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俗世奇人! > 第二章 扎根、开逛、卖派

第二章 扎根、开逛、卖派(1 / 1)

一个地界富不富看哪儿?从浮头表面上说,看吃看穿看玩看乐。

这津城就是个欢乐场、快活地。

城里一座座深宅大院,几十条大街纵横交错,什么估衣街、针头街、毛笔街、元宝街、海王街。

街面上的饭庄子、老酒馆、绸缎庄、车马店、药房、当铺、刀剪铺、书场子、戏园子、杂耍地、澡堂子、宝局子一家挨着一家。

自打黄火土跟着张恨水吭哧吭哧走了两个时辰,前方城门楼子高耸,城上垛口齐整,便来到了津城。

当天日头正好,街上自然热闹得紧。十里八乡、方圆附近的人都往这儿聚,推车的、挑担的、卖饸烙面的、锔锅补碗的、串亲戚回门子的,车马不断,人挤得跟蚂蚁窝似的。

黄火土头一回进城,看得俩眼都不够使了。不光店铺里货堆得满当,吃的喝的样样俱全,街上男女老少也都穿得干净齐整。

低头再瞅瞅自己这一身,老姐姐穿剩改了又改的衣裳,接头儿连着接头儿,补丁摞着补丁,比街上唱板儿讨饭的叫花子也还不如,脸上不由得臊得慌。

恨只恨“有人住高楼,有人趴阴沟”,等俺火娃子挣了钱,非给我们全家一人置办一身细布新衣裳,骑着高头大马在城里逛它八个来回,翻跟头打把式,使劲显摆显摆!

一老一少从永安门往东走,到路边一家酱肉铺子前停了脚。

铺子里一口大锅咕嘟着,猪头、下水、牛羊肉、驴肉、兔子肉全在里头,松枝子烧火慢慢煨着。肉熟了捞出来架在铁丝箅子上,底下用原汤细细熏着,熏得肉色紫红透亮,油皮上滋滋冒泡,香味蹿出二里地,黄火土馋得直吞口水。

两人拣张小桌坐下,张恨水掏钱要了一摞热乎大饼,卷上碎肉和葱段递给他。

黄火土那是“腮帮子没肉,占便宜没够”,打小咸菜旮沓都舍不得多吃,如今这白捡的便宜岂可等闲放过?

当下也不拘着,别看不是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对他来说,能吃上这些就不容易,一时间忘乎所以,顾不上吃相了,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前一口还没咽下去,后一口又往嘴里塞,好悬没噎死,赶紧喝酽茶往下顺,那个没出息劲儿就别提了。

直吃到肚皮溜圆,嗓子眼都顶住了,美得鼻涕泡儿直冒,待吃完张恨水又带他进了澡堂子,搓净洗透,四块猪油胰子,用了三块吃了一块,由内到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虽说穿的还是破衣烂衫,但看上去,人了!

这才领着他转到元宝街。

这条街两边一水儿的金铺,那些往钱庄钱号存钱的未必真阔绰,真正的有钱主儿,是钱多的没处花。

钱攒多了咋办?存起来藏起来那是傻蛋,招贼偷了咋整?家里走水了咋整?返潮霉烂了咋整?叫耗子啃了咋整?赶上年头不好钱毛了又咋整?顶划算的,还是换成金子。

金子不怕沤、啃不动、烧不坏,到啥时候都是黄澄澄的金疙瘩。金子,比那银票铜钱更压秤。

买金子的人一多,金铺自然就兴旺。津城金铺遍地,所以津城富。

但距离夕阳落下还有一个多时辰,买金子的大多早上来,太阳足,挑着也方便,故此这会街面上就没什么人了。

人呢?都往书场子、戏园子、窑子、宝局子里钻了。

黄火土跟着张恨水走过几个铺子,好奇心起,问张恨水带他来这里干啥?还当是他给自己买金子呢。

张恨水领着路牵着马故弄玄虚:

“小子,指着我发洋财来了?马上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他停在了两个金店中间的一个茶楼前。

