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鬃水母童子头颅低伏。
九头虫傲然地站在船首位上，手指轻轻抚摸水母童子的头发，密密麻麻狮鬃一般的触手化作发丝长在童子头顶。
发须泛起电光，万千细密且微弱的电流刺激九头虫的手掌表面，如似按摩。
九头虫微微眯着眼，眼神深处却又是透着一丝惬意。
他嘴上说着此战不易，实际内心深处没当一回事儿。
摩昂太子很强，一向被尊奉为四海八荒龙族第一骁勇。
但是……
九头虫思忖，三四千年的道行纵是武法手段通天，也绝对不会是他这一个上古遗种的对手。
况且那摩昂太子除了武艺不俗外。
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神通。
正是如此，九头虫也就没把摩昂太子给放在心上。
在九头虫前面则是一道滚滚的黑色川流。
冥河滔滔。
河中不时泛起一颗颗头颅，冷风席卷刺骨生寒，打在一众小妖身上。
类似李悟这等蟹将，纷纷把盾牌往前一顶。
人面花纹盾牌表面上立刻生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其他的小妖则是被冥河上方的阴风卷得瑟瑟发抖。
作为全力支撑这场战争的龙婆见此一幕，心道：“若是把小妖们冻坏了，等会拿什么去与摩昂太子的兵马厮杀？”
当即，龙婆从袖口中掏出一面黑色小旗：“小的们且忍耐片刻。老身这就为尔等分水辟流。”
语罢，龙婆轻轻吐出一口气，黑色旗幡猛地一卷。
滔滔的冥河水朝着两边分流，船只航行速度骤然加快。
李悟环顾四周风光，璨烂的彼岸花从两岸长出，那鲜艳花朵的根茎则是扎于冥河两岸深埋下的颅骨之中。
大风吹过。
彼岸花随风摇曳，一股让人沉醉香气弥漫开来。
无论人族妖魔都欲生出一股似恨不得跳入冥河，永远留在此地的情感。
当然，这样的念头一晃就过。
李悟下意识后退半步，看向岸边那些分外硕大，嫣红，花瓣挨着花瓣又好似唾手可得的冥界之花，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忌惮。
其他水族小妖智慧往往都不如李悟感应敏锐，反倒是一个个面无表情只在冷风中打颤。
“唉？”
九头虫扭头诧异地看了战船上脸色煞白的李悟一眼。
“灵性越高彼岸花的影响越大，这个蟹将有点意思，叫什么来着？”
正值此时。
“到了！”
龙婆手中旗帜猛地一甩，前方空间蓦地裂开一道大口，汹涌的黑水倒灌进来。
同时各色阳间的游鱼涌入冥河中。
鸭形战船裹挟三百虾兵蟹将一股脑地撞入进去。
……
黑水府邸外。
黑水河中妖气滚滚，百丈的怪鱼翻腾，十数个大小如车盖的螃蟹怪挥舞着大钳与夜叉搏杀。
举长矛的虾兵，结电网阵的水母君，各式各样的怪鱼，三分人貌七分妖形的水族兵马，统统混战厮杀在一起。
乍一眼看去怕不是不下数千。
“小的们，那些周身带着黑水环流的就是黑水府府兵，反之就是龙宫兵马。杀下去！”
九头虫振翅一拍命令道。
碧波潭的水怪则是一股脑地冲杀向龙宫夜叉，各式水怪。
在那黑水府邸上方。
小鼍龙化出丈长妖躯，肌肉虬结，身披一件镔铁甲，手持一杆竹节钢鞭，周身带起阵阵喇叭状的黑水旋流与手持一对三棱锏的黑须龙首武将战至一团。
双方你来我往，激斗正酣。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小鼍龙处于下风之中，已是节节败退局面。
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此刻却是战船来援。
小鼍龙当即叫道：“大表兄，我的援军已至，你何故查找不痛快？”
道道黑水化作小蛇，咬向龙首人身的摩昂太子。
摩昂鼻孔中喷出一团明灭不定的白色水雾倾刻却是把那些黑色小蛇给化解掉。
摩昂太子道：“蒙昧孽障，黑水河神神位是天帝敕封，岂是尔可以霸占？你有何等德行占据此水神神位？今日还敢与妖孽勾结，抢夺人口，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表兄何其愚也！一是舅父都不曾说我分毫，二是我若不占据此位，又如何修行？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我易地而处，指不定你能做出什么？”
小鼍龙当即反驳道。
