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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半尺仙(1 / 1)

可那人听到一半就甩手走了,径直走到了那堆算卦的中间,坐到了一个写着“王飞笔”的卦摊前,指着黄火土对着其馀几个算命的得意洋洋道:

“雏儿!嘛也不会!”

“哈哈哈哈!”

几人哈哈一笑,再也没去正眼瞧黄火土,根本没拿他当回事,当个屁给放了。

黄火土心里纳闷,这人也是算卦的?

在他昨天踩点的时候,就怕有同行捣乱,专门记住了四个算卦的长相。

但有一个摊子空着,当时没在意,现如今被人探了底才反应过来,适才那位正是那大名鼎鼎的王飞笔。

时间如流,眼瞅着天快擦黑,黄火土除了喊得嗓子冒烟,还真没一个人找他算卦。

反观那几位,不说挣多少吧,今天的嚼裹儿算是有了,外加明天早起能喝一碗老豆腐,这一天就算对付过去了。

“得,屎壳郎又碰上拉稀的——又白跑一趟。”

黄火土看人家挣了一天钱,着实眼热,可眼下天快黑了,哪还有人来算卦啊?

正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软不拉耷低着头收拾着吃饭的家伙要走。

谁曾想打北边来了一伙人,火急火燎的,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穿金戴银,体壮腰顸,满肚子油水,长得挺富态。

再看打扮,身穿三领窄袖短袄,交领领口绣缠枝莲,朝天髻上佩戴银的挑心,马面裙上锈折枝梅花,脚底下是一双崭新的尖头绣花鞋。

这身打扮尽管称不上华贵,脱下来也足够换几袋子白面的。

可老妇人眉头挤成了疙瘩,脸上愁云惨淡,泪痕绵延,指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再看她后面的那几位大汉,就跟吃了三斤苍蝇屎似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为嘛?他们用木板扛着一个用白布盖着的死人。

黄火土也没多想,只怕沾上晦气,扛着家伙什就要走人。

可是,那老妇人却找上了算卦的王飞笔,王飞笔心知来了带馅儿的干粮,赶紧回了一个礼。

老妇人这才哭着喊着说了求办之事,原来他家老头昨天突然死了,准备厚葬了老头,可老头死不暝目,旁人用手都合不上眼,这可如何下葬?

死不暝目对小老百姓来说可不是小事,万一直接抬埋了,下了地府,别把阎王爷吓一跳。

没办法,神婆、神汉就连和尚道士都找了,花了不少银子,可就是不管事。

黄火土一听这事还挺新鲜,住了脚看热闹,心说,“这是没遇上我姐夫李大本事,要不然经我姐夫一骂,这老头别说死不暝目,就是耳朵眼、肚脐眼外加腚眼都能骂的给合上了。”

那王飞笔一听主顾价钱给的还挺高,只要让她家老头合眼,二十两银子,这价钱不低了。

就见王飞笔装模作样拿着毛笔,煞有介事地让老妇人念出老头的出生年月日时辰抄在红纸上,满纸腾墨。

老妇人期待地看着王飞笔的毛笔时而飞扬、时而顿挫,王飞笔一皱眉,老妇人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寸,王飞笔微微点头,老妇人的眼睛就睁大了一分。

“有没有解?”

老妇人急切问道。

“有解,且让我看看死者是谁!”

王飞笔掀起白布一看,死者不是寻常人,而且他也还见过,名声更是不小,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半尺仙?老姐姐,这买卖我可不敢做,您还是找别人吧。”

而后王飞笔是死活不接这活儿了。

此时南门口其他的算命先生全都聚了过来,他们很好奇一向飞扬跋扈的王飞笔怎会拒绝的如此干脆,难道是拐钱被揭穿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看相的刘半仙眯着眼说,向尸体看了几眼。

胖大光头算命仙胖八卦哈哈一笑,画符镇邪是他的专长,说:

“不就是死不暝目,又不是没见过”

话没说完,在这的算命先生有一个算一个纷纷摆手拒绝,甚至是如临大敌。

那老妇人又是求爷爷又是告奶奶,可没一个搭理他,都准备收拾走人。

可架不住那老妇人死缠烂打,那伙算命的被纠缠的没够,其中一个便使了坏,指了指那边的黄火土:

“我们是无能为力了,要不然您试试那位?”