但见雕檐灰瓦,大门两边开,门楣上高悬牌匾,刻着“听云轩”三个金漆大字,门前三磴青石台阶,一左一右挂了两幅楹联,上联提的是“茶里乾坤大”,下联对的是“壶中日月天”。

在这年月,茶楼可太多了,其中也分个三六九等。

头一等的茶楼里,前来喝茶的多是文人墨客、绅商富户,也有跑和儿、拉房纤儿的、倒腾古玩字画的,有一半是为了谈买卖聊事儿、应酬主顾,还得配个说书先生,客人不全是奔着听书来的,听书也不用掏钱,仅付茶资即可。

黄火土看着店面十分敞亮、大气,该是头一等的茶楼,可这等茶楼却是开在了元宝街,这不是?等着买卖黄了吗?

“哈哈哈哈,还“茶里乾坤大”,“壶中日月天”,我看是“今天买卖黄”,“明天要关张”!”

张恨水脸上挂不住了:

“混帐,你这嘴快赶上你姐夫了,我就在这里说书,这买卖能赔钱吗?”

黄火土赶紧捂了嘴,两个眼珠一转悠,心中纳闷这张恨水带他来这里到底干嘛?不会是教他说书吧?也不敢问,跟着走了进去。

“张爷,您吉祥”

偌大茶楼就一个伙计,打了声招呼,又忙自个的事了。

张恨水则牵着马把黄火土继续往里面带,穿过茶楼一层,来到了后院。

院子里两间青瓦房,一间茅厕,一口水井,一间马棚,再就是个地窖,不过用铁盖子盖着。

张恨水绑好马,掀起地窖盖子,拉着黄火土顺着台阶往下走。

刚下六层台阶,里面乌漆嘛黑,再下六层,不但亮如白昼,更是壑然开朗。

原来这地窖里另有乾坤,藏着一排屋子,为首的一间屋子里面桌子、凳子、柜子、架子一应俱全,其大小更是能容下二十来人。

那柜子旁边立着一个水牌子,上面写着“津城镇邪衙门”,另外一个桌子旁坐着一个书生打扮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

他身后的墙上有一块一米见长半米宽、溜光水滑的木板子,上面又挂着许多手掌大小的木牌子,黄底黑字,缀着大红绸子飘带,有的正面对人,有的背对着人。

正面对人的一块块木牌子上分别写着“张铁嘴张恨水”“泥人张张明山”“彩戏师罗文龙”“画中仙费大郎”“两肋刀李金鳌”“酒徒阚能欢”。

黄火土这才明白茶楼门口的楹联的第二层含义,原来津城的镇邪衙门藏在这里,选址虽然在闹市之中,但元宝街来往人少,寻常来的都是正经人,没那么些个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如此一看当真是大隐隐于市。

“牌子反过去的,都是死了的奇人,你能来这,想必也是位奇人,所以别急,以后墙上也有你一份。”

这书生看着是舞文弄墨的,老老实实一人,三棒子打不出屁那种,可一张嘴,能把人气死。

张恨水插了一句嘴:

“他是咱们衙门的书办曹云金,专门负责登记、造册、点卯、发放俸禄,人不坏,就是嘴损了点。”

这叫嘴损了点?这丫挺的嘴上功力都快赶上李大本事了!

黄火土初来乍到,并未过多计较,只是点着头打了个招呼:

“我是新来的奇人,因果客黄火土。”

曹云金并未抬头:

“不必说了,一来我也记不住,二来我只记死人的名字。”

好嘛,这碎嘴子,前面还觉得比李大本事不如,现在再听,就是李大本事附体。

要是再说下去估计要被他的臭嘴给活活妨死,黄火土索性来了个闭嘴。

“铁猴现在归了公了,我得放到宝库里。”

张恨水索要,黄火土拿了出来,但张恨水并未用手拿,而是从后腰抽出了醒木去接。

别看这张包了浆的醒木又黑又沉,不甚起眼,但能把铁猴承接其上又不被其影响,想来不是俗物,必然是个人材,搞不好还是张恨水的法宝兵器。

眼瞅着张恨水小心翼翼的把铁猴抵在醒木之上,一步一挪,终是走到了地窖的最尽头的一间屋子的门前。

这门也有讲究,看着寻常,但十分花哨,门缝左右画着阴阳太极,门的四角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活灵活现。

