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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河镇(1 / 1)

盛朝富有天下四海,在极西之地的巨大连绵的高耸山脉以东,都是盛朝的领土,这片土地非常潦阔,即便是江湖上最顶尖的轻功宗师,从极西之地日夜不停往东赶路,也需要两年才能来到盛朝最东边的东海郡临海石下,而万山郡地处盛朝西南,此处大山连绵高耸,且雨水丰沛,故而植被茂盛猛兽横行,山林之中瘴疬无数,万山郡往东,则是千湖郡。

极西之地的巨大连绵山脉如高耸的屏障,与万山郡的的大山不同,这处巨大的山脉真如天神降下的屏障,这处山脉自北到南,不知到底有多少里的长度,山体高耸入云人不可窥见,且此处山脉终年云雾缭绕,绝无一刻云开雾散之时,是以自古而来对这座山脉有不少猜测,有人认为这是神仙的庇佑,以此隔绝极西之地外罗刹恶鬼的威胁;有人却认为此乃是一处牢笼,乃是囚困整个人间,毕竟那条巨大的山脉南北几乎完全看不到尽头,即便是向南到入海之地,也直入海中,消失在远天云下。

此处山脉便被叫做“云仙山”,云仙山云线下便是终年的冰雪,这些冰雪融化的雪水蔓延无边,靠近极西之地的几个郡的土地都被这些雪水所滋养,而万山郡则因为郡内岩石的原因,大多冰雪融水都导入万山郡地下的河流在千湖郡再次出现在地上,在千湖郡化作了无数湖泊,这便是千湖郡名字的由来。

千湖郡内虽然湖沼遍布,大小河流组成关联全郡的水道网络,但其实走陆路也能到绝大多数的地方。此时,千湖郡与万山郡以及雪岭郡接壤的雪湖县雪河镇外的官道上不急不徐行来一架马车,这架马车高大异常,路上之人一瞧便知道其中所坐之人不是江湖大派的内核人物就是朝廷高官皇家子弟,因而众多山贼水匪都不敢劫道,远远瞧见那架奢华内敛的马车便远远避开。

盛朝尚武,因前朝缘故,今朝不甚禁武,当然,朝廷也无力禁止那些在前朝末年已经成就气候的大宗大派,只得给这些武人设了个专管的“武理司”,与江湖豪门合作,惩戒那些无端作恶的江湖武人们,故而在离盛朝国都云安城较远的地界,当地武林豪门的话语权有时候比官府还要重,所幸这些豪门都奉行协助朝廷管理江湖天下的准则,盛朝天下百姓倒也算安居乐业,与前朝动不动便要被江湖事波及导致家破人亡的情况比起来,实在是好了太多。

“公主,咱们就这么去云梦泽啊,不叫千湖郡太守出来迎接吗?”

赶车的是一个少女,这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她一人驾马,却不觉得吃力,一看便知有功夫在身上,不然两个女子也不敢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独行万里。

这架马车走得稳当,不仅仅因为盛朝官道历经百年修缮,已经十分平坦,有专人维护,更因为这架马车本就沉稳,连马车门帘都不见丝毫飘荡,从门帘内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动人:

“我虽然被分封在云梦泽,掌管云梦泽八万里水域,但也不可如此盛气凌人,千湖郡水匪屡禁不止,父皇派我来此处便有让我查清楚这些年千湖郡水匪猖獗的意思。”

驾车的侍女惊雪瘪了嘴:“可是就连千湖郡太守刘剑山刘大人和月泽山联手这十年都不曾彻底清除千湖郡的水匪问题,我们又岂能处理这个问题。”

门帘内的人闻言,也叹了口气:“话虽如此,近些年匪患越来越严重,不止千湖郡,天下都是如此,我们兄弟姐妹被派往天南地北不正是因为这个?大哥最受器重,去了直面蛮族的雪岭郡,我来这鱼米丰沛的千湖郡,已经是父皇怜惜,又岂能坐视郡内百姓受苦?”

“你不是问为什么我二人不带仆从轻车简从来此吗?”公主坐在马车内,回想起去雪岭郡看望大哥的时候大哥的嘱托,对自己的小丫鬟道,“月泽山乃江湖大派,门内高手无数,刘剑山大人更是当年镇守边疆威慑蛮族的人杰,这两者联手都不曾清除水匪,你不觉得好奇吗?”

