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仪、刘辟,你们军中还有着张角留下的符咒吗?”袁术想到了黄巾军传自张角的符录。
刘辟略带苦涩的说道:“没有了。”
“我想也是,若是还有符录傍身,你们这些家伙又如何会想着投奔我呢?”
袁术骑在马上陷入了思索。
在其身后,迁移的车队依旧在朝着寿春的方向快速移动着,而袁术的思绪,也如同这些车队一般,陷入快速思考当中。
而何仪、刘辟,也只能俯首听命,将自己的生死放在他们眼前这位后将军的一念之间。
“明公,或可不必如此忧心。
朱治上前一步,他先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袁术的神色,见其并无不悦,才继续陈述。
“明公或有所不知,山越那套看似军阵的把戏,全赖他们族中的越巫,在战前以牲畜,甚至……以活人性命祭祀山魈木客,才勉强换来一阵诡秘之气笼罩全军,效仿我气血罗网之形,与我中正规军阵实有云泥之别,且难以持久。
他顿了顿,将内核策略清淅道来:“故此,破敌之策,在于分化。
若他们大规模聚集,我军正可凭借堂堂之阵,一举击溃。若他们无法聚集,则其单兵厮杀之能,绝非何仪、刘辟将军麾下这些于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老卒之敌。”
“是故,后将军只需拨付些许粮秣,让这些黄巾士卒能暂且果腹,孕育出几分气血之力,便足可派上大用场。届时,以饱食之卒,击分散之蛮,可收奇效。”
若是以前的袁术,他是不会象现在这样进言。
只是朱治觉得如果孙策真是成为了袁术的义子,他帮袁术,便是帮孙策。
如今的袁术好比是烈日炎炎下路边的参天大树,而孙策便是被大树庇护的行人,若是树倒了,行人便要再度被烈日所笼罩了。
“君理所言极是。”
被朱治点醒的袁术恍然大悟道:“我险些被伯符绕晕了。”
“我又不是让他们应付整个山越。”
他瞪了孙策一眼:“我只是让他们去抓落单的山越充当劳动力而已。”
“而且山越的各部落之间又不是铁板一块的。”
惯于正面硬刚的孙策闻言讪笑一声:“我其实大部分时间都非常聪慧的,只是单纯的瞧不起这些黄巾军罢了。”
“那是你没有见过黄巾军的巅峰。”袁术淡淡的说道:“君理见识过,数以百万计的黄巾军因为同一个目标形成的黄天之气漫山遍野,绵延七州二十八郡。”
朱治回想起当年的黄天之乱,下意识点了点头:“我当时险些以为,大汉就此完了。”
黄巾之乱开始的时候,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七州二十八郡同时俱发,当时不管是暗中促成此事的世家,还是对于此事毫不知晓的世家当时就吓坏了。
“便是文台那等英雄,跟随在朱俊大司农身边看到黄巾军之时,都坐立难安。”
因为朝廷还能有转寰商榷的馀地,但是这群由饥民组成的黄巾军可是恨不得把他们扒皮抽骨。
于是在王朝末年,原本有些败落的三河五校便以最快的速度,最巅峰的姿态集结,在皇甫嵩、朱俊、卢植三位当世名将以及诸如曹操、刘备、孙坚这类还未发迹的英雄带领下和张角开启了旷世大战。
“也就是没有吃饱。”袁术补充道:“不然以黄巾军的数量,完全可以诞生出十位以上的换血武圣,再搭配着雷劫大修张角。”
“朝廷恐怕就真的再无挽回的馀地了。”
“若是没有黄巾军,朝廷的威势恐怕还能维持不少年才能够落下。”
“不过。”他摊开手对向太阳:“那就跟我这代人没啥关系了。”
以他这代人的年纪来讲,大汉的没落只需要推迟十年,逐鹿中原的就会换一批人。
刘表单骑入荆州,何等的英雄?但就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导致只有很少的人愿意在刘表的身上下注。
不过推迟十年,刘表和卢植这类人便可以带着汉室众臣的名誉完美谢幕了。
“何仪、刘辟。”袁术收回散漫的思绪,看向跪伏在地面上,任由车队行进激起的烟尘落在他们身上,静候生死的何仪、刘辟二人:“虽然黄巾军早就成为了过去的事情,但是你们犯下的罪责尚未被朝廷赦免。”
袁术下意识的忽略了朝廷多次大赦天下的事情。
“而我,作为朝廷的后将军,可以给你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那便是在我大军击溃山越主力以后,你们去捉山越族中的青壮劳动力给我。”
“凡擒获之山越青壮,无论男女皆可押送至军中换取钱粮乃至……尔等部下之前途。”
“十个山越青壮,可以抵消一个黄巾军的罪责。”他朝着何仪、刘辟讲述着规则:“没有了罪责以后,他们不管是想要从军、种地都可以。”
“只要他们能够遵守我定下的规则。”
尘埃落定以后,何仪、刘辟得知自己等人有了生路以后顿时大喜:“何仪、刘辟拜谢后将军厚恩。”
“好了,回去好生收拢部众吧,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遣人前去通知你们。”
袁术掉转马头望着寿春城的方向,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在春耕以后,如何稳定北面、西面、东面的局势,如何让孙策、纪灵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征战才是今年的重中之重。
在吞并刘繇、王朗、许贡以后,占据扬州全境的袁术,才有资格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到时袁术的恶名声也被事实洗刷的差不多了,他便可以通过汝南袁氏的途径广纳贤才了。
汝南袁氏的底蕴可不是什么田亩商铺之类的,而是四世三公的名望以及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
他只需要夺得三分之一的天下,天下世家便会将剩下的三分之二推给他。
“叔父,当年的黄巾军真那么强?”孙策有些相信的朝着朱治询问道。
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饥民,即便是数百万众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他只需要带领数百精锐骑兵,便能够将其凿穿。
“当然,但重要的还是张角。”朱治的眼眸中闪过浓浓的惊惧:“我跟随文台曾在西华县短暂与张角的直属渠帅遭遇过。”
“当时我们刚刚平定了数场起义,正志得意满的时候,便遭遇了第一次作战失利,文台因此受伤落马,卧于草中,我们也被黄巾军冲散。”
“所幸文台所乘的骢马弛骋回营,用蹄子刨地并嘶鸣,我们才跟随马匹在草中找到了受伤的文台。”
若是孙坚因此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到家乡与暂居寿春的吴夫人交代。
“连父亲也”孙策怔道。
在他的记忆中,孙坚的身影是多么的英雄豪杰。
可朱治却告诉他,他那么英雄豪杰的父亲,也被他看不起的黄巾军击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