“天门开,地门开,俗世奇人进门来,弟子今日来送宝”

张恨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黄火土也听了个稀里糊涂。

待咒语念罢,那宝库房门上的阴阳太极竟然自动转了一圈,刻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真个就跟活了一般,爬到门缝把门往外一拉,这门竟然它自己开了,露出仅容一人而过的过道。

张恨水这才不急不慢地托着铁猴走了进去。

黄火土甚为好奇,打眼一看,宝库露出来的部分符咒密布、星斗万千,好似自成一个世界,正应了楹联上的那句“壶中日月天”。

晃了晃神的功夫,张恨水笑容满面而出,手里除了那块惊堂木,再无其他,且那房门,再度恢复如初。

此情此景,黄火土当真小刀拉屁股——开了大眼,今日若不亲眼所见,哪里知道红尘之中,俗世之内,竟隐藏着这股神秘的力量。

这么说传闻中以技通神、飞升成仙的奇人真的存在?

黄火土心里滋生了别的滋味。

这么一寻思,张恨水已然走到了他的跟前。

“火娃子,别瞎琢磨了,宝库里的天灵、地宝、人材,咱们共用,至于属于你的奇人腰牌,因还要考察你半年,暂时还不能给你,但俸禄不会少你一个大子儿,虽说这个月已然过半,但到月底算你一个月的。”

黄火土倒没什么异议,只是他在津城光棍一条,身上那几个钱还是姐姐、姐夫辛辛苦苦攒来的,一两银子还不够有钱人吃饭的一道菜,他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况且这津城可不比黄家庄,不是一碗棒子面能打发的,衣食住行处处要花钱,月底领俸禄之前如何省着钱在津城立足,这倒成了他目前最棘手的问题。

好在他出身于行商的窝子,他打小听的见的全是生意经买卖道儿,懂得做“没钱的买卖”,那就是厚着脸皮借。

话是这么说,黄火土可也明白,世上什么事最难?莫过于找人家借钱。

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而开口求人借钱,则是难上加难,真不知道怎么跟人家张这个嘴。

往常或许抹不开面,可眼下也急的五脊六兽不张嘴也不行了,当时俩眼珠子一转,来了个空手套白狼,振振有词:

“张爷,我是津城人,但在津城算是外地人,一来无亲二来无故三来无友,身上那几个大子儿还不够打发要饭的呢,您是本地奇人,书场子里的名角,听您说书的没一千也有八百,早就趁下了家财万贯,您发发善心,从指甲缝里扣出来一点,也够我租个房子买身行头的,等月底,如数奉还。”

张恨水还是第一次见借钱当差的,一听傻眼了:

“火娃子,我们虽然是官身,现而今又是同僚,还是奇人,但在津城这一亩三分地都是自己靠本事一步一步闯出来的,如何生存,是你修炼的一部分,想当奇人,得你自己闯出名堂,别人帮你那就是害你,小心走火入魔!”

闷头看书的曹云金也跟着臊耷了一句:

“想在津城住脚,得有能耐,有能耐自然有饭吃,你要没能耐,当不了奇人,不行去锅伙拜了李金鳌的码头当个小混星子,或者找个花子头入了庙门跟着去街上要饭,挣不着钱还要不来钱吗?”

话是拦路虎,黄火土吃了烧鸡大窝脖儿,非但没着借钱,反倒给他一通数落,且只能低头听着,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得,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黄火土闷头走出了地窖,心中暗暗发狠:

“我拼死也得当了这奇人,等老子闯出了名号、修炼有成、发了财,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张恨水临了又补了一句:

“火娃子,奇人牌子下来之前,可不敢使着奇人的权利,即便牌子下来了,也不能告诉外人咱们的勾当,要不然就是死罪,有人要你狗命!”

