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含元殿。
晨曦时分，太阳初升，一抹光芒洒在大明宫宫殿上的琉璃瓦上。
殿外，万骑羽林军分立在台阶两侧。
今日，是吐蕃使臣向大唐进献国书的日子。
含元殿内金碧辉煌，一旁镀着金漆的龙柱，在烛光的映照下，流转着光芒。
青铜仙鹤造型的香炉升腾着青烟。
李显高坐龙椅之上，身后是两名持着团扇的宫女，再往后一些，韦皇后端坐珠帘内。
朱红色毡毯从李显龙椅下的台阶处，一直延伸铺到含元殿外。
李重茂因为有着协同处理吐蕃事务的身份，也被特例允许站在一侧观礼，站在右侧。
他的身旁是苏瑰那张熟悉的面容，眼见他在此，苏瑰眼中面露一丝惊讶。
似乎是因为对于他印象不错的缘故，苏瑰和善的朝他笑笑。
李隆基同样如此，只不过二人并不站在一起，他是跟随自己父亲相王李旦站在李重茂的对面。
咚……
咚……
咚……
伴随着三声重重的景阳钟响起。
穿着一身唐制服饰的勃禄星，在大唐官员的指引下慢慢步入含元殿内。
勃禄星身后，是面带一丝苦涩的益西大师，他穿着一身吐蕃僧人的特色装扮。
看来这些时日，这位吐蕃大师，在勃禄星的压制下，似乎过得不咋地。
李重茂看了益西大师一眼，心中如此想道。
勃禄星在离李显龙椅约莫三十步的位置处站定，这是表达对大唐皇帝的敬畏。
但……
李重茂看了眼坐在龙椅上的李显，他却没有一副值得敬畏的样子。
他轻微扭动着身体，似乎那座下的龙椅有些扎人。
“咳……”
寂静的含元殿中传来一声轻咳，离李显近一些的几位大臣，都能听出，那是珠帘后面，韦皇后发出的咳嗽声。
李显听到韦皇后咳声，身子立马绷紧，正襟危坐，目光直视台阶下勃禄星。
勃禄星手捧檀木鎏金制成的匣子，里面装着吐蕃的国书。
“大蕃使臣勃禄星，今奉赞普之命，向大唐皇帝陛下进献国书！”
话音刚落，一旁的中书侍郎上前一步，从勃禄星手中接过国书。
转身缓步上前，将国书呈于李显案前。
李显轻咳一声，拿起吐蕃的国书观看。
勃禄星四下张望，打量着大唐的诸位大臣，目光在与李隆基交汇时，和善一笑。
李重茂注意到，勃禄星身旁的益西大师，手中的转经轮已然换了一个新的，神态自若。
较之勃禄星，一静一动，区别尽显。
大唐的臣子，看着勃禄星那番作态，都是微微皱眉，避免失了风度，只好把心神收回。
眼不见为净，免得失去大唐上朝之风范。
“吐蕃使者，远来不易，不知这些时日休憩得如何？”
许久后，李显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李重茂抬眼望去，正好看见他收起吐蕃国书的动作。
勃禄星闻言向李显躬身行礼道：“蒙大唐皇帝陛下挂念，这些时日，承蒙临淄王子一番心思，勃禄星甚觉安好。”
“哦……是么？”
李显饶有意味地看向站在李旦身侧的李隆基。
珠帘后，韦皇后闻听勃禄星那番言语，便想起身插话……
“陛下，临淄王此番种种，尽皆本分，全赖陛下圣恩信任！”
李旦隐约注意到韦皇后起身的动作，抢在她前面率先开口道。
他现在就想不扯入任何争端里，竭力把自己摘出来。
李显轻嗯一声，并未接着发问。
珠帘后，韦皇后再度坐稳。
李旦心中长舒一口气。
身旁的李隆基，眼眸微闭，蹙眉瞥了一眼勃禄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勃禄星对他这一句话，在大唐朝堂上产生的轻微变化，仿若未闻，与他无关。
李重茂从他脸上掠过，瞥见他快速眨眼的动作。
这勃禄星……虽长相粗犷，但心思却不粗，只是脸上表情还藏得不够好，有待加强。
李显收回眼神，转而看向勃禄星道：“使臣觉得顺意便好。”
旋即，李显挥手示意，韦巨源会意地走上前，展开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开始宣读。
内容的大致意思是，吐蕃远来不易，又向大唐进献了国礼，大唐身为上邦之朝，当然要还以回礼。
而后便是一长串的赏赐之物。
勃禄星安静听完，等到韦巨源话音落下。
他双手交叉复在胸前，向前一步沉声道：“大蕃使臣勃禄星，乞问大唐皇帝陛下，不知将何处土地封公主汤沐邑？”
来了！
吐蕃此次遣使来求取和亲的真正目的。
李重茂心中微动，目光不自觉扫向勃禄星与李隆基，联想到这些时日，他二人都是厮混一处
不知勃禄星这番急切的问话，有没有向李隆基透露几分呢……
勃禄星话音刚落，含元殿内除他和益西大师外，大唐的朝臣均是脸色微变。
李显眉头蹙紧，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就连其身后的韦皇后都是拨开珠帘，轻挑蛾眉，看着勃禄星。
和亲公主赏赐汤沐邑，有前制可循，是以大唐会有其安排，自然不会疏忽。
但如同吐蕃此次主动出言问询，那还是首次。
李显性子虽然柔弱，但那是更多体现在惧内方面，因此，勃禄星此话一出，他就有些心生不满。
有些东西，可以给，但不能明目张胆索取。
你吐蕃如此明目张胆，未免显得贪婪之心太过急促。
这也是众多大唐朝臣心中的想法。
这河西九曲之地，一定不能落入吐蕃手中！
李重茂扫视含元殿一周，心中如此想道。
与此同时，他也在想，自己如何才能破灭吐蕃这一妄想。
一切种种，还是得等到祭天大典结束再说。
现在的他，人微言轻。
“使臣莫要急躁，此事还需留待我大唐朝中议后再言！”
纵然心中不满，李显表面还是未曾显露几分。
“使团也休憩多日，不如便择日行马球比试一事，使臣以为如何？”
明面上不好发怒，等到马球比试时狠揍他们出一番恶气，消灭几分吐蕃的贪心。
李显心中如此作想。
勃禄星闻言，嘴角扬起：“大唐皇帝陛下随意定个日子便是，大蕃儿郎已静待许久。”
语气虽然躬敬，但话语却字字句句，都是显露自傲之色，更是引来大唐众人纷纷不满。
李显轻呵一声，环视含元殿一周，道：
“使臣这般自信，那便……三日之后，麟德殿前，让朕的大唐儿郎好生领略一番……”
“吐蕃风采！”
李重茂感觉，李显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明显停留了片刻。
想来……
是李裹儿向他言说过，自己将参与吐蕃马球比试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