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会议室里，王谦的声音落下，空气却更加紧绷。
袁北山花白的胡子气得发抖，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有温度的思想者？有能力的实干家？”
“王校长，这不是在写诗！”
老人双目赤红，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的‘神农二号’，关系到国家未来的饭碗！”
“我需要的是全国最顶尖的生物学和遗传学大脑！他们就在那五十万考生里！”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空话，是要断了我们龙国农业的根！”
航空狂人石破天一脚踹开椅子，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没错！”
“我的新战机项目，每一个零件都需要最精密的计算！”
“我不管他有没有温度，我只要他能把公式算对！”
“王校长，你这是在拿我们所有人的心血，在拿海科大的未来开玩笑！”
林振华脸色铁青，声音沙哑。
“校长，我们信你，但这次，我们想不通。”
“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对！给个解释！”
“不然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十几个院长，像一群被点燃的炮仗，将王谦围在中央。
王谦没有看他们。
他只是转身，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华夏地图前。
他的手指，划过墙壁，落在了西北戈壁深处的一个红色圆圈上。
“你们要的天才，不在这里。”
王谦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咆哮都停了下来。
他的手，又指向了西南群山中的另一个红圈。
“也不在这里。”
“他们，在那些被你们，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里。”
院长们面面相觑，满脸的困惑。
王谦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海科大启动‘筑梦计划’。”
“我们将在这张地图上每一个画圈的地方，设立考点。”
“不看学历，不看年龄，不看背景。”
“我只要那些被埋没在尘埃里的，真正的天才。”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片刻后，林振华第一个发出苦笑。
“王校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可这……这是大海捞针啊！”
“龙国十几亿人，我们怎么找？谁去评判？”
“这比从五十万高材生里挑人，要难一百倍！一千倍！”
石破天也跟着摇头。
“没错，万一找来一堆只会夸夸其谈的骗子怎么办？我们哪有时间去一个个甄别？”
王谦没有回答。
他只是拿起了桌上的遥控器，按下一个按钮。
会议室前方巨大的投影屏幕，亮了起来。
画面里，是一个尘土飞扬的破旧车间。
一个四十多岁，满手油污，看起来有些木讷的男人，正局促地站在一台巨大的，结构复杂的机器残骸前。
林振华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他“争气钢”项目里，一台因为超负荷实验而报废的德国进口精密锻压机的核心部件！
他当时带着团队研究了半个月，都没找到彻底修复的办法！
屏幕里，一个海科大的工作人员指着那台机器，对那个木讷的男人问道。
“张铁柱师傅，你昨天说，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坏？”
那个叫张铁柱的男人挠了挠头，露出一口黄牙，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开口。
“俺……俺也说不好啥大道理。”
“就是俺瞅着，这玩意儿的这个角，它受力不对。”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指向一个极其隐蔽的传动轴连接处。
“这活塞每次往下砸，这儿就得跟着哆嗦一下。”
“德国人想着让它结实，把这块钢用得忒厚了。”
“可钢越厚，它就越脆，哆嗦久了，里面就有了暗伤，跟人的骨头裂了缝一样。”
“那天你们再一加力，它就‘咔’一下，彻底断了。”
会议室里，林振华的呼吸，停了。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暗伤！
是金属疲劳！
他们团队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断裂的主体结构上，谁也没有去注意那个被认为是“过度设计”的连接轴！
那个男人，只看了一眼，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屏幕里，张铁柱还在继续说。
“俺觉得，这儿不能用这么硬的钢。”
“得换个软点的，让它能卸力。”
“旁边那堆废铁里，有个拖拉机的减震弹簧钢板，我看就中。”
“把它拆下来，烧红了，砸成这个形状，再钻几个眼儿安上去，保准比德国人原来的还好使！”
“噗通！”
林振华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随即又像被电击一样，猛地弹了起来！
他冲到屏幕前，双手抚摸着屏幕上张铁柱那张憨厚的脸，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骇然，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
“天才！”
“他妈的是个天生的结构大师！”
林振华回头，冲着王谦，用嘶吼的声音喊道。
“校长！”
“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我要他！我现在就要他！”
“我林振华要收他做关门弟子！不！我给他当徒弟都行！”
会议室里，其他院长看着状若疯魔的林振华，全都傻眼了。
王谦没有理会他，只是平静地按下了遥控器。
画面切换。
一片绿油油的稻田边，一个扎着马尾，皮肤黝黑的山村少女，正指着一套用竹子和废旧塑料瓶做成的，结构无比精巧的联动灌溉装置，对袁北山的助理侃侃而谈。
“……这样，山泉水流下来，经过第一个瓶子，利用重力势能带动这个小水车，水车再通过这根竹竿，把第二个阀门顶开……”
袁北山看着那套系统，嘴巴慢慢张大，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那套系统对水资源的利用效率，比他实验室里最先进的滴灌设备，还要高出至少三成！
画面再次切换。
一个城市的废品收购站里，一个穿着校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正摆弄着一个用旧风扇电机、易拉罐和泡沫板拼凑起来的无人机。
他用一个破旧的游戏机手柄，操控着那台丑陋的无人机，在空中做出了一连串高难度的翻滚和悬停动作。
动作的流畅性和稳定性，让石破天这位航空狂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飞控算法是他自己写的？！”
王谦关掉了屏幕。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下一秒。
“王校长！那个叫翠花的丫头！是我们农学院的！谁也别跟我抢！”
“放屁！老袁！那个叫张铁柱的师傅，是我们工业的脊梁！他必须来我们机械学院！”
“那个玩无人机的少年呢？他是个飞行天才！必须来我航空学院！”
“他用的材料，明明是新材料方向的！该来我这儿！”
刚才还同仇敌忾的院长们，此刻为了抢夺这些“野生天才”，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来。
王谦任由他们争吵。
直到声音渐弱，他才缓缓开口。
“这，只是开始。”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一个又一个红圈上划过。
“每一个圈，都代表着一个像他们一样的天才，一个未被发掘的宝藏。”
“我们不去建分校。”
“我们要在这些地方，建起一座座‘筑梦工厂’。”
“我们去找到他们，教导他们，武装他们！”
王-谦转过身，看着已经彻底石化的院长们。
“现在，你们还想要那五十万个，只会考试的机器吗？”
没有人回答。
回答他的，是十几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狂热的眼睛！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教育部，一间最顶级的办公室里。
一位面容威严，两鬓微霜的中年男人，放下了手中的一份文件。
文件标题，正是《关于海城科技大学“筑梦计划”的初步观察报告》。
他沉默了许久，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他知道，这看似荒唐的计划背后，可能隐藏着一条足以颠覆龙国未来百年国运的人才战略。
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加密电话。
话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的接线员声音。
男人深吸一口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接最高层办公室。”
“我有一项关于国家教育体系根本性改革的紧急事务，需要立刻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