他这一走,曹云金话多了起来,抬起头不解道:

“张爷,我刚才数落他那是配合你,我不懂你为啥不给他借钱?人孩子独自一个来津城耍光棍,挺可怜。”

张恨水无奈叹气:

“我也不想啊,可这后生是黄家庄出来的,那地方你也知道,全是把心眼放到脑后勺的人,尤其是他,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小子满脑子都是生意经,能思善算精明过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前面我可就领教了。可咱们这是修炼,不是做买卖,如果只想着偷奸耍滑,急功近利,借别人的果启自己的因,搞不好真的走了火入了魔,害人又害己。”

曹云金点点头:

“是这么个理,万事靠别人,他还修行个啥?咱们都得严格对他,不过嘛,别看他穿的破衣烂衫,跟个花子似的,但透着一股子机灵劲,是个可造之才,必能靠自己在津城扎根。对了,他身上的俗世道果是个什么名目?”

张恨水陡然严肃起来,认真道:

“这道果的来历不凡,叫个俗主!排在世间万千道果前十,五十天道道果之一,前一位拥有俗主道果的前辈着了外道天魔的道才便宜了他”

按下张恨水与曹云金背后嚼舌头不提,且说黄火土不仅没借着钱,还挨了通狗屁呲儿,更是半年内不得使用奇人的权利,屎壳郎碰上拉稀的——白跑一趟。

待出了听云轩闲闲无事,黄火土独自一个在津城往海了逛。

津城地面繁荣,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

城里的杂耍场子上百戏杂陈,有的是热闹可瞧。

卖小吃的更是多如牛毛,也没什么上档次的,全是又便宜又解饿的吃食,仨大子儿一碟的素面、俩大子儿一碗的炒饼,甚至有专卖折箩瞪眼食儿的。

他此番闲逛的目的有三,一个是熟悉熟悉津城地面,日后好在这里施展手脚,二一个是解决以后的吃饭问题,三一个是琢磨着在哪摆个卦摊。

可在逛了一个时辰后,他那双夜猫子眼就注意到身处俗世之中,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这气混混浊浊、迷迷朦蒙,自动往他身体汇聚,顺着玄窍,进入识海,全都化作了道果成长的资粮,只这一会儿,道果已然在识海中生根发芽,那冒出的唯一嫩芽上写着小字:一缕死人嗔气。

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你说他傻,他一点儿都不傻,你说他精明,他也够精明,学什么一学就会,算帐不带错的,可总差那么一层意思,到最后什么也干不成——因为他不开窍!

黄火土并非此等人,虽然乡下土人,但早已开了玄窍。尽管识海中的异像不甚详尽,一句话一带而过,但在他心中若有所悟,“想来这就是提升境界的条件之一了!”

但再往后逛,识海中道果再无任何变化,且天色将晚,双腿逛得直发飘,尤如踩在棉花套上,便开始寻摸住的地方。

因以后要在津城常住,黄火土甚至有了安家的意思,眼下兜里的钱买不起房,住客栈更是奢侈,故而琢磨着赁个房。

过去他住在黄家庄,一间小屋又矮又破、八下子漏风,如今来到津城只求有个暂时落身之地,便向人打听。

方知道津城是“北门富,东门贵,南门贫,西门贱”。

北门一带商贾聚集,多是深宅大院,房钱太贵攀不起。

西边比南边还不如,土窑子扎堆,西城门外又是杀人的法场和乱葬岗子,孤魂乱跑、野鬼遍地。

黄火土挑来拣去,相中了南边一处把着胡同口的独门独院,统共三间矮房,可月租要二钱银子,他浑身上下摸遍了,也就那一两碎银。

若这钱是他自己挣的,二钱便二钱,花就花了,偏生是姐夫攒了多年给他娶媳妇的钱,他实在舍不得这般大手大脚。

正如张恨水所说,黄火土能思善算精明过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但他不知道黄火土也是个能吃苦的人。

