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蟹将，过往都小觑了你。你竟然敢主动争取出征。”
通体深红色，能够大小自如的猪婆龙围着李悟变化的司隶校尉打转。
李悟脸上打了个哈哈，笑道：“不都是为老龙君效力嘛。”
“你倒是好胆，为了一块熟铜也敢拼命。”那头猪婆龙又尖叫起来。
“小将只知道一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
李悟硬气说道。
猪婆龙闻言摆了摆尾巴，轻轻拍在李悟身上，好比上战场的同袍拍肩膀一般的动作。
“行吧，那你去就是，等你与驸马一道凯旋，我们给你庆功。”猪婆龙优哉游哉摆着尾巴说道
“那必定是凯旋。”
李悟化身的青年蟹将翻了个白眼，实则心思幽幽。
……
说来李悟变化蟹将模样，顶了蟹将司隶校尉的身份。
前后也就一两天工夫。
他就摸清楚万圣老龙王的碧波潭内部情况。
看得可能不是特别真切。
但是大致的一些关系网却是清理出来。
乱石山碧水潭真正的话事人是九头虫驸马。
九头虫驸马的来历是本钵国上位神灵，冥河中的鬼母之子，山海异兽九头鸟鬼车得道。
而挂了名字的万圣老龙王实则是个鬼仙道体。
天地人神鬼五仙中往往是鬼仙的道行最次等，修行也最难。
那万圣老龙还有一个名字叫龙鬼。
脱了龙体，也就是业龙。
业龙一般指受了罪孽，只剩下龙魂，且不被四海龙族承认的龙类。
泾河龙王因为乱下雨而入狱，梦中求见人王李世民时的自称就是业龙。
万圣老龙王，另有一妻唤作龙婆，本体则是一条野龙。
不被天庭承认没有受到山川神灵敕封的就是野龙。
一众虾兵蟹将就是龙婆带来与万圣老龙搭伙过日子。
此地乱石山碧波潭本质上就是一个极阴之所在。
山上黑石形如坟碑就是为聚阴布下。
鬼车盗佛舍利目的之一，是为了借助佛光荡涤阴气。
徜若九头虫把体内阴气清扫一空。那就不是收魂的妖鸟鬼车，而是曾经楚人口中神鸟九凤。
换而言之。
碧波潭中实则是三股势力纠缠。
第一股势力是万圣老龙王，鬼仙得道背后有一张与牛魔王相关的关系网络。
第二股是龙婆，龙女。
龙女即万圣公主，都是正儿八经的水族，但是没被四海龙王所承认。
在天庭中也难以拿到山川神灵的敕封。
第三股是九头虫，个人实力最强，但是单打独斗。
鬼车入赘碧波潭只带了两个仆从随行。
冥河中的鲇鱼奔波儿灞，黑鱼灞波儿奔，这两怪名字与寻常水族不同就是本钵的寓意。
不过如今九头虫后来居上，盗走佛宝舍利后就把另两股势力统合起来，做了一个碧波潭真正的主人。
李悟其实也怕自己打杀奔波儿灞，灞波儿灞之事暴露。
这两天一直在想办法如何取走宝物，拖得越久越不利。
叵耐那万圣公主把宝贝藏得甚是隐秘。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也合该李悟时来运转。
黑水河的小鼍龙一封书发碧波潭，请求龙婆出力帮忙。
小鼍龙是一条野龙。
泾河龙王被斩之后，小鼍龙虽然被舅舅西海龙王抚养长大，可却一直拿不到合适的职位，官位。
小鼍龙修不得神仙之道，没被敕封山川神灵。
平日求得西海龙王不耐烦就给打发去了黑水河中修行，给河神做个管事儿。
怎奈那鼍龙也是性情凶恶的主，干脆强占黑水府邸，占山为王，往来吃渡河之人，增长道行。
鼍龙占领原本黑水河神的位置，河神如何肯干休？
就求到摩昂太子处。
摩昂为西海龙王长子，白龙马敖烈的哥哥。
摩昂太子点了五百虾兵蟹将前往捉拿。
鼍龙也没什么人脉，一纸书信则是转到龙婆这里。
两个都是野龙相互搭把手才好在纷乱的阎浮世界中求存。
龙婆一思忖，小鼍龙尽管没什么人脉，可好歹比自己强。
而且泾河龙王尽管被斩。
可其他几龙子也都是在各处当差，怎么也能攒个香火情面。
再思及过往的一些经历。
于是龙婆发动万圣公主。
万圣公主说服九头虫驸马，就有了举兵应援一事。
龙婆点兵点将，九头虫也会随行。
李悟这个司隶校尉则是主动报了个名，目的一是看看九头虫本事，二是更好的模仿对方气息。
九头虫这等遗种与寻常妖物气息不同，光是变化一个样貌，很难瞒过万圣公主这个枕边人。
至于如何盗宝。
李悟自然是有一个完美的计划。
……
衡阳峪黑水河府离碧波潭距离。
比碧波潭到狮驼岭还远。
李悟巡山一个时辰能行八九百里，但让他飞到黑水河，沿途不迷路知道方位的情况下，那也得两天一夜。
九头虫速度倒是比李悟快上不少，鬼车鸟十八翅长短相接，卷一股妖风，摄一股妖云倒是也能把三百虾兵蟹将给摄到云团上。
