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正如陈警官所料，在落笔批示之前，聂局长想见他一面。陈警官和小布从教师小区出来，刚进警局院子，就被几个民警从后面推着带到聂局长办公室。
聂局长把一份厚厚的报告重重搁到陈警官面前，“老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去游山玩水。”
陈警官单手柄报告推了回去，封面上写着赵航的名字。
“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我们发现了……”陈警官竟不知从何说起。
“发现了线索？这种话，这么多年，我耳朵听起老茧了。”聂局长对陈警官不卑不亢的态度甚是恼火，接连爆粗口，“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给我谈线索？少扯淡，我现在要的是结果，知道吗？我要结果。你的报告呢？赵局长提交了报告，我要看你们组的报告。”
“案子都等了十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个月。”陈警官冷冷地说，一句话噎得火烧火燎的聂局长好久没有作声。
“那好，我就耐着性子听一下你们所谓的线索。记住，别给我讲故事，尤其是童话故事。”聂局长往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小布真难以相信聂局长对一位老刑警的信任和期待超过了上下级的关系
“不讲故事，带几样东西给您瞧瞧。”陈警官从他厚重的黑皮包里拿出郑老三身份证复印件和死亡证明。
“郑老三系沙县大屋乡小湾村人，多年前心肌梗塞身亡，他的一个生意合伙人，一个外号’铁球’的铁匠至今一直盗用他的身份证。”
陈警官接着拿出1983年8月7日省报头版复印件
“这个铁匠为什么从沙县突然跑到潘县？是因为他无意中看到这张报纸。他来潘县是为了找当年县高考状元康胜，也就是本案的受害者。康胜的养父——康建树老师在他多年的教案的缝隙中记录下来。”
随着陈警官话音落下，小布将康老师教案中整理出来的笔记摊开，呈放在聂局长面前。
聂局长把这几样东西不断在办公桌上变换位置，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陈警官和小布，“真有你们的啊，一老一少，一唱一和，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你们也能搞到手，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整个儿一堆破铜烂铁。”
小布站在前面，语调平和而有力，他觉得陈警官说话总有保留，不喜欢把话拉满，“我们认为，郑老三供述自己因失控杀害康胜医生可信度存疑，还有，他杀害卷毛的动机绝非交通肇事赔偿那么简单，所以我们需要时间。”
“小布，你算哪根葱，你才来几天？赵警官搜集的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个郑老三。”聂局长用手拍了又拍赵警官提交的报告，“他们有人证、物证、验刀报告，你们就几张报纸复印件，还有什么该死的教案，天方夜谭，莫明其妙。这么说吧，我认同赵副局长这一组的报告，明天就把你们组撤掉。”
“就算是凶器出自铁匠之手，怎么证明铁匠只制了一把呢？怎么排除另外一个人使用过类似的刀具呢？”陈警官质疑凶器，“聂局长，恕我直言，此案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我想见铁匠郑老三，希望能得到您的批准。”
“你们走吧，活见鬼，还有那个郑老三，他不会对任何人说什么了。”聂局长拉开办公室的门，陈警官和小布出去后，门又重重关上。
小布说聂局长不会再见我们了。陈警官笑，管他呢，这个人，书法好，脾气坏，不当警察，就是一个二杆子，好在心里有一个“砣”。小布知道是心里有杆“秤”，但潘市却取“秤砣”后面那个“砣”字，一下子把这个比如说得难听，这话也只能在背后发泄。小布开着银灰色的警车，赶往市中心医院，陈警官接着说，聂局长对赵警官的报告存疑，但是又拿不出证据，才对我们发脾气，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小布附和着说，是啊，如果赵警官的报告铁板钉钉，有必要发脾气吗？他们‘健康组’不一定健康，我们‘康建组’不一定不康健。陈警官听不明白，小布你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小布心想，只准你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就不准我来几句？陈警官也真是老了，对局里那些议论一点都不知道，心里慢慢就没有那个机关里的“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