为了今晚有个省钱的住处,他便寻了一家车马店。

这家车马店叫个王记车马店,店中也分上中下三等房。

坐北朝南的正房最敞亮,收拾得干净利索,价钱也最贵。

中间一等的也还行,至少没什么虱子跳蚤。

最不济的是那土坯草顶的大通铺,就垫层草席,被褥还得自己带。住店的都头朝外脚冲墙,一个挨一个挤在大通铺上。

店掌柜瞧黄火土可怜,匀了条别人不要的破被给他,在通铺左边第二个位置给他腾出块地方躺下。

黄火土住下来才知道,睡这大通铺的全是三教九流,剃头的、修脚的、掌鞋的、补锅的、卖蒜的、推车挑担的、山南海北的、烧砖脱坯的,连耍把式卖艺的,以至于土匪小偷都有。

不管干啥营生,掏三个铜子就能对付一宿。

他左边铺位是一对赶远路的夫妻,舍不得住单间,多给几个钱,只在通铺角上挂道布帘,再给个单独的尿盆,就算讲究人了。

等到夜里睡觉的时候,鼾声如雷,臭气扑鼻,地上的鞋横七竖八跟打架似的。

待到后半夜,还有那“卖大炕”的娘们,专门在此做皮肉生意,描眉画鬓捯饬的花枝招展,挨屋转悠,这个扒拉一下,那个捅咕一把,给个大子儿就钻被窝。黑灯瞎火也瞧不清模样,一把一利索,完事再奔下间屋去。

尽管是乌烟瘴气、蛇鼠横行,黄火土走了一天路,沾着床就睡着了。

转天一早,屋中的脸盆架子上搭着条看不出本色儿的破手巾,大伙一块儿用,旁边的猪油胰子抓得如同黑炭条一样。

黄火土收拾干净了,准备出去吃个饭,不曾想店家还送饭,无非是“窝头、饼子、箩卜汤、咸菜丝”,管饱不管好,还甭问脏净,图的就是省钱实惠。

这住的不行,吃得更次,但连吃带住,拢共三个铜板,黄火土跟捡了多大便宜似的,心里直美。

现如今有了暂时落脚的地方,他又花了一文钱跟店老板租了一个破桌子木板凳,找了一块木板,上面写的是“讲命谈天,卦金三文”。

本来还寻思整一身行头,相面算卦是江湖上的金点买卖,干这个行当的人,首先要长得相貌堂堂、道骨仙风,身上行头也不能寒碜,必须要穿道袍。

就跟这说相声、说评书的得穿大褂一样,这是个行头,穿上这身道袍,甭管你多大岁数,都得这打扮,还要能说会道、巧舌如簧,这才唬得住人,正所谓灵俐莫过江湖。

但他一想钱来之不易,看不见花钱的地方又多,能省则省,管他成不成的,只当是第一天做生意,便扛着去了东门外的南门口。

南门口这个地方挺热闹,熙来攘往十分繁华,人多好做生意,算卦相面的也不少。

俗世中的人大多以为算卦相面的先生有真本事,不说全是得道的高人吧,起码精通阴阳八卦,能够未卜先知、断人吉凶祸福。

所以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得找个先生问问,不然心里不踏实。

但他为啥挑这地,跟人家嘴里刨食?

这可有说头,黄火土一脑门子生意经,虽说自己是扮演因果客,也即算卦的管着横事,但其实只是江湖上的一门生意,跟别的行当一样,无非混口饭吃。

既然是做买卖那你就不能仅站在卖家的角度,还得顾客的角度。

南门口算卦的没有十个也有五六位,且都是本地的老人,有一个还闯出了名堂。

这要是换做别的算卦蒙钱,打死不敢来这啊。

要么说人家黄火土鬼精鬼精的,既然这里算卦的多,那正好,就来个货比三家,那些个算卦老人要的卦金高,他就来个最低。

别人十文五文的,他只要三文,这三文就算是对穷苦百姓来说都算卖不了吃亏卖不了上当。

退一千步讲,来算卦的看他年轻、行头不唬人、价钱也便宜,行,不找他算,但横不能一天遇不到一个不爱占便宜的吧?

再退一万步讲,他手里还有姐夫给的一两银子,每次烂吃差住,只要是坚持到月底领了俸禄,往后的日子就算没人找他算卦也饿不着他。

如今来到了南门口,黄火土把烂桌子、破板凳往其馀四个算命的旁边一摆,木板子往那一立,用树枝画个一米见方的圈,这就圈地卖艺,等着主顾上门送钱了。

算命的胖八卦翻了翻了眼皮,往他那只瞧了一眼就敞开了大嘴乐半天:

“列位,瞧见没?现如今这种货色都敢来咱们眼皮子底下刨食?老虎头上拍苍蝇——找死!”

