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夏芷柔立刻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一脸为难地对沈知意说：“嫂子，你別生气，美荷她没有別的意思。她就是想帮你分担一些，毕竟你们是一家人，总不能弄得跟外人一样生分。”
“是啊！”萧美荷叉著腰，“我拿货是给你面子！你別给脸不要脸！”
沈知意笑了。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堆放成品的架子前，慢悠悠地数出二十件衬衫，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工分本和一盒红印泥。
“既然是一家人，那规矩就更要定清楚，免得伤了和气。”
她把本子和印泥放到萧美荷面前，脸上的笑容和煦又客气。
“钱，你可以先不给。不过，咱们得签个字据。”
她摊开本子，指著上面清秀的字跡：“这上面写得很清楚，你今天从我这里拿走二十件衬衫，货款总计八十元。”
“明天这个时候，你把卖掉的钱给我，剩下的衣服也还回来，咱们日清日结。”
“哦，对了，”沈知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既然是赊帐，那就要算上一点利息，不多，一天一块钱。这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我们是姑嫂，更要把帐算明白了，你说对不对？”
萧美荷呆了。
签签字据？还要算利息？
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沈知意一脸无辜地看著她，“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我这才把这么好的条件给你呀。你看李大婶她们，想拿货都得先掏钱呢。我这是看在一家人的情分上，才让你赊帐的。”
“你要是觉得不合適，”沈知意作势就要把本子收回来，“那就算了，就当我没说。”
“我”萧美荷彻底被噎住了。
她求助地看向夏芷柔，夏芷柔也咬著唇，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想美荷呢？她只是心疼你一个人太辛苦，想替你和和安哥分担一些。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用这种法子来伤她的心？”
沈知意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只是看著萧美荷，脸上的笑容不变：“怎么？不愿意签？那就算了。”
“谁说我不签！”萧美荷被她这副轻飘飘的態度一激，顿时觉得是沈知意在故意羞辱她。
她一把抢过本子，又夺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签完还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不就是签字据吗？我签！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样来！”
夏芷柔连忙拉住她：“美荷，你別衝动”
“我没衝动！”萧美荷把笔一扔，拿起桌上的红印泥，狠狠地把自己的指印按了上去。
“哼，拿货！”她衝著沈知意一扬下巴。
沈知意笑了笑，也不多话，把那二十件衬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一个大布袋里，递给了她。
“拿好，明天这个时候，我等你来结帐。”
萧美荷一把夺过布袋，像是打了场胜仗似的，趾高气昂地转身就走。 夏芷柔连忙跟了上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沈知意一眼，那眼神里，带著一丝若有似无的得意和挑衅。
等人走了，院子里才又炸开了锅。
“知意，你你怎么真把货赊给她了？”李大婶凑过来，满脸担忧，“那萧家小姑子，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是啊，还有那个夏芷柔，看著柔柔弱弱的，我怎么瞧著她那心眼比蜂窝煤还多呢？”
沈知瑶也急得不行：“姐！你这不是把肉包子往狗嘴里送吗？她们明天要是不认帐怎么办？”
“放心。”沈知意拍了拍妹妹的手，把那份签了字的字据仔细收好，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意，“我心里有数。”
她就是要她们拿，不拿，这齣戏还唱不下去呢。
萧美荷和夏芷柔提著那一大包衣服，像个打了胜仗的將军。
“芷柔姐，你瞧见沈知意那副吃瘪的样儿没？她还以为拿个破本子就能嚇唬住我，真是可笑！”
“美荷，你可別大意。我看嫂子她好像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了。”
“那又怎么样？”萧美荷不屑地哼了一声，“她再变，还能翻了天不成？她现在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走，咱们也去夜市，我倒要让她看看，谁才是真正会做生意的人！”
夜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喧囂的人声伴著食物的香气，在暮色中瀰漫开来。
萧美荷学著沈知意的样子，找了个空地，把布袋里的衣服一件件抖开，胡乱地搭在一根从旁边捡来的竹竿上。
沈知瑶看见她了，忙戳了戳旁边的姐姐。
沈知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好不容易整理完了，萧美荷叉著腰，清了清嗓子，扯著嗓子就喊了起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最新款的的確良衬衫，五块钱一件，五块钱一件啦！”
她这摊子刚支起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倒不是因为衣服，而是因为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尖利的嗓音，跟整个夜市热闹祥和的气氛格格不入。
“哎，那不是萧医生家那个妹子吗？”
“她怎么也出来摆摊了？卖的衣服好像跟知意那儿的一模一样啊。”
几个相熟的妇人远远地看著，交头接耳，却没一个上前。
夏芷柔站在一旁，侷促地整理著那些被萧美荷弄得皱巴巴的衣服，小声提醒：“美荷，你你声音小点，客人都被你嚇跑了。”
“你懂什么！”萧美荷瞪了她一眼，“做生意，就得嗓门大！你看沈知意，不就是靠著那张嘴哄人的吗？”
正说著，一个大婶被一件粉色的衬衫吸引，走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姑娘，这衣服怎么卖啊？”
“五块！”萧美荷下巴一扬。
那大婶皱了皱眉：“怎么比沈知意那儿的还贵？她那儿一样的，才卖四块五。”
萧美荷脸一黑：“爱买不买！我这儿的料子，可比她的好！”
大婶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把衣服往竹竿上一扔：“嘿，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做生意还带人身攻击的？知意那人实在，布料好不好，我们这些老街坊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