黄火土不是傻子,知道这帮算卦的都是看人下饭,一个比一个鬼精,他们既然认识死不暝目的死者却又不敢帮忙,那这背后肯定藏着猫腻。

他们不敢接的买卖,黄火土自然也没那胆子,刚要来个脚底抹油,可识海中道果上的嫩芽开始闪闪发亮,他心下一想,“一缕死人嗔气来了!”

“啊?当真奇了,现如今要饭的花子也会算卦?”

老妇人转过头去,打眼那么一瞧,咋看这花子模样的后生咋嫌弃。

且不说他那身行头,单说他那岁数,还没她在外地的孙子岁数大。

再论模样,长得是挺周正,可瘦的皮包骨头,两个腮帮子瘪的跟饿死鬼托生一样,明显是乡下穷人家的孩子。

黄火土从头到脚整个卖相看的老妇人心里直犯嘀咕,“要是这后生真有降妖捉怪、去除邪祟之能,哪至于饿的吃不起饭?”

黄火土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但也不怪人家,自己初来乍到,还没多大的名声,要是想得了这一缕死人嗔气,承了半尺仙的因,担了半尺仙的果,瞪眼儿上前接了这横事,人家肯定都不踩你。

况且人家家里正好死了顶梁柱,万一再赶上头天晚上没睡好觉,再加之半夜下地踩了夜壶,兴许还得他一顿打。

可也是迫于无奈,没有半尺仙这一缕死人嗔气,寿命、福分增加不得,修炼更是难以寸进,只好放下手里吃饭的家伙归置归置好,然后硬着头皮凑上前来,冲老妇人打了一躬,口诵一声道号:

“无量佛陀,小衲等侯您多时了”

这话一出,惹得周遭人都笑,尤其是王飞笔、胖八卦那几个同行。

无量天尊就无量天尊,老衲就老衲,还来个无量佛陀、小衲,这不是?等着惹人笑话吗?

可黄火土有根,他这一手儿本叫“张飞乱点兵”,也叫“迷魂掌”。

管横事时,胡乱点指其中一位:

“无量天尊,贫道等您多时了!”

当时就能把这位说蒙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当时就愣在那儿了,心说:你等我干什么,咱俩认识不成?

再拿江湖话一绕,基本上就跑不了了,十个人之中少说也得有七八个上当的,过来掏几个钱问个因由,这算就开张了。

这手本事黄火土自然是跟他姐夫李大本事学的来的,属于是家传绝技。

可现如今为了留住老妇人,他又加了一道料,故意把无量天尊、贫道改成了无量佛陀、小衲,为的不仅是留住老妇人,还得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让她跟自己好好掰扯掰扯。

只要是话头这么一接,接下来可不就任由他胡说八道了吗?

如果换一位明白人,直接来一句“你甭等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就没话可说了,因为这话没法接。

可这位老妇人是个棒槌,不明白黄火土的纲口,本来想接这话,一旦搭上了,后边就全跟着黄火土的套路转了。

可人家棒槌归棒槌,但嫌弃归嫌弃啊,本来就死了男人,又遇到这个一位看着就牙碜的花子,别说接话,没上去给他一个嘴巴子就算黄火土捡着便宜了。

“得,这位爷,不眈误您的功夫了,我还是找别人去吧。”

老妇人转身就走,黄火土也没想到这人不上当,可又不能放过了此人,正待花言巧语耍嘴皮子,却见抬尸体的几个汉子原地不动,低声对老妇人的说了几句话,老妇人听完了之后“嘶”的一声嘬了嘬牙花子,眉头拧成了肉疙瘩。

黄火土支起耳朵一听,原来这四个抬尸体的是杠子班的,被老妇人花了大价钱雇着抬尸满城找高人让半尺仙合眼,从早到晚抬了一天了,饭没入过口,水没沾过牙,已然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这倒是其次,往常他们也接白活,抬个棺材啥的,临了还有赏钱,关键是他们抬的是不合眼的死尸,如果再这么溜达下去,这事没个解决,只怕沾了晦气得了恶名,往后谁还敢雇他们几个?

