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摊的时候,周兰和周平都已经累得眼皮打架,却还强撑著精神,帮沈知意收拾东西。
回到家,沈知意从铁皮饼乾盒里,数出十张一毛的崭新票子,递到周兰面前。
“拿著,这是你们今天挣的工钱。”
周兰看著那一把钱,嚇得连连摆手,把弟弟也拉到身后:“姐姐,太多了我们我们没干什么活儿。”
在她看来,递递东西,装装袋子,怎么能值这么多钱。
“谁说没干活儿?”沈知意蹲下来,把钱塞进她的小手里,认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你们今天帮我多卖了十几件衣服,这是你们应得的。靠自己力气挣的钱,拿著,不丟人。”
她摸了摸周平的脑袋:“以后,你们每天晚上都来帮我,每天都有一块钱工钱。攒够了钱,就可以去上学,买书,买新衣服,不用再看別人脸色。”
周兰攥著那一把带著体温的毛票,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靠自己的手,真的能挣到钱,能被人这么郑重地对待。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然后拉著弟弟,对著沈知意,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姐姐。”
那一晚,沈知意没让两个孩子走。她让沈知瑶收拾出了隔壁的小房间,铺上了乾净的被褥。
夜深了,她还能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姐弟俩压抑著兴奋的窃窃私语。
“姐,我们有钱了”
“嗯,明天我们把地扫得再乾净点”
沈知意躺在床上,听著这些细碎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第二天一大早,周兰和周平两个小傢伙就醒了。
不用人吩咐,周兰拿起扫帚,仔仔细细地把屋里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扫了一遍,周平则拿著块抹布,把沈知意用来登记的小桌子擦得油光发亮。
沈知瑶端著两碗粥出来,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行了啊你们俩,先吃饭,活儿是干不完的。”
两个孩子嘿嘿笑著,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粥,眼睛却还黏在屋子里,生怕自己少干了点什么。
妇人们陆续来了。
沈知意正低头检查李大婶交上来的衬衫,就感觉门口的光线被人挡住了。
沈知瑶最先抬起头,见到人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小梅侷促地站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攥著自己的衣角,头都快埋到胸口里去了。
“这不是那个李小梅吗?她还有脸上门?”
“就是她,上次在夜市闹事,差点害得知意做不成生意!”
“脸皮可真厚,这时候跑来,想干嘛?”
李小梅的脸涨得通红,被这些目光和议论钉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抬起头,看向被眾人围在中间的沈知意,嘴唇动了动,却一直发不出声音。
沈知意放下手里的衣服,抬眼看她:“有事吗?” 李小梅被她这么一看,心底更是发慌。
做足了心里准备许久,她才支支吾吾出了声:“知意我我听说你这里招人做活儿”
“我们家有缝纫机,我我也想领点活儿干。”
沈知瑶气得都笑了:“李小梅,你脑子没问题吧?你忘了你之前干的好事了?还想来领活儿?我们这儿可没有石头给你塞领子里!”
“就是!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万一又把布料给糟蹋了呢!”李大婶也是一脸不信任。
李小梅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不是故意的知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家里我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她说著,声音就带了哭腔,“我男人他他把钱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要是再挣不到钱,孩子就要饿死了”
沈知意静静地听著,没说话。
院子里的妇人们虽然还带著气,但听到孩子要饿死了,神色也都软了下来,毕竟都是当妈的人。
但她们没有说话,不管怎么样,这是都得是知意自己做主。
“想挣钱养家,我不拦著。”沈知意话锋一转,“不过,我这儿的活儿,不是谁都能拿的。”
她回头,从一堆分好的布料里,拿出了一小捆顏色最暗、裁剪也最零碎的布头,递到李小梅面前。
“这是做裤衩的料子,手工费最低,一件一毛钱。你拿回去做,做好了,拿过来,我验收合格,就给你结钱。”
“什么时候你能把这些碎料子都做得又快又好,再来跟我谈领別的活儿。”
李小梅愣愣地看著眼前那堆碎布,又看了看沈知意。
她原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甚至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却没想到如此简单就能领到活儿。
虽然是最便宜的,但她也满足了!
“我我做!”她一把接过那捆布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沈知意反悔似的,连声道谢,“谢谢你知意!谢谢你!”
“別谢我。”沈知意淡淡地说,“我这里不养閒人,也不养心思不正的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转身回到了桌边,不再看李小梅一眼。
李小梅抱著那捆布料,对著沈知意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在眾人复杂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人走了,沈知瑶才凑过来,不解地问:“姐,你真给她活儿干啊?万一她又使坏怎么办?”
“她不敢。”沈知意头也不抬地整理著工分本,“她现在比谁都怕失去这个机会。”
“与其多一个在暗地里恨我的仇人,不如多一个在我眼皮子底下,拼命干活还债的人。”沈知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院子里的妇人们看著沈知意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佩。
这丫头,不光有本事,还有胸襟。
李大婶更是竖起了大拇指:“知意啊,你这事办得敞亮!婶子我服了!”
沈知意笑了笑,重新扬声招呼起来:“好了好了,都別愣著了,赶紧领活儿!今天夜市还有新款要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