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向来是大唐皇室的关键所在。
有诸多的宴会，以及娱乐活动，都是在此展开。
距离吐蕃使团向大唐进献国书，已经过去三日，随之而来的，是与吐蕃的马球比试之日。
便在今朝。
麟德殿前广场，西北侧角落的位置，往日仅供大唐宗室子弟马球娱乐的毯场，今日焕然一新。
千馀步长、百馀步宽的一片沙地，早已被平整开来，甚至为防止灰尘四起，昨日夜里，还特意在上面洒上香油。
沙地四周，早已被一根根木桩围起来，插着各色旌旗，迎风飘扬着。
东侧靠城墙处，摆放着三面大鼓，鼓前，两名壮硕的金吾卫手上，握着红色飘带紧紧系住的鼓槌。
三面大鼓的间隔里，靠近围栏处，立着悬空的两面铜锣，旁侧各自也有一名金吾卫手持鼓槌站立。
西侧迎着日头的位置，是用木板搭建出来的看台。
看台当中是一处被明黄色绸缎支撑着的局域，毒辣的日头被完美遮住，那是这场马球比试的绝佳观赏位置。
也是李显、韦皇后与一众王公大臣所在的地方。
看台上，早已站满了人。
呜……
伴随着低沉悠长的号角声，李显、韦皇后等人在一众大臣宫女的簇拥下，慢慢步入看台那处绝佳观赏位置。
李重茂身旁跟着陆萱儿落在人群后面，同李裹儿一道走在一处。
远远的，太平公主隔着人群向他看来，颔首示意。
李裹儿身旁，是驸马武延秀。
她看了眼陆萱儿的容颜，蹙着眉，脸上露出几分嫉妒神色，向李重茂出声问道：“四郎马球可练得纯熟了？”
李重茂侧身挡住部分她的视线：“承蒙阿姊惦记，臣弟应当无碍。”
李裹儿看见他的动作，轻呵一声：“四郎倒是怪会怜惜自家娘子。”
她蹙着的眉头，并未放松半分，眼眸微闭，从武延秀身上扫过一眼。
武延秀迎上李裹儿的目光，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四郎所说，我倒是应当信任，但你年纪毕竟较小，为保万无一失，便让驸马同你一道，会战吐蕃。”
闻言，李重茂与武延秀眼神对视，互相点头微笑示意。
看着武延秀，李重茂忽的想起《封氏闻见记》里记载的一小段话。
临淄王会同中宗侄子及婿，四人一同在马球比试中大败吐蕃。
那两位侄子是谁，李重茂倒是没有过深的印象，不过婿……应该就是面前这位以外貌上位的武延秀。
毕竟，他也是个打马球的好手。
忽地，似乎是有所感应，李重茂转头望去，正好迎上李隆基的眼神。
在李隆基身旁，站着两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腰间的系带上，挂着大唐宗室子弟专属鱼袋。
想来那两位便是《封氏闻见记》中，所记载的两位李显侄子。
李隆基与他对视以后，很快便收回目光，顾自与身边人交谈着。
不知……这次没有武延秀随同后，那李三郎是否还能如同原历史轨迹出那般风头。
恐怕是不能！
毕竟这次有自己所在，那这个风头，这次便轮不到他。
李重茂点头道：“武驸马，烦请共勉之。”
临时将武延秀加进来，可能会打乱一些部署，但也影响不大。
马球比试不同于蹴鞠，并不是人越多越好，恰恰是人越少，越方便施展。
至于前些时日拉着那些禁军士兵在香积寺习练。
则是出于巩固和拉拢人心的想法居多。
至于那偶然收下的“十三太保”，只能算是意外收获。
武延秀低头道：“大王客气了，我自当尽心尽力，以全公主心愿。”
武延秀的语气重重落在后面几个字。
李裹儿闻言，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
李重茂对此……不置可否。
旋即她二人便与李重茂寻常寒喧几句后，先他一步，往着李显的方向快步走去。
……
明黄色绸布下，李显与韦皇后二人分坐早已备好的座椅上，面前摆着檀香木案，上面放着着水果吃食。
李显左侧，是大唐的诸位臣子，以及诸多宗室子弟。
右侧则是吐蕃使团一行人，孤零零两个位置，只坐着勃禄星与益西大师二人，身后跟着几名自带的随从。
李裹儿紧挨着韦皇后所坐。
李重茂领着陆萱儿坐在偏后方的位置，目光望向场中。
两面铜锣的上方，一根粗麻绳索绷直了系住，以中间一根竖杆为区分，两侧悬挂着二十个类似绣球般型状的彩球，分为红蓝两色，各自一半。
看来……这与吐蕃马球比试的开胃菜，是以算筹来计算输赢。
大唐与吐蕃各自分得十球，每击落一球，便击响映射铜锣，记上一筹。
随即，就将映射双方颜色的彩球扯下，哪方率先击进十球，落下的彩球最多，便可得胜。
低沉悠长的号角声逐渐平息。
咚……咚咚……咚……
三面大鼓同时被捶响，富有节奏而又激昂振奋人心。
围着的栅栏，东西两个缺口处，被缓缓拉开……
大唐与吐蕃的队伍，分别从东西两侧缺口骑着马匹进入毯场中。
大唐一方，身穿红袍。
吐蕃一方，穿着蓝衣。
李重茂在大唐一方中，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前些时日，被陈玄礼带到香积寺，与他们一起进行习练的禁军士兵。
有那几人在，再加之苏令仪听从他建议改良后的三才阵法，想来，这一次的大唐，绝不会是毫无还手之力。
双方骑着马匹，慢慢站定在毯场中央处，红蓝泾渭分明，各自依次排开，高举球杖，齐声呐喊！
伴随着锣鼓喧天，那些禁军士兵的喊声，激烈而又昂扬。
李重茂收回目光，落在看台上，观察着众人的脸色。
看台上，李显转过头，饶有意味地看着勃禄星：“使臣观朕大唐儿郎，以为如何？”
勃禄星往场中瞥了一眼，摇摇头：“大唐陛下容外臣出言冒犯之罪，勃禄星观场中儿郎，还是我大蕃略胜几分。”
此话一出，场中所有人脸上尽皆变色，大唐这边均是对勃禄星怒目而视。
就连坐在勃禄星身旁的益西大师，都没忍住对其侧目而视，手中转动经轮的动作变缓，眉头紧锁。
勃禄星一副大大咧咧模样，对那些怒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李显闻言深吸口气后，缓缓呼出，冷笑一声道：“使臣如此自信，待会儿莫要失态才是……”
“断然不会！”
勃禄星斩钉截铁般回道。
李重茂见勃禄星那般作态，不禁皱眉。
这勃禄星为何会如此激进？
莫不是别有用心……
想到前几日勃禄星在含元殿主动索要汤沐邑一事。
恐怕他是在试探，大唐对吐蕃的容忍极限，究竟是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