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轧钢厂的路上,陆远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前面。
晨光熹微,映照在他那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上,却丝毫掩不住他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模样,这气质,混在一大早匆匆赶往工厂的工人队伍里,着实扎眼。
不少同样赶着去上工的女工们,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他吸引了去。
她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视线在他身上流转,脸上带着好奇与惊讶。
“那是谁啊?新来的?”
“没见过,长得可真精神!”
“是咱们厂的吗?哪个车间的?”
低声的议论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笑声,在清晨的空气中飘荡。
陆远仿佛没有察觉这些目光,依旧从容地走着,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急促的呼喊。
“陆远!等等我!”
陆远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许大茂小跑着从后面追了上来。
许大茂今天也穿着一身工装,但比起陆远那身整洁利落,他的就显得有些皱巴,脸上带着点跑出来的红晕,气息也有些微喘。
“怎么了,大茂?”
陆远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许大茂,语气平和地问道。
许大茂顺了顺气,一双眼睛在陆远身上打量了一番,这才笑着开口,带着点熟稔的口气:
“没啥大事儿!就是刚看见你往厂里走,猜你就是来上工了,行啊,陆远,不声不响就进咱们轧钢厂了?分在哪个岗位了?”
陆远脸上笑容不变,伸手从工装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牡丹牌香烟,他熟练地抖出一支,递向许大茂。
“第三食堂,十级炊事员。”
陆远的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到了许大茂耳中。
许大茂接过那支牡丹,手指在烟卷上轻轻捏了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抬眼又看了看陆远,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真正的惊讶和探究:
“十级厨师?你小子可以啊!这烟也不错啊!”
他这话倒不全是客套。
炊事员,俗称厨子,在工厂里属于八大员之一,待遇好,油水足,是实打实的好工种。
别看许大茂自个儿是电影放映员,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下乡放电影时更是能捞到不少实惠。
但他心里清楚,食堂大师傅那也是厂里的实权派人物之一,轻易不能得罪。
更何况,陆远这年纪,起点算是相当高了。
陆远自己也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几分过于俊朗的眉眼,显得随和了些。
“就是看看书,瞎琢磨了点手艺,勉强够格,跟你这正经的放映员老师傅可比不了,走南闯北,见识广。”
许大茂听到这话,心里颇为受用,尤其是那声老师傅,虽然他现在还是个学徒,但听着就舒坦。
他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陆远的肩膀,一副大哥照拂小弟的架势:
“嗨,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个!以后在轧钢厂,有事你说话!别看我现在还是个学徒,但我爸在这厂里年头长,关系广,方方面面都能说得上话,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许大茂这人,精明,算计,爱占小便宜,还有点小人得志的劲儿。
但此刻面对刚进厂,看起来颇有前途且对自己态度不错的陆远,他倒是难得地展现了几分义气。
陆远顺着他的话,微微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大茂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事想打听打听。你路子广,知道咱们这附近,哪儿有那个黑市吗?”
许大茂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他们这边的谈话,才拉着陆远往路边又挪了挪,声音压得更低。
“我的好兄弟,这话可不兴在大街上嚷嚷!你这刚进厂,打听这个干嘛?”
他看向陆远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和好奇。
黑市那地方,鱼龙混杂,风险也大,一般都是家里实在缺了紧要东西,或者想倒腾点稀罕物的人才会去碰。
陆远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为难和急切:
“唉,还不是想买点紧俏东西,托人办事用。正规渠道实在不好弄,就想着能不能去碰碰运气。大茂哥你要是知道,就给指点指点,兄弟我感激不尽。”
看着陆远诚恳的表情,又想到他那包不便宜的牡丹烟,许大茂眼珠转了转,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透露点消息无妨,还能卖个人情。
许大茂吸了口烟,凑近陆远,低声细语地开始介绍起来。
“行吧,看你也不是瞎胡闹的人,我知道的有那么几个地方,不过那边抓得严,得格外小心……”
他一连说了三四个地点,连同大概的交易时间,注意事项都低声交代了一遍。
末了,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陆远,听哥一句,那地方能不去最好不去。实在要去,也先去鸽子市转转,那边虽然东西少点,贵点,但好歹相对安全些。
就算被逮住了,最多也就是没收东西批评教育,不象黑市,弄不好要出大事!”
这番话说得倒是颇为推心置腹,显示出许大茂虽然爱算计,但对眼下这个看得顺眼又可能有用的新邻居、新同事,还是存了几分真心的提醒。
陆远认真听着,不时点头,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明白了,大茂哥,谢谢你!你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放心,我有分寸。”
许大茂见陆远领情,也很满意,又拍了拍他骼膊。
“成,你心里有数就行,走吧,赶紧进厂,别迟到了。回头食堂有啥好菜,记得给哥留着点!”
“没问题!”
陆远笑着应承。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导入上班的人流,走进了轧钢厂厚重的大门。
看着许大茂走向宣传科方向的身影,陆远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
许大茂此人,固然是个真小人,但只要不触及他的利益,或者让他觉得你有价值,他倒也并非不能打交道,甚至偶尔还能提供些有用的信息。
当然,与他相交,务必时刻留个心眼就是了。
这许大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这四合院里的一个悲剧人物了。
普遍的说法是,许大茂后来之所以绝户,就是被何雨柱一次次打架时,专往下三路招呼,给踢坏了根本。
当然,这里头有没有许大茂自己年轻时不知节制,过度消耗的原因,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这里,陆远不由得暗自摇头,
他父亲许富贵,据说就是因为跟院里那几位一心琢磨养老的大爷不对付,才想办法搬了出去,把这边的房子留给了许大茂结婚用。
可惜,许大茂有了点能力和条件之后,却没往正道上走,下乡放电影时招惹寡妇,城里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一路想着,陆远已经来到了第三食堂的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