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
血洼遍地。
苍黑色的石块笔直如坟碑，胡乱插在山岭中。
而在山岭凹处则是一汪深不见底的碧水寒潭。
乱石山，碧波潭。
李悟寻到此地，颇费一些工夫，耗时个把月不止，他东游西荡，寻来寻去，先是寻到一个人鬼杂居，血教盛行，供养夜叉，罗刹，鬼子，修罗的国家——本钵国。
其国上下血光直冲天际，倒射群星。
那国瞧不出根底，凶恶得紧。
李悟当即是远远避过，不过后来联想起西游中本钵国在祭赛国西面，那他就一路御风东行。
还真就找到西绑大处的祭赛国。
又花了三五日工夫。
寻风嗅气，才来到此地碧水寒潭。
李悟在风中朝下窥视。
寒潭水边，一只精怪，八尺来长，鱼首人身，巨口长须，滑皮大肚，大脑袋浮肿好似被水泡发馒头一般。
此怪手持黑色钢叉正朝着另一头同样是鱼首人身，暴腮乌甲，浑身黑鳞的怪物抱怨：“灞波儿奔你说这一次大力王宴请上，驸马爷能带上咱们吗？”
“怕是不能。”
灞波儿奔果断摇了摇头。
“咱俩不是还得守塔吗？平日里一个轮值的也没有。好事儿如何能落到咱俩头上，奔波儿灞，你就断了这份心思。”
灞波儿奔解释道。
奔波儿灞又问：“以往大力王都是只给老龙君递帖子，这一次还专门给驸马爷也备上一份请帖，事情恐怕不简单。”
鲇鱼怪奔波儿灞显然比黑鱼精灞波儿奔更聪明一些。
灞波儿奔不徐不疾用手指抠出牙缝中一块碎肉：“奔波儿灞，你我只管平日有没有好酒好肉享用才是，管他这些那些。”
“哈啊哈哈，灞波儿奔你说的也是。”
奔波儿灞大笑道，手中钢叉猛地一插，立刻就把脚下踩着的一襦裙妇人尸体一分为二。
鲜血溅开，打在两妖身上。
却是引来两妖越发肆无忌惮的笑声。
“那劳什子宴会，咱还不想去呢。每日这般出去打打野食，岂不比神仙还要快活。”
奔波儿灞酸溜溜地说着。
灞波儿奔不语，只是一昧地吃肉。
“灞波儿奔，吃完午饭，你就回去一趟，去把家中那一盒骰子拿来。终日猜拳吃酒，日子长了也腻味。”
奔波儿灞又道。
“啊！”
灞波儿奔一声大叫。
此时李悟从风中降下身来，手中黑沉短戟猛地砸下，当场把奔波儿灞打得脑浆开裂。
灞波儿奔听闻一声大叫，猛地从乱石上一跃而起就欲往潭中跳去。
一股大风吹拂，一股无形风力却是猛地把灞波儿奔给一把捆住。
李悟手起戟落，短戟再一砸下，动作快如电光。
轰的一声。
直把灞波儿奔也给打的脑浆迸裂。
两妖立刻就死，真就是多一秒功夫也没眈误。
李悟扬手猛地一挥袖，顿时一股大风卷起，把两具小妖尸体远远抛飞出去。
他再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刻。
一团模糊不定的光影中，鱼首人身，脑袋好似被流水揉过的陶俑，上面布满深浅不一的沟壑，黑鳞皮肤下透着暗沉水锈的怪物——灞波儿奔活灵活现出现在水潭边上。
变化成功后，李悟一个猛子直接扎入水中。
碧波潭水微凉，不过兴许是化身为鱼妖的缘故，嘴巴上有鳃，李悟入水后非但没有感觉到不适，反倒觉得舒畅起来。
至于水中的压力，则是被妖力抵消。
潜游了大概有一阵，水中的妖物反倒是渐渐多了起来。
堆栈起来的水母，几十只垒在一起，形成一朵伞冠型状，发散阵阵毫光，为水底提供光亮。
这些小妖已经有开智的迹象，瞧见李悟游来，水母们发散出一阵意念波动。
李悟能够清淅感受到那一股顽皮的意志就好比一圈小孩子围了个圈儿，口中不停地叫着：“灞波儿奔，灞波儿奔。”
李悟越过那片水母丛，穿过深潭底部的一些暗礁，又游了里许才算是正式踏入万圣老龙王的领地。
