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灰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多拉肯就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他猛地睁眼,手下意识摸向怀里的皮囊,触手一片温热安稳,才稍稍松了口气。
“能走吗?”克林顿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目光落在他依旧肿胀的脚踝上。
多拉肯试着动了动,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但他咬着牙,拄着拐杖勉强站了起来。“能。”
克林顿没再多说,转身率先走出了石缝。
他的步伐稳健而迅捷,显然习惯了长途跋涉。
多拉肯深吸一口气,拖着伤腿,竭力跟上。
每一步都象是踩在刀尖上,与克林顿之间很快拉开了距离。
克林顿偶尔会停下来,看似在观察地形或辨别方向,实则是在等他。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伸手搀扶,只是用那双灰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多拉肯挣扎前行,象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耐用程度。
一整天,两人之间交流极少。
克林顿走在前面,多拉肯咬着牙跟在后面,中间隔着一段沉默而尴尬的距离。
只有中午休息,分食那点冷掉的羊肉时,克林顿才会简单问几句关于波戈卡拉萨的规模、战士数量之类的问题。
多拉肯拣知道的说了,小心翼翼,不敢透露太多关于自己的信息。
怀中的小粉一直很安静,饱食公羊血液后,它似乎进入了某种深层次的消化和恢复状态,连那点联系都变得内敛。
多拉肯偶尔会分出一丝意念去感应,能察觉到它内部正在发生缓慢而积极的变化,这让他稍感安慰。
傍晚,他们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小土丘落脚。
克林顿再次利落地生起篝火,这次他甚至用随身携带的一小袋盐抹在剩下的羊肉上烤制,味道比昨晚更胜一筹。
火光跳跃,映着克林顿沉静的侧脸。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持续一天的沉寂:“你的‘宝贝’,需要喂食什么?”
多拉肯心里一紧,握紧了手中的肉块。“……血。偶尔。”他含糊道。
“动物的血?”
“……嗯。”
克林顿转过头,灰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只是动物的血,恐怕不够吧?能让波戈那样的人兴师动众追捕一个马倌,那东西……没那么简单。”
多拉肯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心脏狂跳。
他知道克林顿在试探,在观察。
“我见过很多奇怪的东西,小子。”克林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回忆的悠远,“在厄索斯,在争议之地……有些力量,超出常人的理解。它们往往伴随着巨大的代价和危险。”
多拉肯沉默着,不敢接话。
“你害怕它吗?”克林顿忽然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多拉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怀中的皮囊。
害怕?当然害怕。
害怕它失控,害怕它带来的未知,害怕自己被它吞噬或异化。
但……
还有一种难以割舍的联系,一种共同求生的依赖。
“……它救过我。”他最终低声说道,这是实话。
克林顿看了他片刻,不再追问,转而说道:
“明天我们会靠近一条商道支线,可能会遇到人。把你的‘宝贝’藏好,也管好你的眼神和嘴巴。”
多拉肯默默点头。
第二天,果然如克林顿所说,脚下的草地渐渐被踩踏出模糊的道路痕迹。
中午时分,他们甚至远远看到了一小队装载着货物的驮马,由几个穿着混杂、携带武器的佣兵模样的人押送着,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克林顿提前带着多拉肯隐蔽起来,直到那队人马消失在视野尽头才重新上路。
“是去拉扎的奴隶贩子,或者做皮毛生意的。”克林顿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尽量避开他们。”
多拉肯看着那队人马扬起的尘土,心中凛然。
这片草原,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
又走了两日,多拉肯的脚踝在持续的行走和克林顿偶尔提供的、不知名的草药敷贴下,肿胀终于消下去大半,虽然依旧疼痛,但已经能够勉强正常行走,只是速度不快。
他与克林顿之间的沉默依旧,但那种紧绷的戒备,似乎因为这几日相安无事的同行而稍微缓和了一丝丝。
这天傍晚,他们在一片稀疏的胡杨林边扎营。
克林顿猎到了一只肥硕的沙兔,正在剥皮清理。
多拉肯负责收集干柴。
就在他抱着一捆枯枝往回走时,怀中的皮囊,突然传来一阵清淅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悸动!
不是饥饿,不是满足,而是一种……
遇到威胁时的本能警剔!
多拉肯脚步一顿,警剔地望向四周。
暮色四合,胡杨林影影绰绰,风声穿过干枯的枝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怎么了?”克林顿注意到他的异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按上了剑柄。
多拉肯无法解释小粉的预警,只能低声道:“好象……有东西。”
克林顿灰眸锐利地扫视着树林深处,侧耳倾听。
片刻,他脸色微变:“不止一个。脚步很轻,在包抄。”
他话音刚落,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树干后闪了出来!
不是野兽,是人!
他们穿着脏污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皮袄,脸上涂抹着暗色的油彩,手里握着粗糙的骨刀和削尖的木矛,眼神凶狠而贪婪,死死盯住了克林顿刚刚剥好的沙兔,以及他们两人身上的行囊。
是草原上的流匪!
或者更糟,是某个小部落被驱逐出来的、以劫掠为生的弃民!
足足有六个人!
呈一个松散的半圆,缓缓逼近,封住了他们可能逃跑的方向。
多拉肯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握紧了手中的枯枝,这根本算不上武器。
克林顿缓缓站起身,将处理到一半的沙兔扔到一边,长剑无声地出鞘半寸,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东西留下,滚。”流匪中一个看似头领的、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壮汉哑声吼道,目光在克林顿的剑和多拉肯怀里的皮囊上扫过。
克林顿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将多拉肯隐隐护在侧后方。
他的眼神冰冷如霜,那股久经沙场的杀气不再掩饰,弥漫开来。
多拉肯能感觉到,怀中小粉的警告悸动变得更加急促。
它似乎能感知到这些流匪身上散发出的恶意和……
相对旺盛的生命力?
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某种隐秘渴望的情绪,顺着联系传递过来。
流匪头领被克林顿的眼神和气势慑住了一瞬,但看到己方人数占优,又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发出一声怪叫:“杀了他们!”
六名流匪同时发起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