再说了,眼瞅着天渐黑,孤魂野鬼也跟着出来溜达,他们抬的尸体本就没合眼,这要是突然诈尸了怎么办?保不齐就得把他们几个活活吓死!

且他们今天跟着老妇人这一通溜达,寺庙、道观、神汉神婆、庙祝,哪条路子都想到了,如果继续跟着老妇人找高人,还能去哪找?横不能从天亮走到另一个天亮吧?

杠子汉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眼下实在是没人了,他们也走不动了,行不行的就他吧。

黄火土心说:原来如此,真可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想吃冰就下雹子,想娶媳妇儿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今天就拿你开张了!

他自是求之不得,却还得二分钱的水箩卜——拿人家一把,当即头也不回,转到自己的摊位上往破板凳上一坐,拉腔上韵,阴阳怪气道:

“真佛在前不来拜,却把神仙大胆欺,糊涂!糊涂啊!”

这要换别的算卦的还不趁机毛遂自荐,能多蒙点就多蒙点,哪敢装大尾巴狼,可黄火土又使了一招“敬佛烧香”。

啥叫“敬佛烧香”?

是个人都有遇到难事、走窄了的时候,再去烧香拜佛,求个佛祖保佑、菩萨照应,解决了眼下难事,至于庙里的佛象,人家就在那杵着等你来花钱求他办事,拿捏的就是你临时抱佛脚。

黄火土虽然穿的破烂,适才装模作样一番,虽没有仙风,但还有些道骨,再加之这嘴厉害,现编的词玄而又玄,这话又抓魂儿,钩住了老妇人的腮帮子,老太太一下就被降服。

“这位佛爷,呸,这位道爷”

老太太经四个杠子汉的劝说、又上了黄火土的套路,也懒得继续找了,赶紧凑上前来抱拳赔笑,可受到黄火土前面话头的影响,到现在也没闹明白黄火土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大罗神仙,一时间不知道该称佛爷还是道爷,反正怎么说怎么别扭,但话又不能不说,索性外场一点:

“这位爷,您有法子让我家老头合眼下葬?”

黄火土有个机灵劲儿,但没真本事,心里想的是“裤裆夹算盘——走一步算一步”,嘴上却还得充光棍,当场一拍胸口:

“什么叫有法子让你家老头合眼下葬?就算他现在蹦跶起来,小衲也有办法把他送到阎王爷那去,就这么给你说吧,王母娘娘是我本家,如来佛祖是我亲戚,那九天降魔祖师”

就他那张嘴,先说海再说山、说完大镲说旗杆,自称是允文允武,要说文的,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之略,要说武的南山打过猛虎、北海擒过蛟龙。

反正,他是有象不吹骆驼,有骆驼不吹牛,全靠两行灵俐齿、三寸不烂舌,把老妇人唬得跟听评书讲西游记一样,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老妇人脸上哪还有难色,听得合不拢嘴,还真当遇到了不出世的神仙,恨不得给他打赏点耍嘴皮子钱。

其实这些纲口,都是跟他姐夫李大本事学的,只不过黄火土肚囊宽绰,又添油加醋过了一嘴,为的就是把老妇人套牢了。

那几个算卦,什么王飞笔、胖八卦人都听傻了,活到现在头一次见到敢这么吹的,真是房梁上挂牛逼—蹦着高的吹,真要按照算卦的规矩,就冲黄火土那通胡吣,就够万剐凌迟的,心说“您干嘛这么客气啊,直接说您是如来佛祖托生、玉皇大帝临凡得了。”

他们心里骂,但更清楚在津城死不暝目这种事,里面的道道坎坎没那么简单,就等着他吹完如何收场,一时间也赖着不走了。

“这是定钱,只要是能让我家老头合眼下葬,事后还有重谢!”

