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临近中午,林冲与陆谦的酒局未散,又不便请周浔上楼同席,遂让张贞娘回家下厨,或另寻酒楼过午。
张贞娘性格刚烈,不似潘巧云、潘金莲般水性,但她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外人怎好上门做客?
就算在外面酒楼用餐,若被林冲的同僚或亲朋看到,难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浔遂以醉酒起迟,刚吃了早晚还不饿为由,先将张贞娘‘护送’回家,又找了借口支开吴刚,然后以甜水巷为目的地,独自往潘楼方向溜达。
尽管他今天没乔装,依旧不影响完成推测。
按陆谦家距离推算,胡玉儿如完事返回甜水巷,她一定没自己速度快,若胡玉儿此时在家,则说明陆谦家那位是别人,那样周浔的计划又得变。
周浔心里装着事,走起路来带着风,可见内心急切。
有人性急,就有人不急。
樊楼之上,雅座之中。
陆谦听了林冲提醒,第一反应不是胡玉儿偷人,而是张贞娘若是来了樊楼,那就说明自己计划败露,他脸上有震惊有疑惑,但半点愤怒都没有。
“陆兄,陆兄?”
“安?怎么了?”
林冲闻言不禁一诧,心说陆谦这什么表情?他是没听清楚吗?
人的痛苦不能分担,但难受心情可以让人分担。
经过几天心理建设,林冲才勉强能正视高衙内,但只要是男人都会心存芥蒂,那是埋在心中的一根刺。
而今天的事情一旦坐实,将有更大的苦主顶在前面,自己的屈辱便不算什么。
陆谦是在装傻充愣,还是没听懂自己的话?
想到这里,林冲连忙伸手按住酒壶,义正言辞提醒道:“兄弟家里出了事,这酒就别喝了吧?”
“能有什么事?嫂嫂听错了。”
“娘子十分肯定,陆兄家中既然真有女人,是与不是都该回家看看,事关你的名声与尊严”
“这”
陆谦凝眉迟疑。
刚才被林冲试探,坦言自己看上个女人,目前养在家里没声张,现在被逼的势成骑虎,不回确实说不过去。
他虽然迷恋胡玉儿,但与自己的前途相比,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若两人真在家中苟合,抓奸成功反而麻烦。
高衙内怎么想?林冲又怎么想?
“你在尤豫什么?高衙内名声在外,你家妇人若有颜色,这畜生岂能放过?实话给你说了吧,就在几日之前,你嫂嫂就险招毒手!”
“啊?”
陆谦明知故惊,并关切追问:“怎么回事?兄长为何从未说起?具体说说?”
“三月二十八,为兄那天休沐”
林冲本打算烂在肚里,此时为了让好友看清高衙内,便将当日之事简略道出,说完又马不停蹄催促:“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咱们占着理儿呢,不用怕小畜生势大,为兄与你同去!”
“哦好”
话说到这份上,陆谦哪能再无动于衷?只能应声与林冲下楼。
他不是不愿回家,而是不想与林冲同去。
若两人真撞破奸情,不说打扰高衙内‘雅兴’,就怕这蠢货要失言乱咬,那时自己如何面对林冲?
陆谦本想路上拖延,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直到行至自家巷口,他才一把拉住林冲,正色道:“兄长等一等,小弟自家的事,还是我自己处理,你若为我出头,而被高衙内记恨,不值当”
“你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咱们改日再叙,兄长请回。”
陆谦话说到这份上,林冲也不好硬跟着一起,于是在巷口作别离去。
他人虽然走开了,捉奸吃瓜的心却没走开,并像猫抓般越抓越痒,所以在半路又折返,悄悄溜回陆谦家巷子。
就算不能亲临一线,外面或许能听到响动?
林冲保持着警剔,快速往巷子里深入,当来到陆谦家门附近时,没看到张贞娘口中的富安,只有那庄严紧闭的宅门。
若有富安放哨,宅门必来不及关,难不成回来太迟,高衙内已经跑了?
仔细观察左右,确认没有别的眼线,林冲又快步凑到门边,他想试着听一听墙根。
高衙内就算提裤子溜了,陆谦回家必定质问那妇人,所以大概率会有争吵声。
可惜林冲竖起耳朵,也没听到墙内有大动静,久留又易被邻居察觉,待了片刻便悻悻离去。
这什么情况?娘子听错了?
要是假传消息,陆谦以后怎么看我?我得回家问清楚
林冲刚转身不久,刚才那紧闭的宅门,轻轻拉开一个小缝,但很快又快速合上。
“他来了?”
“来了又走了,你真了解他。”
“毕竟多年的朋友,也算知根知底了”
陆谦言罢淡淡一笑,顺手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将苦涩滋味咽入喉咙。
富安瞥了眼楼板,拍着他肩膀安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谁都有这种机会的,衙内是太尉心头之肉,只要他肯为你说两句话,胜过自己勤勤恳恳做事,你的前程注定超过林冲。”
“我省得的”
“那就别这副表情,若衙内看上了我的女人,我不但不会感到难受,还要马上洗干净送上门,甚至愿意帮他推”
“呃”
陆谦怔了怔,细思甚为有理,遂笑着对曰:“我要是不乐意,怎么坐在这干等?我也有意将玉儿送给衙内,就是不知衙内愿纳否”
“衙内阅女无数,他今天能玩这么久,应该对胡玉儿很满意,又岂会不愿”
富安话还没说完,耳边突然传来楼梯踩踏声,扭头便看见高衙内把着扶手,正一步一步往一楼挪动。
这厮酣战一个时辰,此时已两腿发软、眼神恍惚,就象喝醉般摇摇晃晃,但看见陆谦坐在楼下,罪恶感如箭射向大脑,眼神也瞬间变得清澈。
“陆虞候”
“衙内”
陆谦听到招呼,下意识起身回应。
富安则快步迎上去,笑盈盈说道:“衙内今日神勇,我与陆虞侯都佩服不已,您站在原地不要动,小的上来接你下楼。”
“哦好”
有了富安这句提醒,高衙内悬起的心放下。
陆谦就如木桩立在桌边,暗忖自己恭维本领不如富安,这家伙实在太有眼力见。
当高衙内被扶下楼,慢半拍的陆谦也迎上前,陪着笑脸拱手说道:“玉儿伺候得可好?小的想将她送与衙内,不知尊意若何?”
“送给我?不不不”
高衙内直摆手,玩味回道:“咱们家离得近,我可以随时过来,这样好象更刺激,你没意见吧?”
“呃当然没有。”
陆谦咽了咽口水,跟着又小声追问:“不知林娘子”
“有玉儿这颗宝珠,林娘子就略显逊色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听到他这么说,陆谦失望应了一声哦,但高衙内又补上一句:“你表现很不错,我会让爹多多重用。”
陆谦瞬间兴奋起来,急忙抱拳行礼:“多谢衙内,多谢衙内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