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和安拿著纸包的手一僵，看著坦荡冷漠的妻子，陷入了回忆。
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但他分明记得，每次他买了桂糕回去，知意都会很高兴地接过去，眉眼弯弯地夸他。
“姐，你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沈知瑶不耐烦，“赶紧让他走，別耽误我们挣钱。”
沈知意没再看萧和安一眼，转身对妹妹说：“把那件蓝色的连衣裙拿出来，我看看线头剪乾净没。”
他想起来了。
有一年夏芷柔生日，他买了桂糕去给她庆生，夏芷柔当时眼睛亮晶晶的，说这是她最爱吃的点心。
后来，他每次路过李记，都会习惯性地买上一包。
他带回家，沈知意接过去，笑著说好吃。
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也爱吃。
他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
他甚至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你真的喜欢吗？
他只记得夏芷柔亮晶晶的眼睛，却对妻子那份小心翼翼的迎合，视而不见。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体贴和深情，从头到尾，都给错了人。
他连自己妻子最基本的口味都不知道，却还妄想著挽回。
何其可笑。
萧和安低下头，看著手里那包温热的桂糕，然后转身將糕点扔进了垃圾桶。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证明他不是无可救药。
那栋带著小院的红砖楼，沈知意只是在门口看了两眼，便將钥匙妥帖地收了起来。
房子是有了，可兜里剩下的钱，別说修葺，就连买几扇新窗户都紧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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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她不急。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生意再做大些。
一个摊子，赚的是辛苦钱，要想把雪球滚起来，就得让更多的人帮她一起卖货。
这个念头在心里盘桓了两天，沈知意便拿定了主意。
这天傍晚，妇人们来交活儿结钱的时候，她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都叫住了。
“各位大姐、婶子，有个事跟大家商量一下。”
屋子里的嘈杂声小了下去。
“大家也看到了，咱们的衣服，在夜市上不愁卖。但我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两条腿，跑不过来。所以我想著，咱们可以多开一个摊子。”
妇人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知意，你是要再招人帮你卖货吗？算我一个！”
“我也行啊！我嗓门大，保管能招来客！”
沈知意笑著摆了摆手：“不是招人，是想找个『合伙』的。
她顿了顿，拋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这里可以给大家出货，你们自己去摆摊卖。”
“摊子不能在东门夜市，这样会分散客源。”
“衬衫、裤子，统一按四块钱一件拿货。”
“你们卖出去多少钱，除了这四块的本钱，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卖多卖少，全凭各位的本事。”
四块钱一件？
妇人们在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夜市上，知意的衣服最便宜的也要卖五块，好点的款式能卖到七八块。
这中间的差价，可太诱人了。
卖一件，就能赚两三块，一天要是卖个十来件，那可比在厂里上班还挣得多！
一时间，院子里所有人都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可这股热乎劲儿没持续多久，就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四块一件，一天要是想多卖点，不得进个十几二十件？光进货的本钱，一天就得五六十块钱啊”
“是啊，万一哪天天气不好，或者卖不出去，这钱不就砸手里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得有家底的才敢这么干。”
眾人脸上的热切，瞬间冷却了大半。
是啊，六十块，都够普通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万一卖不出去，那不是全砸手里了？
一时间，院子里又恢復了安静，再没人提这茬。
沈知意也不急，暴利之下，必有猛虎，给他们点时间就行。
但她没想到，猛虎还没等著呢，她就先迎来了黄鼠狼。
一从夏芷柔得到消息的萧美荷，就出现在了筒子楼楼下。
“芷柔姐，我哥那边，真的没问题么？”萧美荷虽然想当老板娘，但一想到她哥那天暴怒的模样，心里还是有点犯怵。
“我哥不让我去找她麻烦”
“这怎么是找麻烦呢？这是正经做生意呀。”夏芷柔的声音柔柔的，“再说了，你们是什么关係？你可是她正儿八经的小姑子，是一家人！她给外人是四块，给自家人，怎么能要钱呢？”
“你是去帮她分担生意，她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要是连这点布料钱都要跟你算，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传出去，別人只会戳她的脊梁骨！”
萧美荷又恢復了信心：“对啊！我是她小姑子，我拿她的货，天经地义！”
“就是这个道理。你去了，既能挣钱，又能替你哥看著她，一举两得。到时候，你挣了钱，想买什么漂亮衣服买不到？”
夏芷柔跟在她身后，做足了军师的姿態。
抬眼望向沈家的楼层，眼里满是怨懟和嫉妒。
萧和安像是变了个人，不再主动找她，连她精心准备的饭菜，也总是找藉口推脱。
十几年来，萧和安从来没有这样生疏的对待过她。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沈知意！
t特別是当她从別人口中听说沈知意买了栋小洋楼时，那股妒火几乎要將她的理智烧成灰烬。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女人，如今能活得这么风光！
她倒要看看，有了萧美荷，沈知意这生意怎么做！
萧美荷趾高气昂的上了楼。
“沈知意！”萧美荷一进门，就扯著嗓子喊。
沈知瑶一见这两人，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你们来干什么？我们这儿不欢迎你们！”
“哟，翅膀硬了，敢跟我这么说话了？”萧美荷眼一瞪，径直走到沈知意面前，下巴抬得老高，“我听说，你要找人摆摊？”
沈知意放下手里的帐本，抬眼看著她，不说话。
“那个名额，我要了。”萧美荷理直气壮地宣布。
“可以。”沈知意点点头，“一天最少拿二十件货，一件四块，先交钱，后拿货。”
“交钱？”萧美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尖利起来，“沈知意，你搞清楚！我是谁？我是你小姑子！我们是一家人！你跟我谈钱？你的心也太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