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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惊变(1 / 1)

李秋月以前总是疑惑话本上那些一笑胜春,艳冠群芳的女侠们在话本外的世界是否真实存在,如今眼前这仙子只是轻抿嘴角,便已经是人间绝无的颜色,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垂头拱手:“凡俗小子,得见仙子,一时痴傻,还望勿怪。”

“你既然能进来这溪源谷,你我便是有缘,不必如此拘谨谦卑,你可称我为风荷。”

李秋月抬起头直起身子来,仍旧拱手道谢:“多谢风荷仙子。”

风荷仔细打量着李秋月,眼中灵光流转,她忽而皱眉,转瞬之间却又松开眉头,含笑开口:“李秋月,我欲赠你一场机缘,但你也要有所付出,如何?”

风荷预想中的狂喜并未在眼前这个资质平平的凡夫俗子脸上出现,他仍旧沉着冷静,但为了摆脱风荷的魅力影响,他甚至垂下眼不去看自己:“不知小子有什么能为仙子做的,小子必当倾尽全力,至于机缘报酬,不敢奢望。”

风荷对他的态度满意,于是颔首笑道:“我需要你一滴血,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门无上武功,足以你日后纵横这片天下的江湖武林。”

说着,风荷伸出右手摊开,掌心忽而闪铄灵光,一本由灵气构成的书籍蓦然浮现,其上有金光大字,乃是《仙武经》,她开口介绍:“此是一位前辈所着,乃是人间武道之极尽,你若修持,日后未免不能以武道入仙道,此门武功重在打熬筋骨,丰盈气血,修持入门便能有龙象之力,此后真气如海用之不竭,你先天血气便比他人旺盛,最适合修习武道,也极其适配这门功法。”

“这般武功,如今凡俗应当还没有能与之匹敌的,用来交换你一滴指尖血,可还划算?”

风荷微微前倾身子,低头含笑问着李秋月,她语气笃定,这流放之地的凡人何曾见过仙人?这般法门在遥远的,潦阔无限的修仙界内自然毫不起眼,如若修持甚至会为人耻笑,仙道自有锻体仙法,如何能瞧得起人界武功,这门仙武经乃是她宗门内掌管外门的长老闲遐无聊时所创,目的便是为了强化那些耕种仙株的杂役们,叫他们身强体壮,更能劳作。

李秋月自然心动无比,他给自己设下的镇定底线已经被这般神功彻底冲毁,他毫不尤豫单膝跪地,伸出双手向前:“仙子若要取,便取就是,多少都随仙子心意。”

风荷笑道:“我却不需什么精血心头血,你不必担忧,我只取你一滴寻常指尖血。”

李秋月盯着自己的指尖,忽而从右手指尖肌理之中渗出点点血迹,片刻间便凝结作一滴黄豆大小的殷红鲜血,那滴鲜血好似沸腾一般,不断翻涌滚动着,来到风荷面前悬浮,李秋月未曾感受半点痛楚,他仔细感应自己,身体内也毫无半分虚弱的感受,心中略略安定。

风荷右手指尖轻动,向下方的李秋月一撇,掌心那本《仙武经》化作一团灵光,径直来到李秋月丹田处,在李秋月感到小腹微凉微热的交替下,灵光自然融入他的丹田中,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之中仿佛有一本灵光闪铄的书缓缓翻开,有关于《仙武经》的一切他都深深刻印在脑中。

“溪源谷也算凡俗地界灵气充裕之地,你便去那处桃花树下修持,先将仙武经入门。”

李秋月依言来到桃花树下一处被花瓣掩埋大半的蒲团上坐下,丹田内气自然生发运转,依照仙武经打通经脉的路线艰难滞涩地运转内气。

他闭眼皱眉,额头已然见汗,不过短短片刻,他已经感受到了仙武经的博大精深,果然不愧是仙家法门,他便是入门都有些困难。在李秋月紧闭双眼艰难修行仙武经的时候,不知为何大青山地界的天已经乌云密布,天地之间昏黑一片,青天白日竟然如入夜时分。

风荷不知何时已经落地,走出房门来到小院内,她抬头看着那翻涌着的厚重乌云,又看了一眼李秋月,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眼中划过些微愧疚,又伸出手来,一团凝练的青碧灵光从她手中飞出,融入李秋月体内。

那光团融入他的丹田,倾刻间便将他那微薄的真气全数吞噬,随后化作更加精纯磅礴的真气,依照着仙武经的经脉飞速开拓着,李秋月皱眉松开,面上平和起来:“是仙子出手相助,如此大恩!”

