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兰尼斯特,后有未知的追兵和这片残酷的土地,而身边这个看似庇护者的男人,其真正的目的却迷雾重重。
他看着克林顿沉静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淅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刚从波戈的狼窝逃出,又落入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致命的棋局之中。
而他,连同怀里的小粉,都可能是这棋局上,无足轻重、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休息一下。”克林顿不再看他,找了个背风的岩石坐下,闭目养神,仿佛下方那面红金旗帜只是路边的寻常风景。“天黑后,我们下去。”
多拉肯站在原地,山风卷着雪沫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
他望着下方那像征着财富与权力的营地,又看了看身边闭目养神、深不可测的克林顿,最后摸了摸怀中那温暖而脆弱的小生命。
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将他紧紧包裹。
他该怎么办?
山脊上的寒风如同剔骨刀,多拉肯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兰尼斯特。
克林顿。
这两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碰撞,激起的只有恐惧和混乱。
他象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兔子,前方是猎食者的营地,身后是绝路,而唯一的同行者,心思难测。
苟住。
必须苟住。
他不再去看那面刺眼的红金旗帜,也不再试图从克林顿脸上读出任何信息。
他默默地走到离克林顿几步远的一块岩石后坐下,蜷缩起身体,将怀里的皮囊捂得更紧。
小粉传递来的温暖是他此刻唯一的慰借。
他拿出最后一点冻硬的沙薯,小口小口地啃着,咀嚼得极其缓慢,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过得慢一些。
目光低垂,只盯着自己脚下粗糙的岩石和几簇被冻得僵硬的苔藓,不敢与克林顿有任何视线接触。
克林顿似乎对他的沉默和退缩并不意外,依旧闭目养神,呼吸平稳。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天色渐渐暗淡,铅灰色的云层愈发低沉,开始有细碎的雪粒夹杂在风中落下,打在岩石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山脉吞噬,克林顿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看向多拉肯:
“走了。”
多拉肯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粒,依旧低着头,跟在克林顿身后,开始向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徒峭湿滑。
多拉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大的声响,也避免滑倒。
他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不起眼的影子,紧紧缀在克林顿身后,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靠近兰尼斯特营地时,能听到隐约的人声和驮兽的响鼻。
栅栏上插着火把,跳动的火光映出巡逻守卫的身影,他们穿着皮甲,携带长剑,警剔地观察着黑暗。
克林顿没有直接走向营地大门,而是绕了一段路,来到营地侧面,一处靠近小河、地势稍高的阴影里。
从这里,可以清淅地看到营地内部的大部分情况。
“在这里等着。”克林顿低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出声。”
多拉肯立刻点头,像受惊的鸵鸟般,迅速蹲下身,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岩石和枯草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克林顿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配合”很满意,随即转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营地侧面一个看似防守薄弱的方向潜去。
多拉肯蜷缩在黑暗中,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能听到营地里的谈笑声,闻到烤肉的香气,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夹杂着的、属于维斯特洛西境的口音。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和危险。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皮囊,小粉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异常,安静得如同不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克林顿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营地里的喧嚣依旧,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多拉肯的心渐渐悬得更高。
克林顿去干什么了?他真的只是去“借”东西?
会不会被发现?
如果被发现,激怒了兰尼斯特,自己躲在这里又能安全多久?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翻腾。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只是将身体缩得更紧,耳朵警剔地捕捉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响。
突然,营地中央,那顶最大的、有着兰尼斯特家族标记的帐篷里,传出一阵不算激烈、但语气清淅的争执声!
由于距离和风声,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到气氛的紧绷。
多拉肯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是克林顿被发现了吗?
紧接着,他看到两个守卫匆匆走向那个大帐篷,手按在剑柄上。
完了!
多拉肯几乎要控制不住转身逃走的冲动。
但他死死咬住了嘴唇,指甲抠进掌心的皮肉里,用疼痛强迫自己留在原地。
逃?能逃到哪里去?
在这片陌生的、危机四伏的山地,没有克林顿,他活不过一晚。
他只能赌。
赌克林顿的能力,赌他那句“务实”和“贪婪”的评价。
帐篷里的争执声持续了片刻,然后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多拉肯屏住呼吸,感觉每一秒都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又过了一会儿,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华丽皮裘、头发颜色在火把下显得暗金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愠怒和不耐烦,对着空气挥了挥手,象是在驱赶什么。
而克林顿,就跟在吉利安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从容地走了出来。
他手里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用油布包裹的方形物件,神色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友好的拜访。
克林顿则径直朝着多拉肯藏身的方向走来,步伐不疾不徐。
多拉肯看着他从黑暗中走出,毫发无伤,甚至还“借”到了东西,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克林顿走到他面前,瞥了他一眼,对于他依旧老老实实蹲在原地似乎毫不意外。
“走了。”他依旧是那两个字,仿佛刚才潜入兰尼斯特营地如同散步般轻松。
多拉肯默默地站起身,腿因为长时间蜷缩而有些发麻。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依旧喧嚣、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兰尼斯特营地,心中对克林顿的忌惮,达到了顶点。
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和……
神通广大。
他不敢多问,只是再次低下头,象个最顺从的随从,紧紧跟在了克林顿身后,消失在更深的夜幕和飘落的雪花中。
怀中的小粉,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