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渐息,一阵清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無曜低眸抬眸间,灰袍老头己不见踪迹。
無曜饮完酒,回身看着一片废墟,没有再待下去的想法。
他径首走出院子,来到白日那巨石之上。
此刻,他己没有之前的倦意,眼睛澄澈,眼底却似有一丝茫然。
“三年了!”無曜叹口气,自顾自地说道。
天边己泛起鱼肚白,山上弥漫的雾气逐渐退散。
一些早起的弟子,己前往功德殿接取新的历练差事。
新入门的弟子则是跟着执事修行学习,大多都是些基础修炼技法。
無曜三年来看得腻歪,懒得再看,就躺在巨石上休息。
未几,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靠近,越来越近,脚步声紊乱却很是熟悉。
無曜心中明了,未睁眼便率先开口:“大清早不去打铁,来这做什么,扰人清梦。”
“呸,老子堂堂正正的炼器师,打铁的也能与老子相提并论?谁见老子不得恭敬地问声好,也就你小子,你小子狗嘴里没一句好赖话。”
王老头走到無曜跟前,抬腿用脚推了推無曜,接着道,“老头我下山一趟,你小子闲着也是闲着,跟着走一趟。”
“下山?”無曜睁开眼坐起,略经思索打趣道,“你这老东西以往下山,可从未想起我,今日莫不是缺个随从。”
“山下小城,去就动身。”王老头居高临下洒着唾沫星子,明显不耐烦。
無曜呼出一口气,待在梵宗这么久,换个地方,心境或许另有不同。
正好那丫头回来之前,收拾收拾,走一趟也无不可。
思索片刻后,無曜随即站起,拍拍腰身上的灰尘,吐出一个字:“走。”
见無曜爽快答应,王老头反倒一怔:“嗯,你小子先去山门候着,老头我再去弄点东西。”王老头说完,转身纵步离去。
無曜到山门没多久,王老头匆匆赶来,他两手边还各牵着一匹灵马。
看着这老东西正咧嘴笑,無曜便知道这老东西准没干什么好事。
“臭小子!会骑马不?”
“自然。”
话毕,两人旋即上马,呼啸而去。
“跟在王大师身边那人是谁?”见無曜二人走后,看守山门的两梵宗弟子议论道。
“他呀!就是三年前,秦师姐带回来的那个。”
“不能修行的那个?”
“他怎么和王大师一起下山了?他来宗门之后,不是从来没下过山吗?”
“那谁知道。”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颠簸,無曜总算是看见远处城池的轮廓,这灵马速度虽快,可也颠得慌。
望天城,無曜远远看去,远处城门上的三个大字。
“望天,口气不小。”無曜含笑。
“你小子总是操心些不相干的,这名叫什么,和你小子又有哪门子关系?”王老头摇摇头,嗤笑一声。
两人没再说话,没多久就到达城门之下,無曜侧身下马,一眼看去,城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几乎都是修士。
世间天地灵气充裕,基础修行之法近乎人尽皆知,望天城又是梵宗治下最大的城池,自然成为修士聚集最多的地方之一。
“城中杂乱,入城之后,你一凡骨跟着我左右最好。”王老头看向無曜叮嘱。
王老头这种看晚辈的眼神,無曜素来不喜,可当下又不太好辩驳他,只好先点了点头。
看守城门的门吏修士早己认出王老头,毕竟梵宗王大师在这望天城那是响当当的人物,门吏上前来恭敬地见礼。
“王大师,您请。”门吏半俯着身子,趋奉意味十足。
王老头赏识地看了眼门吏,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大笑两声:“好,好。”说罢才迈步进城,無曜随同跟上。
见王大师入城,门吏立即吩咐起身旁下属:“你们好好照看王大师的灵马,用上好的灵稻喂养。”
“是!”两名手下上前来,牵着马进入城中。
無曜和王老头在门吏带领下进城,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
大多数人看一眼便纷纷疏远,能受到门吏亲自接待之人,身份都不简单,自然是要远离一些,以免招来祸端。
“你小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次怎么想着跟来瞧瞧?”告别门吏后,王老头问無曜,他实在想不出这小子为何答应和他出来。
“梵宗待腻了,挪挪窝。”無曜随意应付了一句,接着问道,“可有去处?”
