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比企谷八幡提着装有ax咖啡和茶饮料的塑料袋,像完成某种危险物品交接一样回到活动室时,迎接他的是两位女生极其自然的“接收”。由比滨结衣笑嘻嘻地拿过自己的茶饮料,雪之下雪乃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接过了ax咖啡,两人似乎都没有立刻掏钱的意思,带着点恶作剧的心态想看看比企谷的反应。
比企谷大概是想展现一下自己新晋“有朋友人士”的虚假风度,或者说单纯想尽快结束这尴尬的场面,故作大度地摆摆手:“……不用了。”
谁知他这难得的“慷慨”反而让两位女生坐不住了。
“那怎么行,自闭男!一定要收下!”由比滨结衣,这只橘红色的博美犬,意外地有着自己的原则,不由分说地将两枚100日元硬币塞到了比企谷还有些僵硬的手里,力道之大差点把硬币拍飞。
雪之下黑猫则用她那种特有的、带着优雅嫌弃的方式,将两枚硬币轻轻抛向比企谷,仿佛怕沾到什么不洁之物:“我还没有落魄到要靠人形垃圾君接济的程度呢。”硬币划过小小的抛物线,落在比企谷摊开的手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流浪秋田比企谷看着手心里的四枚硬币,表情复杂,象是收到了什么烫手山芋,又象是被这种清淅的“界限感”给噎了一下。
这时,傅邺——或者说,履行着“筑前文弘”职责的傅邺——也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和一张家政教室的借用回执单。
家政课的老师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或许是因为“学生自我管理互助委员会”这个新名头听起来挺象回事,又或许是平冢静提前打过招呼。那位老师只是简单问了问用途,就爽快地批了条子。更让傅邺嘴角抽搐的是,平冢静似乎为了彻底当甩手掌柜,早就签好了一叠空白回执单,意思大概是:“别来烦我,我相信你们(或者说不相信但懒得管),在总武高想用哪间教室就用,想干嘛就干嘛,只要别把学校炸了就行!”
傅邺一边腹诽着这位不靠谱的“同行”究竟是哪个野鸡大学毕业的(他一定要在内心拉黑这个学校),一边将钥匙放在了桌上。
由比滨结衣扭扭捏捏地承认,她确实是想做饼干。而当被问及为什么不能找平时一起玩的朋友帮忙时,她支支吾吾地说:“呜……那、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嘛。要是被她们知道,一定会被当成笨蛋……这种事不适合找朋友啦……”
傅邺闻言,心中早已了然。这种情态,这种借口,典型的高中女生暗恋桥段。这饼干,多半是怀春少女送给某个不想被其他朋友察觉的、心仪的男生的。他作为过来人(虽然是理论上的),又有着教师的观察力,对这种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一行人转移到家政课教室。这间教室对傅邺来说很是新奇,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更象一个设备齐全的公共厨房。灶台、烤箱、各种锅碗瓢盆、刀具铲勺一应俱全。最让傅邺惊喜的是,他居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流行于中国北方地区的中式炒锅!
那熟悉的圆底造型,让他这个在异国他乡饱受日式饮食折磨的中国胃瞬间激动起来,差点没忍住当场就想露两手,炒个辣椒炒肉或者醋溜白菜来慰借乡愁。
看着窗外尚早的天色,傅邺再次感受到日本高中放学之早,社团活动时间之充裕。这与中国大部分高中“学习至上”的氛围截然不同。
他想起读研时看过的关于日本“宽松世代”的教育论文,指出这种宽松政策并未带来预期中的能力提升,反而在某些方面导致了整体学力的下降。
如今他亲身处于这个环境之中,进行着一种另类的“田野调查”,却再也无需撰写那些枯燥的研究报告,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复杂的、带有自嘲意味的苦涩。
唉,失去的何止是身份,更是与过去那个学术自我的一切连接……
雪之下雪乃轻车熟路地从食材储备库找到了制作饼干需要的面粉、黄油、糖、鸡蛋等材料(使用后需要登记并按成本价付费)。
两位女生很快系上围裙,戴上头巾,投入到饼干制作中。那副专注的模样,竟让傅邺莫名联想到了法国画家米勒那幅着名的《拾穗者》,只不过拾取的是甜蜜的食材,而非田间的麦穗。
雪之下似乎对比企谷的厌恶从见面伊始就根深蒂固。如果没有傅邺这个“顺毛大师”在场调和,很难说这两位会不会从语言冲突升级为物理交流。
她甚至直接对由比滨说,在这个委员会里,比企谷是“没有正常人的权利”的,可以由比滨随意使唤。
由比滨还有些尤豫地说“这样不好吧”,雪之下只是一个“这当然好”的眼神扫过去,就奠定了比企谷在此地的“底层”地位。
留下比企谷一个人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搅拌面糊,浑身散发着“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的气息,仿佛脸上就写着“黑人问号”四个大字。
傅邺看着这一幕,内心吐槽:看来我们的狗狗君,已经成功从流浪秋田进化(退化?)为19世纪从科特迪瓦被贩卖到美洲种植园的黑奴了。
三位少男少女在料理台前“热火朝天”——两位少女主要负责创意和指挥(以及雪之下的精准操作),比企谷则沦为纯粹的“苦大力”,负责搬运、搅拌、清洗等体力活。
而我们的主人公傅邺在做什么呢?他没有参与饼干的制作,而是抱着手臂,象个监工(或者观察员)一样在一旁看着。当那三人终于告一段落,将饼干送入烤箱,并带着完成任务的期待眼神望向他时,傅邺才洒脱地一笑,忽然开口问道:
“三位,尚未吃晚饭吧?”