风荷看着平和下来的李秋月,心中那点微弱的,对这个凡人的愧疚烟消云散,她指尖轻点身前那滴李秋月的鲜血,鲜血瞬间沸腾起来,整个溪源谷内的灵气都被抽调而来,除了一小部分仍旧围绕在桃花树下的李秋月身边外,其馀皆被灌注入李秋月的鲜血内。

那滴鲜血沸腾着,在刺目的青碧灵光之中,骤然翻涌膨胀,竟然化作一个风荷模样的女子,眼前这个“风荷”面色苍白,全身上下衣裙暗淡失色,双眼无神。风荷手中又凭空出现一柄与融入她体内的那柄青碧仙剑一般的剑,只是剑身隐有暗淡死灰的色彩,灵光不复。

“去!”

风荷轻吐法诀,由李秋月鲜血凝结的“风荷”便化作一道带着血色的青碧光华附着于青碧长剑之上,随后那柄青碧长剑便升空而起,如闪电般飞速划过天际,往大青山之外逃窜而去。

“希望有用吧。”

风荷微微叹了口气,她轻轻转身,已经化作一缕清风飘荡出溪源谷,与大青山的狂风一起,吹拂向外,是与那柄剑飞掠完全相反的方向。

李秋月体内,风荷所赠的灵气化作浩瀚的武者真气在他的经脉之中呼啸,不停冲击拓宽他的经脉,却不曾带来半分苦痛,反而他的血气筋骨肌肉都在这浩瀚真气冲刷之下不断丰盈强韧起来,与此同时,桃花树方圆内的遗留灵气都尽数被那柄春溪剑吸纳,其上白龙竟然微微生动起来,仿佛有了几分生命。

大青山上的狂风乌云持续了半天,等到夕阳西下之时,终于云消雾散,彩霞再一次铺满天际,这时,在溪源谷内闭目的李秋月终于睁开双眼,他眼中灵光涌动,全身上下只觉得舒畅无比,无尽的力量在筋骨血肉之中潜藏,仿佛潜伏怒龙,而他的丹田之内真气浩瀚,顶的上他人苦修十年的功力。

李秋月心下欣喜,这仙武经彻底改变了他的资质,他以往对于武功招式的理解有所滞涩的地方全都圆融通畅,如今他已经可以真正称得上是武学奇才。

李秋月起身,溪源谷内已经寂静一片,那位风荷仙子已经不知所踪,想来是回到仙界了。李秋月不再留恋,如今已经得了最大的好处,他环顾四周,那沉重的浓厚雾气依然存在,但如今的他六识敏锐,已经不再是白日时那个武功低微的李秋月了,他前往雾气长峡,自己用来做标记的那把铁剑果然还在,他将铁剑挂在腰上,手中拿着长剑,便一头扎入雾气长峡,他真气自然勃发运转,将浓厚雾气完全隔绝在外,不过短短一刻,就已经冲出断魂谷的范围,摆脱雾气困扰,飞速往清溪村而去。

“我得了如此奇遇,武功增长至此,如今终于有底气向爹娘提出去闯一闯的要求了,雷山县外的江湖武林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真叫人期待!”

怀着无限憧憬,李秋月运转仙武经中的轻身功法踏云功,在山林之中的枝头跳跃前进,身轻如燕,他脚尖点在树枝上,竟然只让树枝轻轻摇晃,如此境界,已经不可与往日同语。

山下的清溪村已经遥遥在望,但此时李秋月却觉得有些不对,他自修习仙武经以来,耳聪目明,山林中细微的虫鸣都能分辨清楚,如今却从清溪村中完全听不来半点人声,往日这些时候,村里家家烧火造饭,炊烟袅袅,且家家劳力归来,虽不至于热闹,但也不至于像此时这般死寂一片。

李秋月心中不知为何涌出不安,他紧皱眉头,足尖轻点,便已经落在自己家门口,门内死寂冰冷,他已经闻到了一股带着铁锈的腥味儿。

这种味道他十分熟悉,他以往在大青山地界行侠仗义,遇见他人好勇斗狠之时,总会有人挂彩,那些流出的鲜血,便泛着这般的淡淡铁锈腥味儿,而如今,这股味道浓厚至此,甚至缭绕在整个清溪村内的每一家每一户!