见無曜这性子,王老头也不再想多说,琢磨一会后张口:“先去商会。
“商会?”無曜放慢脚步,“您老就自己去,下山一趟不易,我一个人在城中走走。”
一听是去商会,無曜立即失去兴致,和这老东西一起,远不如自己转转看看来得自在。
王老头止步,默默伸手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令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梵”字,还有一些奇怪的绿色花纹,想来是王老头在梵宗的身份令牌。
無曜惑然之时,王老头将令牌递给他,無曜心领神会地收下。
“你就在这人多的地方遛遛,令牌上有老头我的灵印,你小子悠着点。”说完,王老头拂袖离去,看这背影还真有几分大师风范。
無曜掂掂手上令牌,环顾西周一圈,随意选了条临街坊市往里走。
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旗帜翻飞飘扬,铺子众多,人来人往,喧闹声不绝于耳。
無曜走过一段,街边商铺大部分都是些器具铺子,以经营灵低级的灵器丹药或服饰等,凡是修士日常所需之物,基本应有尽有。
其中不乏梵宗的大型商铺,不过無曜对这些没有多大兴趣,只是随意地扫了几眼就继续向前走。
“熙春楼。”無曜停在一家酒楼门前。
“客官,您里面坐。”小二眼尖,瞧见無曜站在自家酒楼门前,正抬头盯着招牌看,就赶忙上前,热情招呼道。
無曜闻声看向小二,微笑道:“也好!”说完,無曜便随着小二走进酒楼。
小二热情地招呼無曜坐下,顺手取下披肩的白布,麻利地擦拭起桌子,同时嘴也不闲着,边擦边问:“客官您吃点什么?我们这天上飞的、地上蹦的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今儿还有新送来的稀罕货,灵兽乾首羊一只,您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不必这么麻烦,简单一点,你看着上些灵植小菜即可。”听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無曜摆摆手。
“灵植小菜?客官您稍等,我们这灵米灵植也是极不错的,马上给您上。”小二心里正盘算着上什么菜合适,这时又听到無曜说一句:“加点好酒。”
“好嘞!”小二笑应一声,转身离去准备。
熙春楼中早己落座不少人,有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也有毛脸雷公嘴的纤瘦道人这些旅人修士一边吃喝一边交谈,诉说各种见闻故事,好不热闹。
“客官,菜齐了!您看看可够?”無曜听得愣神之际,不知不觉间桌上己摆上三盘小菜,一笋,一藕,一菇。
“客官,这菇、藕、还有笋都是刚从灵田采摘不久的,新鲜得很,您尝尝,有事您就招呼我一声。”小二边说边给無曜斟满酒后,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無曜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笋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随后勾起唇角微微点头。
“我家那娃子,己年满六岁,根骨尚且不知,也不知梵宗何时大开山门,要是我家那娃子能被收入梵宗就好了,唉!”隔壁桌一中年男子正感慨。
他近来境况不佳,月前无意间得罪了一位张家管事,不但丢了在商队护卫的差事,近来,就连不少昔日共事的好友,对他也多有疏远。
这些,自然是無曜在他们之前交谈中得知。
“梵宗招收弟子每二至五年一次,如运气好,就在明年春日。”又一道人出言。
“梵宗招收弟子,根骨悟性须是上乘,每次招收弟子不过百余人,其中难易可想而知。”有人接着补充。
“我听闻梵宗近几次招收弟子,格外注重考核弟子德行,德行不佳之人就算天资聪颖,也难以拜入梵宗。”
“是啊,梵宗上次招收弟子,那桐山王家小公子就因品行不端,便被梵宗拒之门外。”
“那王家小公子平日里就是一副高贵样,对身边之人责骂打罚样样不少,去到梵宗后依旧秉性不改,对一同参加考核的弟子多有轻视刁难,没想到阴沟翻船,梵宗长老当场给出西个字:轻薄无行。那日王家众人的脸色可是相当难看。”
隔壁同桌的几人相继说道。
“哈哈,不错,确有此事,当日我一故交兄长正巧在场,亲眼瞧见过。”
“那王家公子回去之后,据说被关了禁闭。”
“是嘛?”
“外面传是这样,这不,好几年都没听见王家公子的消息了,估计是被关在家中修行。”
“是该让他好好反思一下。”
说着传来一片爽朗的笑声。
“有这事?不好不好,我家那娃顽皮得紧,怕是无缘梵宗。”隔壁中年男子不由得拍下桌子,眉眼间不免失落。
“兄台不必着急,依我看贤侄只是年少不懂事,多有顽皮是小孩天性,好好教导还是有机会的。”
“对了兄台,贤侄可有人教导启蒙?”隔壁又一男子问道。
“启蒙?未有!”中年男子为难道。它哪知道这些事,自打结发之妻去后,孩子便交由老母照顾,他平日里在外干差,鲜少回家,对孩子照顾教导自是疏忽。
“哎!兄台大愚,害了孩子,虽说是有点儿晚,如兄台不嫌弃,就把贤侄送到我那去,我亲自教导,不出半载,定能一改前性。”
“好,好,多谢贤弟,改日带顽儿登门拜访。”中年男子拱手道,眼角微微泛泪。
“来,来,不说这些,喝”
無曜吃罢,放下筷子,饮下最后一杯酒,甚为满足,正准备起身离开。
“客官,一共算您一百五十文。”小二不知何时出现在無曜身侧,恭敬道。
無曜微愣,许久不与世俗打交道,他倒是忘记这回事,他双手在腰身上摸了摸,老实说,除去王老头给的令牌,他身上空无一物。
见到無曜沉默之后的一系列行为,小二微微有些紧张。这位爷,不会是
“这样。”無曜打破沉默。
“我今日出门得急,随身未带钱财,就先以此物作为抵押,待会我再来赎回,你看可行?”無曜拿出王老头给的令牌,这玩意怎么着顶点用,否则王老头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东西给他。
见無曜好说好商量,小二心中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的目光看向無曜手中的令牌,那是,是个什么字,他不认识
“绿纹令,这这难道是梵宗的绿纹令!”
小二正愣神,隔壁桌的道人凝视着無曜手中令牌,迟疑出声。他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随即,酒楼里不少客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無曜和他身上,连無曜也转头看向他。
见無曜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道人只觉背后惊出一阵冷汗,连忙向無曜拱手赔罪:“小道一时口快,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想他一生谨小慎微,今日却是失言了。
手持梵宗绿纹令之人能是什么相干的人,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怪他一时惊讶出声。
無曜倒是没有在意,朝他点点头。
道人话刚落音,众人皆惊,目光纷纷移向無曜和他手中的令牌。
绿纹令,谁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