“那你扮作艄公吃人又作何等解释？”
摩昂太子怒斥。
“偶尔打个牙祭算点什么？”
鼍龙再度反驳。
“九太子，吾等前来助阵。”
却是此时，九头虫嘹亮声音在幽暗的黑水河底响起。
小鼍龙是泾河龙王第九个儿子，行九，所以得此称呼。
“啊哈哈，驸马爷来得正是时候，却与我助力一道拿下大兄。”
小鼍龙目中闪铄精光，手中钢鞭铮鸣。
那九头虫双翅一振，分避水流，下一刻闪铄出现在摩昂太子背后。
一记森白月牙铲猛劈向摩昂太子肩头。
月牙铲来得凶恶。
摩昂太子感受到身后一股凶戾妖力，当即怒喷道：“好孽障！”
“兄弟助我。”
摩昂太子也是立刻摇人，而早就在一处压阵的红裳俊朗青年，却是手提一柄龙吞宝剑，化出一溜儿残影，拦下九头虫的月牙铲子。
澎咚！
水浪重重爆开。
“这厮好重的气力。”
那俊朗妖仙立刻说道，接着又退后几步才卸下九头虫附在月牙铲上的气力。
“你这点本事也敢与人助阵？四海龙族中可有名头。”
九头虫卖弄般冷笑说道，却是心眼多多。
“吾乃上帝敕封的钱塘龙王，你这妖孽，如何来参与我水族斗争？”
钱塘龙王道。
“原来还是一个山川神只。”
九头虫眼珠子一转，心中就有了主意。
山川神灵受天帝敕封倒也不好随手打杀，就悠着一些出手，打坏了说不定会被上帝责罚。
“你虽是个龙王，却好没道理，我如何不是水族？吾万圣老龙王驸马爷，虽不及太子尊贵，却也是一等一的仙人而非没甚根底的俗物。”
九头虫解释自己出身说道。
同时，九头虫心中也暗自盘算起来。
打肯定是要打！
不打如何把对方震慑住。
可同样怎么打，也是一个问题。
更不能随随便便出手打死，打死一条龙王，天庭必定问责。
除非躲到鬼母造化的鬼子母天国，不然阎浮世界中何处能够容身？
有了这般的盘算。
九头虫厉声说：“你既是钱塘龙王，应当知晓你那大兄洞庭龙君与泾河龙王世代姻亲，如今如何来欺压自个儿的亲戚？莫不是看着泾河龙王已故，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钱塘龙王被戳中心思，当即冷哼：“水族的事情，你这等出身，如何能够知晓！”
两妖气性都升腾起来，凶刃交错，龙吞宝剑对上森白月牙铲，铛铛铛！水波荡涤开来，音波传递，远胜陆地。
兵器交击的一记记重响好似洪钟大吕般响彻群妖脑海中。
李悟化身的蟹将不断划水，手中一柄黑沉短戟，短戟上环绕阵阵水流，有靠近的虾兵蟹将，他就直接一戟敲晕。
仰头望向上方激荡的水流，以及水流中交锋的大妖，李悟心中也有几分艳羡，“何时我才能有如此神通。”
同时他也思忖起西游事宜。
唐僧西行离此地都还早，没经过黑水河流域，摩昂就来打小鼍龙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另外，那钱塘龙君又来插什么手？
钱塘龙王不就是柳毅传中记载的龙王吗？
李悟想起前世柳毅传书的典故。
说起来柳毅传书不也是唐朝发生的事情？
不过并非李世民时期，那就是李世民之后，未来之事……李悟心念转动，结合九头虫刚才的话，倒是想到一个可能。
泾河龙王被斩！
世代姻亲的洞庭湖龙君不想再与泾河有联系。
但是洞庭龙王又不好自己出面，所以就派自己的弟弟钱塘龙君来做一个“柳毅传书”的局，通过龙女不幸的遭遇为由头，击杀泾河龙王第十子。
彻底斩断洞庭龙族与泾河龙族的羁拌。
……
柳毅传书尽管是未来之事。
可两边水族的矛盾，却是早早起了苗头。
泾河龙王死掉，泾河水族没了庇护。
钱塘龙王。
或者说洞庭龙君一族干脆被西海收编。
钱塘龙王则是洞庭龙君下属单位。
如此才会有钱塘龙王与摩昂太子一起力压黑水府邸之事。
李悟站在后世的角度考虑，能够未卜先知所以才把其中盘根交错的利益关系算了一个清清楚楚。
“这一条信息好似没什么用处。”
他心中思忖着，击退一头夜叉之后，准备开溜。
观摩九头虫儿战斗，他已经能够通过地煞七十二变把对方气息仿真个七七八八。
只要万圣公主不要求他显露真身应该能够骗过去。
如今要做的就是回到碧波潭，取九叶灵芝草。
但有一个关键。
“我空着手来，空着手离开，这一趟战场之行，岂不是白跑，总要谋点好处。”
于是乎。
李悟把目光转向跃跃欲试且准备出手的龙婆。
“龙婆手中那一柄能够分避水流，控水的旗幡法宝倒是不错，俺正好夺来使一使。”
李悟心中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