老妇人二话不说掏出了一个银元宝,是十两一锭的官银,看的其馀算卦的眼睛都直了,心说:

“我们辛辛苦苦算了一天卦,还顶不上你上下皮子一碰挣得多,行,算你小子厉害,但是你要是拿钱不办事,到时候我们可就帮着人家把你摊子砸了!”

黄火土也没想到这还没出手就一出嘴就得了十两银元宝,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啊,心里美得跟中状元似的,不过他脸上没带出相来,钱刚落桌面,就入了他的手,一开口还轻描淡写:

“无量佛陀,小衲自下崐仑山以来,在南门口算卦看相,无非是劝人向善,替佛道传名,黄白之物不要也罢,只求解人之苦、救人于难。”

旁边看热闹的可不干了,大伙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杂毛亏不亏心呐?刚才拿钱跟贼偷钱似的,大伙眼皮都没眨,钱就入了你的兜,速度那叫一个快,也不怕闪了手,拿了钱了又说黄白之物不要,合著您是拿脸皮当擦屁股纸用呢?屎壳郎戴面具——真够不要脸的!”

要不是打人犯法,当时就有气不过的敢抓起地上的石头,权当翻天印,奔着黄火土的脑袋就扔。

黄火土哪搭理他们那一茬,也不再装腔拿婉儿甩尾巴了,直奔话心,这才听老妇人娓娓道来。

津城是富裕之地,这消遣人的地方比方妓院、饭庄子、金铺、宝局子、书场子、戏园子一家挨着一家,自然也少不了古玩行。

古玩行虽是一个行业,可是经营的古玩则分门别类。

有的以经营文玩为主,有的以经营碑帖为主,有的以经营书画为主,有的以经营青铜器为主,有的以经营瓷器为主,有单独经营古琴或古钱的。

经常出入古玩行的大多都是四五十岁的男人,到了这个岁数的男人,于美色上不太要紧,便找个寄托之物打发时间。

比方你是有钱的文人墨客,从古玩行买上一副名人字画、玉石瓷器,既可以收藏又可以欣赏,闲遐时看看,再把玩一番,心里直美。

那你要是没钱,那也不打紧,手头有两个糟钱买两个核桃,每天盘着也是一乐。

再没钱,那就买串菩提、小叶紫檀的手串,或者两个铁胆,每天手里盘着,小小怡情。

既然有人买,那就有人卖,卖的人里有不老实的,造假专坑有钱人,什么装棺材、爬山头,造假的手段是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做不到。

就这么说吧,你现在胡诌个青铜器,人家第二天能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来,还真假难辨。

为了防止造假的,每个古玩店就有那么一位掌眼的行家,要么是店老板,要么是老板花大价钱请来的。

而死者是锅店街裕成公古玩铺负责掌眼的行家,姓江,原名叫在棠,能耐是看画。

无论真画还是假画,他唰地一拉,疾如闪电,露出半尺画心。

这便是他出名的“半尺活”,他看画无论大小,只看半尺。

是真是假,全拿这半尺画说话,绝不多看一寸一分。

据说他关灯看画,也能看出真假,话虽有点玄,能耐不掺假。

又在古玩行里摸爬滚打四十年,从没打过眼儿,久而久之闯出了名堂,故此津城奇人也有他一份,人送外号半尺仙。

黄火土听到这里才闹明白是这么个半尺仙,可他闹不明白半尺仙怎么就死不暝目?他脸上没带相,继续往下听。

七天前,半尺仙突然卷起被袱卷儿离开了裕成公,成天窝在家里饭也不吃闭着眼睛琢磨事,江大奶奶怎么问怎么不说,就听见他嘴里一直来来回回嘀咕一句话: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江大奶奶看半尺仙魔怔了,寻思着是不是让啥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结果三天后,也就是昨天晚上掌灯那会儿,半尺仙突然睁开眼从床上跳下来又喊又叫,又哭又笑: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待喊完了这几句,差点没把江大奶奶给吓死,又看到半尺仙骤然换了面皮,牙关咬紧下颌绷成棱角,那不甘的眼神仿佛要在空气中灼出个洞来:

“我是明白了,可你的面都没叫我见过啊!”

