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默默点头,打发走伙计,心中疑虑却未全消。
一家之言,不足为信。
他稍坐片刻,便结帐下楼,又如法炮制,接连进了另外两三家酒肆茶楼打听。
所到之处,人人皆是一脸艳羡,交口称赞墨府嫁女的排场与阔绰,言辞凿凿,细节吻合。
连探数家,口径一致,场面也做得十足……
韩立心中暗自思忖,或许,当真只是巧合?是自己多心了?
尽管仍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萦绕心头,但眼前的证据似乎都指向这是一个真实的婚庆。
沉吟片刻,他终于起身,整了整衣衫,决定不再尤豫,随着贺喜的人流,向那座披红挂彩的墨府大门走去。
墨府。
日影西斜,黄昏将至。
钱隆和墨玉珠身穿吉服,对立而站。
他望着新娘子的红盖头,心中莫名浮现出穿越前听来的调侃,说什么“婚姻二字,皆从女旁,便是叫女子昏了头方能成姻”。
他不由莞尔,此等解字,实是望文生义的无稽之谈。
他忆起古礼:
“娶妇以昏时。”
故“婚”字从昏。
女子属阴,而黄昏正是阴阳交替、昼夜相接之时,于此时迎娶新娘,恰是顺应天道,寓意着阴阳的和谐交融。
司仪高亢的声音在喜堂回荡。
堂下宾客欢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
“韩立那小子怎么还不来?莫非我真要与这墨玉珠成亲不成?那李缨宁还怎么出生?”钱隆内心可谈不上欢喜。
披着红盖头的墨玉珠,在满堂喧闹中微微恍惚,她多么希望眼前这场婚礼是真的。
席间的墨彩环与墨凤舞望着这红妆盛景,眼神艳羡,心绪难平。
严氏端坐高堂,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思绪翻涌。
她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竟生出几分私心,若那人今日不来,或许便能以此为借口,让这场戏假戏真做下去。
有这位仙师坐镇,墨府方可无忧。
司仪高唱:“赠嫁礼!”
严氏收敛心神,亲自捧出一个锦盒,当众打开,露出其中那枚温润生光的暖阳宝玉,向钱隆递去。
就在此刻,宾客席后方角落,一声低喝响起:
“且慢!”
只见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越众而出,正是韩立。
他原本打算静观其变,任由“吴剑鸣”取走宝玉。
毕竟他只是一个凡人,事后他有的是手段拿回。
但突发奇想用天眼术试了一下,心中顿时剧震!
眼前这“吴剑鸣”哪里是凡人?
分明是炼气六层的修仙者!
墨居仁怎会另有修仙弟子?
韩立背后瞬间沁出冷汗。
暖阳宝玉若落入此人之手,对方同为修士,一旦远遁,再想追寻便如大海捞针!
钱隆目光飞快扫过这人面容。
好家伙,总算出来了!
果然如料想中那般相貌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瞬间找不着的类型。
肤色倒也谈不上多黑,和土木老哥仍有差距。
只是这毫无特点的长相,难怪自己方才在宾客中刻意留意了许久,竟硬是没发现他的存在!
长得还真是够普通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满堂宾客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阵阵窃窃私语。
本来这大喜的日子看不到墨居仁就证实了他们的某种猜想。
人们对墨府的敬畏早已减了三分。
如今这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小子竟敢当众抢亲,看来这墨家的气数是真的败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好戏的期待。
抢亲!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抢亲!
“好样的。”
“精神点。”
“别丢份。”
只是也有人觉得,这站出来的年轻人相貌实在普通,与风流倜傥的“吴剑鸣”一比,简直云泥之别。
这般悬殊的差距,也敢来抢亲,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钱隆看向严氏,点了点头。
端坐高堂的严氏缓缓起身,脸上不见丝毫怒容,
“诸位宾朋,今日府中突发些许小事,需先行处理。招待不周,还望海函。喜宴暂歇,请诸位先回,墨府改日再备薄酒,向各位赔罪。”
一旁的墨府大弟子燕歌立刻带着一众护卫上前,虽态度客气,却动作坚决地开始“送客”。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展开,让等着看热闹的宾客们面面相觑,满心疑惑却又不敢多问,只得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被“请”出了墨府。
当燕歌带着两人走向韩立,想要把他控制住时。
一直躲在韩立身后的曲魂突然站起来,横跨一步,挡在韩立身前。
燕歌见状,眉头一皱,伸手便欲将其拨开:“这位朋友,请……”
他话音未落,手刚触及对方肩膀,便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
众人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燕歌整个人竟被震得跟跄倒退七八步,方才勉强站稳,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满是惊骇!
“锵啷啷——!”
周围护卫见状,脸色剧变,纷纷拔出腰刀,瞬间将韩立与那怪人围在中央,厅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那些原本还磨蹭着想看热闹的宾客,眼见真要动手,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其他,争先恐后地向府门外涌去,生怕慢了一步便遭池鱼之殃。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喧闹的喜堂便为之一空,除了护卫们,只剩下严氏、墨家三女、钱隆以及被围在当中的韩立与曲魂。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般的紧张。
“哼,道友竟以活人炼傀,手段如此酷烈,当真不怕有伤天和?”钱隆率先开口。
此言一出,墨家三女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韩立旁边那高大沉默的曲魂。
活人炼傀?
这听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
韩立好可怕!
“你绝不可能是墨居仁的弟子!”韩立对钱隆的质问置若罔闻,“我才是他唯一的传人!”
“唯一?师弟不免有些自大了吧。”钱隆说道。
韩立不久前刚轻松解决掉金光上人,缴获颇丰,此刻正是信心爆棚之时。
眼见钱隆不过炼气六层修为,若能将其斩杀,对方身上的宝物岂不尽归己有?
心念电转间,韩立毫不迟疑,抬手便是一发炽热的火弹术,直扑钱隆面门!
“雕虫小术!”
钱隆手腕一翻,那柄莹白如雪的宣白剑已自储物袋中跃入掌心,随手一挥,一道凌厉剑气破空而出,竟将袭来的火弹从中劈散,火星四溅!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在场墨家几人心惊不已。
“道友,”钱隆持剑而立,
“方才的动静,已非寻常凡俗武功能搞出来的!
你当真以为,这嘉元城内只有你我两名修仙者?
若再纠缠,引来他人,对谁都没有好处。”
韩立目光灼灼地盯着钱隆手中的宣白剑,心中惊疑不定。
此剑竟能助他以炼气六层修为,轻易化解自己炼气八层的火弹术。
“威胁之言,还是少说为妙。”韩立压下心中念头,冷声道:“把暖阳宝玉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暖阳宝玉于我,不过是一件有用之物;但于你,恐怕是关乎性命的必需之物吧?”
钱隆目光扫过韩立,继续道:
“我若将此玉当场毁去,道友待如何?杀我泄愤?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玉石俱焚,于你有何益处?”
韩立脸色微沉,没有立刻反驳。
钱隆的话戳中了他的要害,他确实急需此玉化解暗疾。
“打生打死,乃下下之策。你我皆为求道之人,何必做这鹬蚌相争,让渔人得利之事?不如做笔交易。”
“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