“殿下,您是说?”惊雪有些惊诧,不曾想自家公主殿下有如此惊人的判断。

公主又叹了口气:“我也不敢妄下判断,所以才轻装前来,等探查清楚千湖郡内的情况再说,也许是我小人之心也说不定,刘大人毕竟是父皇亲自提拔的大官,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一心为民,许是那些水匪有人暗中资助也说不定。”

“这天下真不太平。”惊雪抱怨了一句,说话有些大逆不道,但她自幼与公主长大,公主从来将她当作亲生姐妹,从不计较这些,是以她在公主面前说话从不顾忌,“三个月前万山郡下属雷山县内多处都有屠村之事发生,且从不留活口,这些江湖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是啊,云山剑宗和万山郡的巡卫们前去探查,称那些村子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被一剑刺死,村民没有反抗的时间,有能力办到的江湖宗门可不多,这天下真是多事之秋啊。”

“依我看就是云山剑宗自己做下的,贼喊捉贼罢了。”惊雪并不信任云山剑宗,惹得车内公主一笑:

“云山剑宗有什么必要去屠灭这些种地的百姓?”

惊雪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肯定有他们的理由,殿下你信我,我直觉很准的。”

“好好好,我信我家惊雪的话,若我家惊雪去巡卫任职,少说也是总领我朝巡卫事务的惊雪指挥使大人。”

惊雪被公主调侃,一时脸色羞红,一边驾车一边与公主斗嘴,主仆二人一路说笑,行路旅途倒也不显得枯燥,过了一个时辰,二人已经离雪河镇不远,惊雪便快马加鞭,想要尽快进入雪河镇内,这架马车在高速奔驰之中竟然也安稳如同往常,当真奢华。

雪河镇创建在雪河边,雪河是从雪岭郡内的仙遥雪山融水加之其馀支流融汇而成的河流,最终流入雪湖内,这处雪河自从进了千湖郡地界,流量虽然变大,但却一改湍急,变得安静平和,雪河水冷,其中盛产一种名为月雪鱼的美味鱼类,因而闻名,这月雪鱼最大不过一人小臂长,但其中骨刺甚少,肉质肥美又紧致,因生活在水质冰冷的雪河内,寄生虫甚少,最适合做鱼生。

雪河鱼生之名在盛朝天下也广为流传,那些游历江湖的豪客武人们来到千湖郡,也许不去看云梦泽青螺岛的八万里碧波,但一定会来雪河镇吃一次这天下至美至鲜的雪河鱼生,故此雪河镇虽然是镇建制,但却比很多万山郡内的县城还要繁荣富庶。

雪河镇的城墙下是从雪河引来的护城河,主仆二人驾着马车来到城下,惊雪出示了雪岭郡仙遥派所发的江湖令,守门的军士便将马车放了进去,二人来到雪河镇最大的雪河客栈前,惊雪摸出一块碎银吩咐小二看顾好马车,将公主迎了下来,走入雪河客栈内,已经有小二殷勤迎接上来。

能在雪河客栈做小二的人,眼力自然非凡,他一眼便看出二人非富即贵,且是那种不一般的富贵,二人中为主那位少女身着一身青翠衣裙,其上有金纹暗绣,从袖子上的翼绣隐约可看出是一只凤鸟,带着白色丝绸垂下的斗笠;而那位明显是个丫鬟的少女身上的鹅黄衣裙和她的主子一样,虽然只是寻常绣线绣的梅花,但其材质与其主一般,都是产自南海郡专供京城云安的“南海龙绸”,以此为衣的都是京城的达官显贵和江湖上威震一方的豪门高层。

小二笑意盈盈,在伺候两人净手之后坐下,随后上了一壶产自八万里云梦泽的上好碧芽,这才开口询问:“二位客官,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惊雪摸出一锭银子:“住店,开一间上房,要双榻的,再上些好菜,你看着上便是,你们招牌的鱼生可有?”

小二收下银子,那沉甸甸手感叫他欣喜,这锭大银少说十两,这二人出手如此豪奢,定是贵客,他嘴上忙不迭地回话:“自然是有的,二位客官稍等,天字一号客房还空着,正好二位入住,饭菜和鱼生一会儿便上,二位可要移步二楼单间?我们雪河客栈二楼正好能观赏雪河流淌远去。”

惊雪看了眼公主,公主轻轻摇头,斗笠下传来声音:“不必,就在大堂就好。”

端坐着的惊雪一下子就明白了公主殿下的意思,雪河客栈内总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且多为江湖武人,故而能听到不少天南海北的江湖传闻,这里自然是暗中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小二又问:“可需要好酒?我家客栈用雪河水酿的寒梅酒暗香芬芳,冷冽清甜,在雪湖县地界最是受欢迎。”

公主拒绝:“不必,若茶完续上便是。”

“得嘞您二位,稍等片刻。”

小二记下要求,赶忙去柜台处与掌柜拿出银子为二人开好房间,又去后厨叫他们做些拿手好菜,并一盘月雪鱼生,后又出门叮嘱那看管马厩的小厮,叫他万万照料好这二人的马车,这才回到大堂继续迎接来客。

在公主和惊雪的菜肴一道道传上铺满桌面时,门口又进来一个少年,这少年穿着粗布麻衣,看上去风尘仆仆,想来是赶路已久,其背上背着一道用黑布包裹着的长条事物,便与寻常潦倒落魄的江湖客别无二致。

小二依旧满面笑容迎了上去,他依旧端来铜盆热水为少年净手,招呼少年在距离公主主仆二人不远的桌边坐下,依旧开口询问少年打尖或是住店。

少年声音有些嘶哑,他开口道:“住店,不知价钱如何?”