吼了这一声,就原地站梗着脖子抬着手一动不动,眼睛、嘴巴也一直睁着,江大奶奶大着胆子往跟前一凑,才发现半尺仙已然咽气,魂归西天,但来了个死不暝目!

江大奶奶当时是又急又气又伤心,总觉着自己老头子死的蹊跷,先是离了干了大半辈子的裕成公,又神神叨叨了三天,最后死不暝目的离开,这里面必然跟裕成公离不开干系。

当下她先给外地的儿女写信赶紧回来,尽量赶个头七,见最后一面,然后找裕成公老板黄德文问个缘由,可人家死活不说,也不承认半尺仙的死跟裕成公有半点关系。

说来也是,半尺仙离开裕成公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四天后离奇的死在自己家,这能怨谁?江大奶奶吃了这个哑巴亏,又急着处理半尺仙的后事。

可死人不合眼下葬往大了说影响风水妨子孙后代,往小了说不得轮回无法投胎,江大奶奶为了让半尺仙合眼,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话说到这里,别说黄火土,就是傻子也听出来了,这件事的喉结之处就在于裕成公古玩铺老板黄德文,他必然知道半尺仙死不暝目的缘由,只要问清楚了他,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至于什么算卦看相批八字都用不上,这件事就跟探案是的得自己办,等了却了半尺仙心结,这事就算成了!

“江大奶奶,您先把老爷子的尸身抬回去,这件事都在我黄火土身上,您就丈母娘看姥姥——等着瞧好吧!”

黄火土本来想着寒喧几句再赶人,架不住一下午肚子里没进食,饿的肚子直转筋,站都站不稳了,直似风摆荷叶,琢磨着赶紧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便拍胸脯打了包票,起身抬手送客。

可有吃不下饭的啊,江大奶奶指了指老头子的尸体:

“黄爷,您得给我准日子啊,横不能一直放家里吧,这天气,一会大热天,一会下大雨,一热一潮屋子里跟蒸笼一样,到时候招了苍蝇沤了蛆,谁见了不腌心?”

黄火土没先搭话,心里一琢磨,要是说办他个七天半个月的,估计半尺仙都不用下葬,沤的蛆都能就地超度了,但一天两天的时间太短,自己也是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于是乎挑了个不长不短的时间:

“三天,三天之内必能让老爷子合了眼!”

江大奶奶将信将疑,但当下哪路神仙都不灵了,只有口放大言的黄火土敢承办了此事,见他答应的利索,自然就没二话了。

四个杠子夫擦了一把汗,虽然不信黄火土这满胡沁的杂毛小子有这能耐,但仍是感激不尽,心说:“总算是不用折腾了,终于可以回家吃口热饭了。”

王飞笔、胖八卦几个算命的让黄火土从嘴里刨了食心里是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愿,见江大奶奶要走,又出来挑事:

“姓黄的,江大奶奶人慈心善,看你可怜,不跟你计较,可我们这些左邻右舍可不是好欺负的,替江大奶奶做回主,假如三天内你要是没解决怎么办?若是眈误半尺仙下葬,你这罪过可就大了!”

这几个算卦的说的好听,还左邻右舍,人家江大奶奶是有钱人不住北城也得住东城,这几个臭算卦的别看穿的人模狗样挺唬人,估计也是住南城的主,跟人家江大奶奶就不挨着,还替人家做主?哪跟哪啊?

黄火土自然明白这几个算卦的拿话噎他,无非是自己没本事接这买卖,又眼红他挣了大钱,“得,你们是金刚抟炼出来的,我黄火土也不是泥捏的!”

当下拱起手对着江大奶奶以及在场看热闹的闲人作了个罗圈揖,然后右手伸出双指指天,放下狠话:

“诸位乡亲父老当个见证,我黄火土在此赌咒说誓,若是三天之内不能让江老爷子合眼下葬,定钱如数奉还,列位再把我卦摊子砸了,然后捉拿我见官,告我欺诈民财,阻止死人下葬,到时候把我打入大牢,刺面发配,我绝无二话!”