看相的刘半仙捂嘴一笑:

“癞蛤蟆垫桌脚——死撑活挨,甭问,三天内准得饿死。”

摸骨的钱半瞎翻了翻扇面:

“眼下呛行市的越来越多,可这花子要不咱们算算他啥时候能赚到第一笔卦金?”

这几个算卦的顺手拿黄火土当起了乐子。

黄火土初来乍到,脚踏生地、眼望生人,买卖还没开张,因为他这模样算卦的就这一份,以前从来没有过,来往的行人看着新鲜,恰好走过一个嘴碎子,也没忘绕搭,路过黄火土时扭过头噗嗤一笑:

“嘿,现如今花子也来算卦啊?黑老鸹白脖——新鲜!”

还真别说,把烂桌子破板凳一挪,就黄火土那补丁摞着补丁的破衣服,露着大脚指头还开了帮的烂鞋子,活脱一小叫花子。

可黄火土不理你这茬,知道吃开口饭这一行,干好了非常不容易,先不提说的水平如何,脸皮薄的可干不了这个。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谁也不认识谁,全是遛街逛景的闲人,你在这儿撂地算卦,上来几句话就得把人勾住了,有几位站住了往你这儿一看,面子矮张不开嘴,那还怎么吃这碗饭?

门里人都说,干这个行当,绝不能是一般人,非得是“状元才,英雄胆,城墙厚的一张脸”,差一样都不行。

也不是嘴皮子好嗓门大就能算卦那不是耍把式,主要还得看脑子。

故意黄火土甭管你说啥,人家就往那一坐,扯开了嗓子喊:

“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

又道:

“乃时也,运也,命也。知生,知死,知贵,知贱。若要问前程,先赐铜钱三文。”

黄火土的能耐不在脸上,全在嘴上。

“金、皮、彩、挂,全凭说话”。这个“金”字,指的就是算卦相面,跟说书唱戏、变戏法、打把式卖艺的一样,全靠说话挣饭吃。

您可别小瞧这个会说话,往小了说“话能开心锁”,心里有什么别扭想不开的,三五句话可能就给说开了,如若闷在心里头,钻了牛角尖儿出不来,寻了短见也不一定。

要往大了说,那叫“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亡国”,古往今来多少大事的成败都在一张嘴上。

黄火土就跟做买卖一样,卖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他自己个儿,至于有没有主顾来找他算卦,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呗,备不住就遇到个不长眼的。

再说了,他这几句词可不是瞎喊,这可是《水浒传》里吴用赚人的词,只不过人家吴用赚的是玉麒麟,他只想赚个三瓜两枣,顺便打出名声。

其馀几个算卦的一听,可以啊!算卦纲口说得滚瓜烂熟,可不象是个生瓜蛋子。

但是一个穷乞丐能有什么真玩意儿?吆喝谁还不会,装神弄鬼虽然挺个别,但只靠这一套,别管卖多大力气,谁也不可能给你掏钱。

他这吆喝半天,别说,还真来了一位不长眼的,是个穿着长褂的中年汉子,这把黄火土美得,可人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问了一堆什么阴阳五行、奇门遁甲让他解释解释。

虽说听了个稀里糊涂,可黄火土也不怯场,反正来算卦的嘛也不懂,他正好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一大堆,兜过来绕过去,讲讲城门楼子,又说说胯骨轴子,除了闲七杂八,再没说出半个有用的字,还自以为说的天衣无缝。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诡秘:阿蒙,我来偷走你的神位 家族修仙:从赘婿开始的万古神族 混元圣尊:开局躺平证道 火影:博人穿越过去改变未来 开局继承荒山,反手打造5A景区 家族修仙从白虎山开始 凡人:我温天仁,只想长生不死! 法师领主:从破碎神格到魔网之神 狐妖:肝成长生武道 吞噬:我能复制合成天赋词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