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忙了好几天过后,沈知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萧和安那边,一个星期的期限早就过了好几天了。
钱,还没送来。
沈知意心里冷笑一声,倒也不意外。
她把手里的活儿交代给沈知瑶,擦了擦手,换了身乾净的衣裳,径直朝著市人民医院去了。
医院里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再也引不起她半分心绪波澜。
走廊里,几个小护士看见她,还笑著打了声招呼。
“萧医生爱人来了?”
沈知意客气地点点头,擦身而过。
她没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压低了的议论声。
“哎,你看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在乎什么?夏芷柔天天给萧医生送饭,全科室谁不知道?要是我,早闹翻天了。”
“可不是嘛,我看萧医生对那个夏芷柔,可比对他老婆上心多了”
沈知意脚步未停,那些话飘进耳朵里,就像风吹过一面石墙,不痛不痒。
她直接走到了萧和安的办公室门口,门没关严,她连敲都懒得敲,推门就进。
萧和安正埋头写著病歷,这几天连著几台大手术,他整个人都透著一股熬出来的疲惫。
听见动静抬头,看到是沈知意,他先是一愣,隨即才想起钱的事。
“知意,你来了。”他站起身,揉了揉疲惫的眉间,“对不住,这几天太忙,我”
“不用解释。”沈知意一挥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钱呢,拿了钱我立马就走。”
萧和安脸色有点僵,看到她这样划清界限的態度,眼底有些无奈。
“钱我攒好了。”他盯著眼前最近变得更加明艷的妻子轻声道。
“钱我可以给你,但婚不能离。”
沈知意好笑:“凭什么不能离?”
“离了不好吗,这样你和你的芷柔妹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萧和安眉毛皱得死紧:“不要再说芷柔的事了,她只是我的妹妹。”
“哦?”沈知意唇角勾起弧度,“妹妹会天天给你送饭吗?还是没结婚的异性妹妹。”
“异父异母的感情能这么深,你们也是兄妹之情天地可鑑了。”
几句反话勾起了萧和安的火气,但他又无从反驳。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沈知意无理取闹的表现。
“不说这些了,我把钱给你。”
他主动转移话题,起身走到衣帽架上,伸手往包里掏。
可他的手在包里摸索了半天,脸色却一点点变了。
空空如也。
那用手帕包得整整齐齐的一千块钱,不见了。
萧和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在桌上,病历本、钢笔、听诊器就是没有那个钱卷。
“钱呢?”沈知意站在原地,声音平静如水。
“我放在包里的,昨天还在。”萧和安觉得鬱气快要衝破头顶。
沈知意不接话,定定看著他。
萧和安见她眼神,开口解释:“钱我早就凑齐了,信我知意。”
沈知意看著他,心里清楚这个男人虽然渣,但在这种事上还不至於撒谎。
钱,八成是真不见了。
可那又怎么样? “萧和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期限已经过了,我没看见钱,只认这个结果。”
“知意,你再给我点时间。”
“不必了。”沈知意打断他,“我没时间陪你耗。”
她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
萧和安拧眉,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知意,我们非要闹成这样吗?”
沈知意甩开他的手,看了眼他,没回头。
“回家看看吧。”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嘲弄,“估计是你妈拿的。”
萧和安僵在原地。
他捏紧了拳头,沈知意那句话就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
他不愿意相信,可除了他妈,谁还会动他的包?
他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直接回了家。
一推开门,罗兰芝和萧美荷正坐在客厅里嗑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也没人收拾。
这一个月来,家里就像个被废弃的巢穴,乱糟糟的,再也没有了沈知意在时的整洁。
“你这么著急忙慌地回来干什么?见鬼了?”罗兰芝斜了他一眼问。
萧和安胸口憋著一团火,大步走过去:“妈,我包里的钱,是不是你拿了?”
罗兰芝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什么钱?我不知道!我一个老婆子,拿你钱干什么!”
“就是!哥,你怎么说话呢?妈怎么会拿你钱!”萧美荷也跟著帮腔。
“除了你们还有谁会翻我的包?”萧和安的声音低沉无比,“那一千块钱,是我要给知意的。里面还有两百块是芷柔的。”
“妈,你还回来。”
一听到钱要离自己口袋,罗兰芝一下子就炸了。
“还给她?凭什么还给她!那个白眼狼,嫁进我们萧家,就是我们萧家的人!她的钱,自然也是我们萧家的!我告诉你,那钱我拿了,一分都不会给那个丧门星!”
她见儿子脸色铁青,索性破罐子破摔,拍著轮椅扶手撒起泼来:“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你把钱给了她,她转头就拿去养汉子,你头上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萧和安气得浑身发抖。
“我胡说?你看看她现在那个样子,在外面拋头露面,跟一帮男人不清不楚的,她眼里还有你这个丈夫吗?还有我们萧家吗?”
萧和安看著母亲蛮不讲理的样子,再看看旁边煽风点火的妹妹,和这一片狼藉的客厅,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捲而来。
他忽然想起,沈知意还在的时候,家里永远是乾净的,饭菜永远是热的。
他下班回来,总有一盏灯为他亮著。
那个时候,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可她才走了一个月,这个家,就已经烂到了根里。
“把钱拿出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著最后的警告。
“不给!”罗兰芝把头一撇,“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想从我这儿拿钱给那个贱人,门儿都没有!”
萧和安死死地盯著她,胸口剧烈地起伏著。
他的理智在克制著他不向自己的母亲吼叫。
他猛地转身,拉开门,重重地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颤了颤。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沿著马路,漫无目的地走著。
鹏城的夜风带著潮气,吹在脸上,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烦躁和憋闷。
不知不觉,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一栋熟悉的筒子楼下。
楼上,沈知意家的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还能隱隱约约听到缝纫机“嗒嗒嗒”的声音,夹杂著女人们的说笑声和孩子清脆的应答声。
那声音充满了烟火气,充满了生命力。
萧和安站在楼下昏暗的阴影里,仰著头,呆呆地望著那片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