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碗饭,夏芷柔最终还是没能让萧和安吃下去。
她走后,萧和安在办公室里枯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
手里那封牛皮纸信封,被他捏得起了死紧,手汗几乎濡湿了上面的字跡。
一下班,他就鬼使神差地朝著筒子楼的方向走去。
他一步步走上楼梯,楼道里迴荡著他沉闷的脚步声。
门虚掩著,他抬起的手顿在半空,最终还是轻轻推开。
屋里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滯。
这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家徒四壁的屋子了。
靠墙的位置堆著好几匹崭新的布料,顏色鲜亮。
原本空荡荡的角落里,多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整齐地摆著纸笔和帐本。
窗台上,甚至还插著一枝不知名的野。
整个屋子,都被一种他勃勃的生机填满了。
就像此前他的家一样。
沈知意正坐在灯下修剪布料。
她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是他,眼神没有半分波澜,就像看见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放下剪刀,对著里屋喊了一声:“瑶瑶,你看好周兰他们写字。”
然后才站起身,走到门口,用身体挡住了他往里看的视线。
“有事?”她的声音比夜风还凉。
萧和安看著她疏离的动作,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闷得发疼。
“知意,”他声音乾涩,“我们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协议书你看过了吧?没意见就签字,明天我们去办事处把手续办了,对谁都好。”
“我不签!”萧和安上前一步,情绪有些激动,“我不想离婚!”
“知意,我知道错了。钱的事,是我妈不对,我会想办法还你。芷柔那边,我我以后会跟她保持距离的,我”
“晚了。”沈知意乾脆地打断他,她现在甚至连听完他那些苍白的保证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萧和安,你跟她是什么关係,要怎么保持距离,那是你的事,都跟我没关係了。”
萧和安看著她决绝的脸,那张曾对他满是爱慕和依赖的脸上,如今只剩下不耐和疏远。
他终於感觉到了慌乱,一种即將彻底失去什么的恐慌。
“知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下意识地想去拉她的手,就像过去无数次他们闹彆扭时那样。
沈知意后退一步,轻易地躲开了。
她的眼神带上一丝嘲弄:“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
“在你为了夏芷柔,从我这里拿走一千块钱的时候。”
“在你妈和我妹,指著我鼻子骂我是『白眼狼』的时候。”
“当在火场里,你选择夏芷柔的时候。”
还有,在她失去女儿的时候。想到这,沈知意心中闪过一丝悲凉。
“每一次,你都选了別人。”
“现在,我的日子刚过好一点,你就跑来说要『好好过』?”
“你觉得,我还会稀罕跟你过吗?” 萧和安的脸,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每一次,他都让她失望了。
他总以为,她会一直在原地等他。
他上前一步,想去拉她的手,声音里带上了哀求:“知意,我们”
沈知意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萧和安,把协议签了,对你我都好。
”“別逼我把事情闹得更难看。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关门。
萧和安慌了,下意识地用手抵住房门。
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个女人,这个家,他可能真的要失去了。
“知意!你听我说”
“滚。”
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重重合上。
夏芷柔提著空饭盒,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那个冷清的小屋。
萧和安躲闪的眼神和那句“保持距离”,不停地在她脑子里盘旋。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不能让沈知意那个贱人,把和安哥抢回去!
心里那股怨毒的念头一起,她立刻换了副表情,整理了一下头髮,转身就朝著萧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开门的是萧美荷,一见是她,立刻热情地把她拉了进去。
“芷柔姐,你可来了!我哥呢?没跟你一起?”
“和安哥他他心情不好,先走了。”夏芷柔低下头,声音带著哭腔,眼圈说红就红了。
罗兰芝正坐在轮椅上,听到动静问:“怎么了这是?哭哭啼啼的,谁欺负你了?”
夏芷柔走到罗兰芝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阿姨,都怪我都怪我不好”她抽抽噎噎地,把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嫂子她,她把离婚协议书,直接送到了和安哥他们科室主任的办公桌上!”
“现在整个医院都在传,说和安哥作风有问题,主任也找他谈话了,说说这会影响他的前程”
“影响前程”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罗兰芝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猛地一拍轮椅扶手,那张刻薄的脸上青筋都爆了起来。
“那个丧门星!她敢!”
对罗兰芝来说,儿子萧和安是她全部的指望和骄傲。
沈知意跟她闹,跟萧和安闹,她都可以当成是女人家的小打小闹。
可现在,沈知意竟然把手伸到了儿子的饭碗上,想毁了儿子的前途!
“这个毒妇!她这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啊!”罗兰芝气得浑身发抖,指著门口的方向破口大骂,“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让你哥娶了这么个搅家精进门!她自己过不好,也想让所有人都別想好过!”
夏芷柔见状,连忙蹲下身,帮她抚著胸口顺气:“阿姨,您別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和安哥现在肯定也很难过,我们我们得帮帮他呀”
“帮?怎么帮!”罗兰芝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狠厉,“那个贱人已经骑到我们脖子上拉屎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想离婚?还想要钱?我告诉她,门儿都没有!她想毁了我儿子,我就先撕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