那三人均是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烤箱还在工作,饼干的香气刚刚开始弥漫,怎么就跳到晚饭了?
“我在中餐厅打工,”傅邺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自信,“三位喜欢吃麻婆豆腐盖饭吗?”
“好耶!筑前君真厉害!麻婆井万岁!”由比滨结衣第一个响应,眼睛闪闪发光,象极了看到零食的博美犬。
雪之下黑猫微微挑眉,保持着她一贯的傲娇:“没想到筑前君还有这一手。只是中餐有点太油了……不过,如果真要我品尝的话,也不是不能吃。”傅邺内心无语:大小姐,你刚才往饼干里往死里怼黄油和砂糖、蜂蜜和巧克力的时候可没嫌油啊!那热量不比麻婆豆腐高?没品味!
秋田君比企谷则言简意赅:“谢了。”但他那不自觉舔嘴唇的小动作,暴露了他对热腾腾饭菜的渴望。
于是,在等待饼干烤制的间隙,傅邺再次展现了他的厨艺。电饭煲煮饭,他则熟练地起锅烧油,煸炒肉末,添加豆瓣酱、豆鼓炒香,倒入豆腐,调味,一气呵成。浓郁的麻辣香气瞬间盖过了烤箱里甜腻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家政教室。
“饼干随时都能吃,晚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傅邺将四盘热气腾腾、红油诱人的麻婆豆腐盖饭端上桌。
“来了。”秋田应了一声,迅速就位。
黑猫优雅地拿起勺子,审视着眼前的盖饭:“品相不错嘛,看着挺正宗的。副会长既然想让我品鉴,我就勉为其难尝一尝吧。”
“行行行,请您品鉴……”傅邺白眼翻到天上去,已经懒得吐槽这只黑猫的傲娇了。
“哇!好好吃!麻婆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博美犬吃得不亦乐乎,情绪价值给满,但随即提出了一个暴露了品味的质问,“只是……为什么没有勾芡啊?日本的麻婆豆腐都有勾芡的。”
傅邺耐心解释:“勾芡是日式麻婆豆腐为了适应本地口味做的改良,我做的是比较正宗的中式做法,讲究的是‘麻、辣、烫、鲜、香’,一般不刻意勾芡。”他心里再次感叹日本人对中餐的误解。
“噢噢!原来如此!好好吃!筑前君,下次我去你打工的店里点同样的麻婆井!”
“呵呵……欢迎。”傅邺嘴上应着,心里想着福满轩那改良过的口味,盘算着得找机会跟老板商量一下能不能搞个“正宗川菜限定日”。
饭后,作为甜点,雪之下和由比滨分别给每人发了一块自己烤的饼干。雪之下的饼干外形完美,色泽金黄,但味道是典型的西式甜点风格,甜得发腻,傅邺不太欣赏得来。
由比滨的饼干则……嗯,与其说是饼干,不如说是烤得半干不湿、焦黑参差的怪味面疙瘩,惹得比企谷吃了一口就哇哇大叫,直呼想吐。由比滨又羞又急,追着他捶打,非要他全部吃下去不可。
看着这打打闹闹的场景,傅邺站在一旁,露出了然的微笑。呵呵,真是春意盎然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这个站在“山外”的旁观者,对由比滨那点小心思早已看得分明。那频频投向比企谷的眼神,那因他反应而剧烈波动的情绪,无不昭示着少女的心事。
果然,第二天下午,在委员会活动室,由比滨结衣再次出现。她飞快地将一份包装精美的自制手工饼干塞到还在发呆的比企谷手里,然后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比企谷拿着那盒充满“心意”(或许还有碳化物)的饼干,一脸懵逼,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傅邺走过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秋田君,你的桃花运……或者说,你的考验,看来是来了。任重而道远啊!傅邺看着比企谷那副搞不清状况的呆样,既觉得好笑,又莫名有点期待后续的发展。这场青春的物语,似乎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