碧波潭十丈之上死气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
十丈之下，则时不时能够看到一些巡游的虾兵蟹将。
李悟试着用控风的法子操控水流，开始还不太适应，可一路游来游去，渐渐越发熟练，他发现操控水流反倒是比控风简单。
在妖力加持下，李悟游动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好似一支离弦之箭，瞬息就能游出好远。
只在身后留下一道潜流如尾巴一般的痕迹。
“灞波儿奔，你着急忙慌作甚！”
一道意念波动蓦地传来。
李悟顿时觉得后脖颈一紧，他念头一动，身形往侧方一转，一支通体闪铄着寒芒的碧绿鱼叉从他一侧飞过，砰得一声，撞碎礁石直没入不见叉柄。
如此的袭击来得毫无征兆，迅猛如电。
李悟猛地扭头，就看到一个由远及近的黑点不断变大，很快十丈外出现一个高大青年蟹将。
这家伙的长相，已经有了人样。
外形是一个高大的人族青年，一张硬朗脸颊，碧绿的头发，披着火红的甲壳，手上抓着一柄短叉，背上的甲壳的花纹也形似一张人脸。
“灞波儿奔，你游得这般快，赶着去投胎啊，你不听大王命令，在那个金光寺塔楼待着巡拦那个唐和尚，孙悟空，跑回来是为何故？”
蟹将青年上前怒斥说道。
李悟眼珠子一转：“小的不是，还请恕罪。”
“哼，是不是又偷偷打野食去了。”
那蟹将再度问道，一只手摊开却是向李悟假扮的灞波儿奔索要起好处来。
“原来是一头索贿的妖怪。”
李悟心想。
“小的明白。”
李悟很是懂事说道，当即伸手在身上摸来摸去。
“对了，小的这些日子在外守塔，却是不知大人现今身居几品，是何要职。若是出手的礼物差了，如何对得起大人身份？”
李悟躬敬反问一句。
见灞波儿奔如此懂事上道，蟹将脸上挂笑：“你小子却是比过往机灵许多。本将如今依旧是个司隶校尉，闲时往来巡视，若有召来则是替老龙君，老龙婆跑腿。”
“哦，明白了。”
李悟点了点头。
蟹将见李悟半天摸不出东西，脸色一板：“你要献吾何物？”
“敢问大人既是校尉，怎么一个随从也无，莫不是其他妖精变的。”
李悟声音陡然一厉。
这一问却是让蟹将尴尬起来。
蟹将要寻贿赂岂会让随从跟随，当即支吾道：“他们还离得尚远。”
“甚好。”
李悟脸上带笑，他此刻化作灞波儿奔形貌，尖嘴利牙，纵是蟹将见了也只觉得这个笑容甚是丑陋。李悟腿一点地，身形飘忽而起，再度拉开十数丈距离。
“你说什么甚好？”
蟹将还在回想李悟刚才的话。
李悟却不再多言，反手一掏一柄黑沉沉的短戟出现在掌中，灌住妖力，这柄沉海戟本就是水底宝物，此刻更是化作一道黑色奔雷猛轰过去。
蟹将眼珠子瞪大，立刻解下背负的人面蟹壳盾牌往前一顶。
轰隆！巨力袭来，蟹将只感觉天旋地转，耳边一声爆鸣，然后上下四方全部颠倒，一股锐利的妖力如狂风般摧枯拉朽瓦解自身的力量，摧毁经脉。
黑沉短戟，势如奔雷撞碎人面蟹壳盾牌还不止住，又撞在蟹将身上，直把蟹将平推数百尺，一击轰到一块巨礁上面。
巨形礁石也被奔雷似的力量砸坍大半，短戟才彻底止住。
水中好似出现一道信道，汩汩的水流倒涌。
“你，你……”
蟹将伸手颤颤巍巍指向李悟，可张口却是吐出好大一团内脏碎片。
鲜血化开，面色灰败，彻底死绝。
李悟眼珠子转了转，下手狠辣，立刻提起短戟又猛地砸在剩下半块礁石上。
轰隆的声响中坍塌的礁石，彻底把蟹将尸体淹住。
水波涌动。
变化的阵阵水流中，李悟身上冒出一团模糊不定的光影，片刻，原地哪里还有灞波儿奔，只有一位大好的有为青年——蟹将·司隶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