可要是带兵，纵是九头虫速度也快不起来，尤其是一帮子水族妖怪身上浊流沉重，没个滔天法力，如何能携兵甲飞天。
“驶老婆子的龙船去。”
龙婆从袖口中取出一物，掐了个诀，一只巴掌大的细小玩物，在水中不断变大变长。
须臾之际。
化出一艘黑水环流桅杆帆船。
那船支的两头尖尖，中间鼓，七八丈长，船头似鸭，上下两层。
三百兵马不多不少倒是正好都能装上。
一股阴沉水流缠绕，甲板上密密匝匝站着水族精怪。
或是红黑甲胄的虾兵，或是提绿沉盾牌的老龟，或是李悟这等背负兵器，抑或直接化成部分原形带一上一对大铁钳的蟹将。
或是八条触手的章鱼道人，或是唇红齿白的水母童子，一个个眉带煞气，目蕴凶光。
“孩儿们，咱们从本钵国的冥河取道，阴间换阳间直通那黑水河流域，三两个时辰就能赶赴战场。替我那乖侄小鼍龙站稳水府根脚。”
龙婆张口说着。
正值此时。
一阵敲锣打鼓声中，“九头虫驸马驾到！”有水怪的唱喏声传来。
李悟眯了眯眼，随即就见一道张扬霸道身影龙骧虎步而来。
尖翅朝天，一顶烂银头盔光欺白雪。
银龙腰带，一套胜秋霜亮闪兜鍪胄。
外罩锦袍，手持一柄森白月牙铲。
三趾尖甲突出，分水流波，羽毛摆动水流自发避开。
一股浩荡妖气席卷，威压直让一众妖魔，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岳母，孩儿我来迟也。”
九头虫当即抱拳朗声说道。
九头虫没露分毫本相，但这股摄人妖气，李悟过往也只在狮驼岭三魔身上见过。
稍逊三魔一筹，可却也是一等一的拔尖。
“好女婿且上船就是。”
龙婆则是宽慰言道。
这老龙婆此番竟是打算亲自前往。
阵阵阴沉水流鼓动，九头虫上前一把搀住老龙婆手道：“岳母，自古以来战场皆是兵家险恶之地，小鼍龙求援亦不是小事，那摩昂太子亦有几分本领。你又何必亲自前去？”
“那西海龙王当初就曾侮辱我等人家，瞧不上我等小门小户。若只如此倒也罢了，可如今还欺压到小鼍龙头上，那泾河龙妃当年也曾与我有手帕之交，今日就正好做过了结。”
龙婆说的甚是含糊，具体私怨却没细表，实则说的是当年一桩公案。
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修行千载得了造化，原本是一身火行妖力，扭转为金行法力，化作一条玉龙。
当时被水族中的女妖怪们盛赞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时候。
老龙婆一条野龙，不被西海龙族接纳就想献女万圣公主给龙三太子，换个山川神只的活来。
结果被敖烈当面呵斥，嫌龙婆一家子鬼气森森，瞧不上眼。
这事儿被龙婆，万圣公主认为是奇耻大辱。
后来敖烈醉酒纵火烧掉殿上明珠。
却也有龙婆的一份算计。
泾河龙王献给西海龙王的灵酒中就被龙婆掺了药来。
那敖烈心大连吃了几坛一不小心就做出抱憾终生的事来。
心猿意马。
敖烈修成金行正好与意马配对。
心属火。
孙悟空石头里崩出来。
原本是金公可被炼入丹炉之后，就转为火猿。
所以西行降妖路上。
孙悟空也就格外不喜欢下水。
大闹天宫被投入丹炉之后，五行硬生生给改掉成为火行心猿。
沙僧又叫黄婆属土。
猪八戒为木母自然占据木行的位置。
唐玄奘，江流儿则是占据水行。
巧的是——意属金，白龙马修成金行，正好就是西行队伍中的金。
总之。
当初敖烈火烧宫殿明珠一事，也藏了其他仙佛一份算计。
具体就不赘言。
龙婆弄倒敖烈之后，却还未消心头之恨。
在偌大西海龙族身上都记了一笔。
如今正好又是一个报复时刻。
也就有眼下，龙婆执意要上船援助。
九头虫执拗不过龙婆，被说了两句也就应许。
九头虫站在船头，龙婆抬手又翻出一杆长幡猛地一摇。
碧波潭底刹时之裂开一道巨大缝隙。
咕咕咕。
水流不断被吞没，大大小小的猪婆龙被那道裂缝卷入进去，狰狞丑陋的枯骨就要从洞穴中蔓延出来。
吼！
九头虫一声鸣叫，凶戾暴戾之气猛地迸发倒灌向裂缝。
缝隙中露头的骷髅，恶鬼，夜叉纷纷又把身子给缩回。
庞大神秘的阴影在九头虫身后一闪而过。
九颗头颅凶恶怪异，九颈交错的阴影下，锋利鸟喙如钩戟森然展开，十八猩红血目让人血液都快停止流动。一颗断颈鲜血淋漓，在深沉的黑水中猎猎舞动。
九头虫！
《汉武洞冥记》有载。
冥河鬼车九首，噬魂夺魄，振翅则天地晦冥。
南海有碑，其上刻曰“九凤”。
后人补注“遇之则风云变幻，天下刀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