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傅邺再次婉拒了筑前夫妇“贴心”的安排——“文弘啊,反正都是打工,你不如去给你在车站附近开福冈风味饭馆的三舅帮忙嘛!工作轻松,还能尝尝家乡的味道,多好!”
家乡?傅邺在心底冷笑。他的家乡有碧海蓝天的烟台,有热情豪迈的大连,有繁华精致的上海,唯独没有日本福冈的北九州!那种浓腻的猪骨汤底、明太子拌饭,再“地道”也勾不起他半分乡愁。他的味蕾,他的魂,都牢牢系在太平洋彼岸的那片土地上。去亲戚家的店?只怕每一道所谓的“家乡菜”都会变成提醒他身在异乡的尖刺。
他依旧选择在“福满轩”打工。这里至少有着油锅爆炒的镬气、熟悉的香料味道,能让他短暂地欺骗自己,仿佛还身处中国的某个小馆子。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攒钱。虽然希望缈茫,但他内心深处从未放弃查找方法回国的念头,哪怕只是回去看一眼,也需要路费。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傍晚,福满轩渐渐坐满了食客。就在傅邺在后厨忙碌时,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掀开了暖帘。
是比企谷八幡。他鼻梁上架着那副黑框眼镜,经过傅邺推荐的眼药水和坚持不懈(被傅邺盯着做)的眼保健操护理,那双曾经死气沉沉的眼睛确实显得有神了不少,虽然整体气质依旧偏向阴郁。
“来了?”傅邺从厨房窗口探出头,用熟悉的招呼语。
“恩。”比企谷应了一声,习惯性地想找个角落的位置。
“吃啥?”
“青椒肉丝套餐。”比企谷的回答不出所料。
又是日本人最常点的“中华定食老三样”之一。傅邺一边起火倒油,一边腹诽日本人对中餐的狭隘认知。但手上动作不停,切肉丝、备青椒,动作流畅,大火宽油,刺啦一声,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真是的,你们日本人就知道吃麻婆豆腐,青椒肉丝,回锅肉,再或者就是饺子吗?还是煎饺……没品味!
青椒肉丝刚下锅翻炒没多久,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欢快的节奏闯了进来。
“筑前君!我来了!人家要吃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麻婆豆腐!”由比滨结衣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跳着来到柜台前。
“噢噢,由比滨同学来了!马上来!”傅邺扬声应道,手上炒锅不停。
但下一秒,他动作微微一顿。不对……!由比滨和比企谷,现在同时出现在福满轩!而且看起来是由比滨自己来的,并非约好。
傅邺的大脑瞬间高速运转。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这两个别扭的家伙在非学校环境里自然接触的机会!秋田啊……不对,比企谷啊!你这个榆木脑袋,这次能不能开点窍,就看造化了!
他飞快地扫视店内。傍晚时分,生意不错,但还有一两张二人小桌空着。由比滨显然也看到了比企谷,她尤豫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似乎想找个空桌坐下,又有点不知所措。
傅邺立刻给正在擦桌子的老板田中武递了一个眼色。这位看似粗犷实则心领神会的日本大叔也是个妙人,立刻明白了傅邺“君子成人之美”的暗示(虽然他可能不懂这句中文,但意思到了)。
就在由比滨走向一张空桌时,老板田中武立刻大嗓门地喊道:“对不起啊,小姑娘!这一桌已经被预定了!实在抱歉!”他演技浮夸地指着那张空桌,然后不由分说地指向比企谷刚坐下的那张四人桌,“请您和这位小哥一起拼个桌吧!拜托了!”话音刚落,另一批客人进门,迅速占据了最后一张空桌。
由比滨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比企谷更是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卫衣里,只求地面裂开一条缝把他吞进去。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吃完这份该死的青椒肉丝,然后溜之大吉!
“筑、筑前!”比企谷压低声音,朝着厨房方向艰难开口,“我的那份青椒肉丝……打包!”
傅邺从厨房探出头,一脸“遗撼”:“对不起啊,比企谷君,今天打包盒刚好用完了!”
老板田中武也立刻心领神会地大声附和:“是啊是啊!非常抱歉!今天进货的打包箱破损了,一个能用的都没有了!”
比企谷:“……”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很快,热气腾腾的青椒肉丝和麻婆豆腐几乎同时上桌。红绿相间的青椒肉丝油亮诱人,红油铺底的麻婆豆腐香气扑鼻。两人看着眼前的饭菜,又偷偷瞄了对方一眼,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他们都只想赶紧吃完,结束这场酷刑。
然而,傅邺的“助攻”还没结束。他笑盈盈地又从厨房端出一盘菜,金黄的是炒鸡蛋,翠绿的是韭菜和豆芽,间或点缀着嫩白的豆干丝和粉红的肉丝,色彩缤纷,香气独特。
“来了二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傅邺将这盘菜放在桌子中央,“这个菜是本店赠送的,请慢用。”
由比滨好奇地看着这盘没见过的菜:“筑前君……这是什么菜啊?看起来好漂亮!”
傅邺微笑着解释:“这是中国北方,特别是bj、天津一带很流行的‘炒合菜’。用料丰富,讲究一个‘合’字。这道菜啊,要是两个人一起吃,寓意最好,代表着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哦!”他故意把“和和美美”几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一点。
比企谷听到这话,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他猛地转过头,压低声音对傅邺咬牙切齿:
“筑前!!”他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傅邺是故意的了!
傅邺只是笑嘻嘻地拍掉他拽着自己围裙的手,低声道:“机会难得,好好把握。”说完,便转身溜回厨房继续忙碌了,深藏功与名。
饭桌上,只剩下小声说了句“那……吃吧”的、脸颊绯红的由比滨,和一脸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比企谷。
那盘寓意“和和美美”的炒合菜,静静地散发着香气,摆在两人中间。
至于这顿尴尬又微妙的晚餐,是否真的如傅邺所愿,让这两人的感情有所升温?那就只有当事的博美犬和流浪秋田自己,以及后厨那位一边炒菜一边露出神秘微笑的“月老”才知道了。
傅邺颠着炒锅,心想:嘻嘻,这兼职当得,都快成恋爱仿真游戏攻略助手了。
不过,看着青春期的笨拙恋爱,倒也挺有趣的,就当是枯燥打工生活中的一点调味剂吧。
嘻嘻,傅老师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