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匪的怪叫声撕裂了黄昏的寂静,七道黑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不同方向猛扑上来!
骨刀和木矛带着致命的寒光,直指克林顿和多拉肯。
克林顿动了。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丝毫多馀。
长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格开最先刺来的木矛,手腕一翻,剑刃顺势抹过那名流匪的喉咙。
鲜血喷溅的同时,他侧身避开另一把骨刀的劈砍,左肘狠狠撞在第二名流匪的胸口,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淅可闻。
瞬间解决两人,克林顿的剑势不停,如同灰色的旋风,迎向另外四名敌人。
他的剑术没有花哨,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充满了战场上磨砺出的残酷美感。
但流匪人数毕竟占优,而且凶悍异常。
剩下四人配合默契,两人正面缠住克林顿,另外两人则绕向侧面,目标直指看起来更弱小、怀里似乎还揣着什么“宝贝”的多拉肯!
多拉肯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握着那捆枯枝,面对逼近的、眼神狰狞的流匪,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他下意识地后退,背脊撞上了一棵粗糙的胡杨树干,退无可退!
怀中的悸动达到了顶峰!
小粉传递来的不再是警告,而是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暴怒,以及一种……
对眼前这些“鲜活食物”的本能贪婪!
不行!不能让它再强行汲取!
反噬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电光火石间,多拉肯看到了脚下松软的沙土地,看到了沙地上匆忙爬过的几只黑色甲虫,看到了枯树干上吸附的、颜色黯淡的飞蛾。
虫群!他还有这个!
顾不上精神透支的风险,多拉肯几乎是本能地,将全部意念沉入那与血脉、与小粉精神隐隐共鸣的状态!
他没有试图去直接控制某个具体的流匪——那太困难,消耗也太大。
他将所有的恐惧、愤怒、以及强烈的驱逐意念,混合着小粉传递来的那股对“群”的渴望与暴戾情绪,化作一股无形的、混乱的精神风暴,猛地席卷向周围那些渺小、却数量庞大的虫类!
“来!!!”
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下一刻——“沙沙沙——”
“嗡嗡嗡——”
“窸窸窣窣——”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从四面八方骤然响起!
仿佛整个胡杨林都在瞬间“活”了过来!
地面上的沙土翻滚,无数黑色的甲虫、多足的蜈蚣、细长的马陆,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出!
枯树的枝干上,密密麻麻的飞蛾、蠓虫振翅而起,形成一片移动的灰雾!
甚至从树根的缝隙里,钻出了大量速度快得惊人的沙蚁!
这些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此刻象是被某种无形的意志驱赶、汇聚,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虫潮,目标明确地——扑向了那两名正要攻击多拉肯的流匪!
“啊!什么东西?!”
“滚开!该死的虫子!”
两名流匪猝不及防,瞬间被虫潮淹没!
甲虫和蜈蚣顺着裤腿疯狂向上爬,飞蛾和蠓虫扑向他们的眼睛、口鼻,沙蚁用尖锐的口器啃咬着他们裸露的皮肤!
他们惊恐地大叫,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拍打,却根本无法阻挡这无孔不入的袭击。
剧烈的麻痒、刺痛和源自本能的、对密集微小生物的恐惧,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战斗意志,只剩下崩溃般的惨叫和胡乱地拍打。
这诡异恐怖的一幕,不仅让那两名流匪魂飞魄散,连正在与克林顿缠斗的另外两名流匪,以及那个头领,都骇得动作一滞,脸上血色尽褪!
“巫术!是巫术!”流匪头领声音尖利,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看着同伴在虫群中疯狂挣扎打滚的模样,又看了看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的多拉肯,最后目光扫过那个剑术高超、同样因这突变而微微眯起眼睛的灰眸战士。
未知带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撤!快撤!”头领发出一声怪叫,再也顾不上猎物,转身就逃。
另外两名流匪也如梦初醒,跟着头领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胡杨林,连同伴都顾不上了。
那两名被虫群复盖的流匪,也挣扎着、惨叫着,跟着逃窜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疯狂拍打身上的虫子。
几乎在流匪逃离视野的瞬间,多拉肯双腿一软,沿着树干滑坐在地。
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攒刺,眼前一片漆黑,鼻端一热,温热的液体再次流了下来。
精神力的过度透支,让他几乎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虫群失去了那混乱而强力的驱赶意志,迅速四散开来,重新隐没入沙土和树林的阴影中,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从未发生。
篝火旁,只剩下克林顿,以及瘫坐在地、喘息着抹去鼻血的多拉肯。
克林顿还剑入鞘,走到多拉肯面前,蹲下身。
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审视,紧紧盯着多拉肯苍白汗湿的脸,以及他下意识护住的胸口。
“刚才那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多拉肯抬起头,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克林顿轮廓分明的下颌和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灰眸。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冰冷的树干上。
篝火噼啪。
胡杨林重归寂静。
但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胡杨林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夜风卷过,带起沙粒摩擦的细响,也带来了远处流匪逃窜时留下的、若有若无的惨嚎和咒骂。
篝火的光芒在多拉肯紧闭的眼睑外跃动,却驱不散他脑海深处因精神力过度透支而引发的、如同风暴过境般的剧痛与虚空感。
他能感觉到克林顿蹲在他面前,那目光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疑惑,以及一丝被隐藏得很好的、对未知力量的忌惮。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多拉肯知道,他必须给出一个解释。一个至少能部分说服这位前国王之手的解释。
纯粹的否认或装傻,在刚才那骇人一幕之后,已经毫无意义。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依旧有些模糊,鼻血已经凝固,在嘴唇上方结成硬块。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角,尝到铁锈般的腥味。
“那不是巫术。”他的声音嘶哑,带着脱力后的虚弱,“是……它们。”
他抬起微微颤斗的手,指了指周围已经恢复平静的沙地和林木。
克林顿的眉头蹙得更紧:“虫子?”
“恩。”多拉肯低应一声,努力组织着语言,半真半假,“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有时候……情绪激动,或者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们……就会变得不太一样。会听我的……或者说,会被我影响。”
他刻意将范围限定在“虫子”,避开了小粉的存在,也模糊了能力的来源,将其归结为一种与生俱来的、时灵时不灵的“天赋”。
克林顿灰色的眼眸深邃如古井,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沉默了片刻,问道:“能控制它们做什么?”
“不能完全控制。”多拉肯立刻否认,这很重要,过强的力量会引来贪婪和毁灭,“只是……能感觉到它们,有时候能让它们聚集,或者……被激怒。象刚才那样。”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每次之后,都会象现在这样……很难受。”
他指了指自己依旧在隐隐作痛的头和狼狈的脸。
这是实话,也是示弱。
表明这能力并非毫无代价,也并非他能随心所欲掌控。
克林顿的目光在他苍白疲惫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又扫过周围平静的沙地。
他站起身,走到篝火旁,将那只处理到一半的沙兔重新捡起来,继续剥皮,动作依旧沉稳利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收拾一下,吃点东西。”他背对着多拉肯,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你的能力,以后尽量少用,除非万不得已。”
多拉肯心中微微一松。至少,暂时过关了。
克林顿没有深究,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贪婪或恐惧,更象是一种……
谨慎的评估和接纳。
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克林顿水袋里所剩不多的水清洗了一下脸上的血污,然后坐到火堆旁。
克林顿将烤好的兔肉分给他一大半,自己只留了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