黄火土知道这不是江大奶奶的意思,但为了堵住众人的嘴,把话说的瓷实,等同断了后路,可心里却说,“到时候办不成,你们又能把我如何?我虽然目前没有奇人的腰牌,但也是镇邪衙门里的奇人,官府能说个什么?但这件事总归会给人家办圆满了。”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们也不叫花子拉二胡——穷扯了,三天之后咱们见!”

这几个算卦的伺候着江大奶奶转过身份开人丛走了,围观的老百姓哄闹声中各自散去。

黄火土大赚一笔,自己也觉得痛快,鼓鼓囊囊的银元宝揣在腰间,一边琢磨着吃点儿什么解馋的,一边扛着吃饭的家伙往回走。

忽然有人从他身后追上来,抬手在他后脑勺狠拍了一巴掌:

“小子,上哪儿去?”

黄火土疼得直吸凉气,心中暗骂,“这他妈谁啊,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待捂着后脑勺转头一看,来人不是一个,还是两个,三十出头,对襟小褂,敞着怀,底下一条黑布缅裆裤,系上大红的丝绦,小腿扎着蓝布腿带子,脚蹬一双红缎子面绣花鞋,鞋口上用红绒线绷着流苏,只有寿衣铺才卖这样的绣花鞋,见了人撇舌咧嘴、横眉立目,眼神儿里透着一股子凶狠。

黄火土一看这打扮这凑性,立时明白了,这两位是津城的混混儿。

他在黄家庄时听人说起过,津城的混混儿百无禁忌,怎么惹眼怎么打扮,不在乎穿寿鞋,也为了让众人看看,有胆量出来踩街开逛,他就不在乎生死,阎王老子也拿他没辄!

黄火土并不认得这两位,也不怵他们,正待破口大骂,右边位却先开腔了:

“哎哟,这怎么话儿说的,蚊子叮菩萨——认错人了,看您背影还以为你是王飞笔呢!”

黄火土勃然大怒,跳着脚嚷嚷:

“认错人了你给我一巴掌,这要是认对了,你不得活劈了我?”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两个混混儿身后又走来一人,这位身高膀阔,穿着大褂儿挽着袖口,大脑袋秃眉毛,塌鼻梁大嘴岔儿,七扭八歪的一张脸上全是牛皮癣,冲这长相就值十个大嘴巴!

这人右手里揉着一对铁胆,左手托空鸟笼子,俩肩膀一边高一边低,走路左摇右摆,一步一趔趄,待走到跟前,反倒比那两个混混儿客气,当即抱拳称礼:

“小兄弟,来我们地面上撂地做买卖,不拜拜码头?只要每月给点孝敬钱儿,咱弟兄也不能白了您,今后再有不守规矩的找麻烦,您让他冲我来,我这百十来斤卖给他了!”

黄火土越听越乐,故意装傻充愣,梗着脖子说道:

“啥叫拜码头?”

这句话瞬间把那位噎住了,半天说不出来话,再盯着黄火土上下一打量,心说,“原来是外地来的怯老赶,怪不得不懂规矩。”

这才给他解释了一回,按跑江湖做生意的规矩,为了避免黑白两道找麻烦,初来乍到必须先去拜会地方上的地保。

自古说“不怕官,只怕管”,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

地保虽然没有官衔,也不穿官衣,但要是不把这种人打点好了,你甭想在这儿混饭吃。

尤其像黄火土这种撂地做生意的,都有说说道道的管着,尤其南门口,这是上买卖的头等好地,地皮子也不硬,大小生意一个挨一个,没个牵头的还不乱了套?

黄火土还以为是什么上路子的货色,自己可是奇人,这三个碎催算是钻进阎王爷裤裆里了,正有心跟此人掰扯掰扯,转念一想算了,自己还没得着奇人的牌子,张恨水又交代得牌子前不得说出自己是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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