外安静。

甚至……有些压抑。

不少街坊邻居正站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地朝着巷子深处张望,脸上带着惊恐和同情的神色。

而那个方向,正是陈家的位置。

陈江心中一沉,脚下步伐瞬间加快。

几个呼吸间,他便冲到了家门口。

还没进门,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声音。

“嘿,老陈,你也别跟我哭穷!”

“谁不知道你家那宝贝儿子还在武院练着呢?听说前些日子,才刚交了三千钱的束修?”

“啧啧,三千钱啊!”

“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交了,还敢说没钱交我们虎獠帮的例钱?”

陈江站在门外,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是王进。

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

院子里。

父亲陈启年一脸铁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王爷,那钱是阿江借来的,不是家里的钱……”

母亲林娟秀则是站在一旁,神色惊惶。

而在他们对面。

王进依旧穿着那身短褂,腰间别着那柄短刀,一只脚踩在陈家平日里吃饭的方桌上,满脸横肉都在抖动。

而他身后,两个同样身穿短褂的虎獠帮汉子面带冷笑。

“老子管你那么多?”

王进冷笑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帮主最近发了话,城外世道乱,帮里要扩充人手护着街坊们的安全,这开销自然就大了。”

“所以从这个月起,你们家这例钱,得涨三成!”

在王进这等帮派凶徒眼中,陈家既然供得起陈江练武,那就是块还能榨出油水的肥肉。

更何况……

这陈家送儿子去武院,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他们虎獠帮把这老陈家欺负得这么狠,要是真让陈家儿子真练成武者,那今后还得了?

泥腿子就该老老实实待在泥地里,别总想着爬起来!

陈启年听闻这话,心头怒火却是再也抑制不住:“你……”

这时,院内传来脚步声,正是陈江踏进院内。

“哟,陈大公子回来了?”

王进眼角馀光瞥见了走进来的陈江,脸上笑容更盛。

他收回脚,转过身,晃着手里的短刀,一步步走到陈江面前。

“刚才我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没那个本事,就别做那个武者梦。”

“乖乖退学,去当铺干活赚钱,给你爹分担分担,也给我们虎獠帮做点贡献。”

“你说呢?”

陈江站在原地,朝着他拱了拱手。

“王哥说笑了。”

陈江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丝毫怒意。

“这例钱涨得太突然,家里确实没准备,不过既然是帮里的规矩,我们自然不敢不从。”

“能不能宽限两日?两日后,我一定把钱凑齐,亲自给王哥送过去。”

“行!”王进细细打量了陈江一眼,冷哼一声,“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就给你两天。”

“两天后,要是见不到钱……”

他目光阴狠地扫过陈启年和林娟秀。

“到时候,可就不是涨三成这么简单了!”

说罢,他收起短刀,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院子。

……

院子里,一片死寂。

陈启年跟跄了两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满脸颓然。

“爹,娘,没事。”

陈江上前扶起父亲,声音平稳得有些可怕。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你们不用操心,先做饭吧,我饿了。”

说完,他转身,看着王进几人消失在巷口的背影。

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今日能涨三成,明日就能涨五成。

只要自己还在练武,只要陈家还表现出一点“馀力”,这王进就会象附骨之疽一样,直到把陈家彻底吸干,敲骨吸髓。

而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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