“不,这,这不会是真的。”

李秋月颤斗着手推开自家的院门,小院之内,有一个打翻的水盆,水当然已经流干,其中预备清洗的蔬菜已经散落一地,一个小木凳翻滚在地,被沉重的鲜血浸染,一个布衣妇女翻倒在地,背对着他,鲜血正是从她身体内流出来的,蔓延了大半个院子,将砖石和泥土浸透得暗红。

这个妇人李秋月自然认识,且无比熟悉,因为这是他的母亲,从大青山内另一个村子嫁过来的方叶芝,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给他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的母亲方叶芝,每次上街都会给他带一块饴糖的方叶芝。

李秋月只觉有轰然雷鸣在耳边响彻,他徒然跪倒在地,不敢靠近小院内躺倒的那具尸体,更不敢去推开自家的房门,因为那里面也有掩盖不住的,渗透出来的血腥味儿。

“不,不可能,我已经神功大成,怎么会,我明明该扬名立万,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才是,怎么会,这。”

“这不可能!”

带着哭腔的嘶吼响彻清溪村,却无人能觉察,因为村子里除了仰天痛哭的李秋月外,已经没有了活人。

不知何时,一轮残月已经挂在天中,今夜天心无云,清冷的月光下照,落在已经跪倒在地两三个时辰的李秋月肩头,也落在满村的血中,而此同时,不止清溪村,大青山内的那些村子已经与清溪村相同,再无半个活口,鲜血流满村子,似乎将整个大青山都笼罩在浓厚血气之中,那些平日里嗜血的野兽们,却在自己的巢中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踏足外界。

那些月华下洒,李秋月眼神一动,他看见了,看见了一丝红色气流从自己母亲的身体里,从她流淌蔓延的血中升腾而起,紧接着,不止一丝一缕,而是大片大片的红色气流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村子,连同大青山内那些同时被屠戮的村子内也升腾出血气,在月华的牵引之下,竟然缓缓向李秋月流淌,在李秋月惊骇悲痛的神情中,融入他的体内,与他的血肉筋骨彻底纠缠融合,更将他的丹田真气彻底染上一丝血色,而他挂在腰间的春溪剑也吸收了些许那赤红血气,盘踞的白龙眼眸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猩红。

仙武经的真气中正平和,浩然博大,是最纯正的浓白色,而如今却多了一丝血色,而李秋月跟跄着起身,他深深吸气,终于从无边无际的悲痛之中挣脱,他脚步有些畏缩,却还是走向自己母亲冰冷的尸体。

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他要查清楚是谁杀了自己的父母,是谁屠戮了整个村子,而自己一定会找到那个人或是那些人,杀死他,杀死他们。

母亲方叶芝冰冷的身躯上再没有半点往日的温暖,李秋月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精神又一次崩溃,他跪倒在自己的母亲身边,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热泪落在母亲的衣衫上,浸透去,似乎给这具身体带来些许温度,却又飞速被身体同化得冰冷,好象清溪村冬日溪边凝结的冰,如此刺骨,叫人从内到外,从灵魂到身体都忍不住被冻得刺痛起来。

李秋月这样想着,真象一块冰,明明今日出门时还那般温暖,叫人安心,这时却象是一块冰。

但其实,他的母亲的身体,不过是正常的死人尸体的冰冷温度罢了,就好似下洒的残月月华,不断从山中涌来融入丹田的血气一样,都是冰冷的。

大青山今夜的夜晚,没有虫鸣,没有鸟兽长啸,连风都不曾有一丝吹过,寂静得象是幽冥地狱,从那些不断翻涌的血气来看,说是地狱倒也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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