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本把头摇得象拨浪鼓!
“挽留啥?最近两天没招待任务,吴师傅一人顶得住!你赶紧走,你在这多待一秒,我这心里就多慌一秒!快走快走!”
那架势,仿佛陆远是什么瘟神一般。
陆远还想再挣扎一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摆出长谈的架势:
“张哥,您别这样,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这人其实真挺不错的,就是有时候吧,比较念旧,重感情,你看我这次回去……”
张本几乎是跳起来,连推带搡地把陆远往外赶。
“打住!打住!念旧好!重感情更好!赶紧回去看你乡亲父老去!路上小心!假期愉快!”
“嘭!”
办公室门被张本从里面关上,还隐约传来了插销的声音
“啧……不就是点高碎吗?张哥这格局,有待提升啊……”
他这嘀咕要是让里面的张本听见,估计能气得直接把办公桌掀了!那是一点高碎的事吗?那是他攒了半年舍不得喝的口粮!还格局?
请好了假,陆远脚步一转,又来到了后勤部主任李怀德的办公室。
相较于张本的严防死守,李怀德对陆远的态度就要亲切和大气得多。
听完陆远要回乡探亲的请求,李怀德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二话没说,直接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条用报纸包好的香山牌香烟,推到了陆远面前。
“回去看看好,不能忘了本嘛,这个拿着,路上抽,或者给村里长辈散一散,别说你李叔不照顾你。”
李怀德语气随意,却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近。
陆远眼睛一亮,也没假意推辞,飞快地将两条烟接过来塞进随身的挎包里,脸上笑容更加真诚:
“谢谢李叔!还是您想着我!”
李怀德满意地点点头,他喜欢陆远这种不客气的态度。
在他看来,这才是自己人该有的样子。
我不给,是我不对;我给你,你不拿,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种基于能力和价值的给予与接受,正是维系关系,共同进步的纽带。
他拍拍陆远的肩膀:
“早点去早点回,厂里的小灶可还指着你呢。”
“诶!您放心,李叔!保证按时回来!”
陆远满口答应。
离开轧钢厂,陆远又紧赶慢赶地去街道办开了介绍信。
这年头,没有这张盖着红戳的薄纸,出门在外简直是寸步难行,被民兵或巡逻队当成盲流抓起来盘问都算是轻的。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某些影视剧里的经典台词:
“出门不带介绍信?打死你都活该!”
揣好介绍信,陆远直奔供销社。
他今天还有个重要任务,买自行车。
在售货员那带着审视和羡慕的目光中,他掏出了工业券和钱,共计186元,推走了一辆崭新锃光瓦亮的永久牌二八大杠。
不是他不想买更轻便的飞鸽,而是手里的自行车票上明明白白写着永久,根本没得选。
接着,他又将手里积攒的一些烟票、酒票几乎全部清空,买了两条牡丹烟,几瓶本地产的二锅头,还有一些糖果、糕点,零零总总装了一大麻袋,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这一通消费,看得供销社的售货员都直咋舌,要不是陆远提前准备好了轧钢厂和街道办双重盖章,写明是为集体采购的证明,恐怕早就被请去喝茶谈话了。
这年头,个人一次买这么多紧俏商品,实在是太扎眼。
骑着新车,载着重物,陆远又赶到派出所给自行车砸钢印、上牌照,交了两块五毛钱的手续费。
算算今天这一下午的花销,陆远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按照他目前一个月二十七块五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两年才能回本!
虽然上次找劫道的兄弟拆借了些,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切手续办妥,陆远骑着车出了城。
等到周围人烟渐稀,他瞅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心念一动,便将麻袋里那些怕磕怕碰的酒瓶、糕点等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进了那不起眼的储物空间里。
只留下一些耐摔打的香烟和杂物还在麻袋中。
没了重物的拖累,陆远只觉得身下一轻,他蹬动脚踏,那辆结实的永久二八大杠立刻如同被注入了灵魂一般,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疾驰起来,卷起一道烟尘,速度竟快得惊人。
一路风尘仆仆,饶是陆远体力远超常人,也骑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远远望见了昌平地界上那个熟悉的小村庄,陆家庄。
若是换了个普通人,在这路况下骑三个小时能到都算快的。
这永久牌二八大杠的质量当真不是吹的,一路颠簸,硬是连个螺丝都没松,堪称这个时代的公路之王。
离着村口还有一段距离,陆远便运足了中气,扯开嗓子,用一种充满感情的调门高声喊道:
“陆家庄的老少爷们儿!我陆远!
这声音洪亮,在相对寂静的村庄上空传开,显得格外清淅。
很快,村口、院里,一些正在忙碌或闲坐的村民被这声音吸引,纷纷探头张望。
当看到骑着一辆崭新自行车,车后还驮着个大麻袋的陆远时,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