小二笑道:“好叫客官知晓,小店房间分天地人三号,天字号共五间,不巧方才住满,客官恕罪;地字号共十间,乃是中有厅堂浴桶,三日一钱银子,人字号”

少年打断小二的讲述,从怀中摸出二两银子的银锭:“此为定金,一间地字号房间,并几样酒菜,再者,听闻天下鱼生便只有东海郡静涛县与千湖郡雪河镇二处可入口,而雪河镇鱼生又以雪河客栈最为鲜美,且来一盘。”

小二笑着收下银子:“客官稍待。”便起身又去忙碌了,他多年跑堂早练就一双火眼,从不轻视于人,他知晓有些江湖豪客武林高手最爱做风尘仆仆的打扮以此来行侠仗义,因而即便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如此失意落魄,却也没有减去半分颜色。

少年喝了一口小二所上的碧芽茶,虽然清香扑鼻,但他从未学过品茶,只是牛嚼牡丹般胡乱大口饮下,虽然有些滚烫,对他而言却并无大碍,反而以温热茶水润泽喉咙,喉咙处的干涩这才松泛下来,他鼻子嗅觉伶敏,精准闻出来了这大堂内其馀人喝的都是与他相同的茶水,只有身后那两个少女的茶清香更盛。

一旁的公主和惊雪已经注意到了这位背对她们坐下的少年,二人小声交流起来:“公主殿下,此人身上有浓厚的血味儿,非常沉重。”

公主微微颔首,她也自幼修习武学,修为在江湖年轻一辈也算高深,自然能闻出来,且她六识敏锐,察觉出了更深的东西:“此人确实是个少年人,但其修为高深,真气充沛犹在我之上,他背上那是一把剑,那把剑传来凛冽寒意和血气,想来杀人不少。”

惊雪眉头一挑,默不作声地起身坐到离少年更近的位置,将公主护在一旁,道:“莫不是匪类?”

公主斗笠下的眉头微微皱起:“我觉不象,再看看吧。”

她和惊雪交流,声音比微弱的蚊蝇还要低微,且用上了皇室的传音秘法,确信眼前的少年人不会听见,却不知眼前这个背对他们的少年已经挑了眉头。

公主二人的佳肴已经上齐,二人便不再讨论,只是侧耳听着大堂内其他江湖武人的交谈,不过多时少年的酒菜也已经上齐,两桌人只是品尝眼前的佳肴美食,三人对于桌上其他山珍只是浅尝,反而是那盘鱼生最是鲜美,三人筷子不停,少年打开眼前的酒坛,一股清冷梅香散逸,他自斟自饮,倒是畅快,在吃完鱼生后又将其馀小菜尽数扫荡干净,便起身去找小二让他带自己去后院的房间。

公主主仆二人在吃完鱼生之后,对于其馀山珍只是略略动筷,便叫小二来收拾桌面,随后又上了一壶上好的碧芽,摆了几碟精美的点心,也只是喝着茶听大堂内其他江湖人的畅谈,过了一会儿,二人并未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起身叫小二来带她们去天字一号房,接过钥匙,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径直出了雪河客栈的大门。

“公主,我们去哪儿?”

惊雪看着熙熙攘攘的雪河镇街道,虽然比不上云安城繁华,但她自幼陪在公主身边习武,主仆二人都从未出过皇宫,这一次来到外界,倒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每到一处新地方的街市,惊雪都有想去逛一逛的冲动,但这份微小的冲动依旧服从于她对公主的遵从。

公主道:“如今千湖郡水匪严重,各处衙门都发下悬赏文书,我们也去接一份,只有真正面对过那些狡猾的水匪,才知道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剿不干净。”

惊雪面色微变:“公主千金之躯,如何能与那些凶恶水匪亲自拼杀?不若殿下在客栈稍后,我去便是。”

公主摇头,坚定否决:“不,我要亲自去看看,你且放心,我二人都修持了皇家武学,即便这些水匪里真有那些堪比离花剑施离风这般高手,我二人逃还逃不掉?只要不是大宗师亲至,谁能拦下我们?”

惊雪细细思索,这千湖郡水匪在呈送云安的奏折中都不过是一群寻常农夫,最高修为也不过三流,虽然千湖郡内真实情况未必如此,但自己二人确实不需要惧怕,且公主殿下的决定她如何反对?只得乖乖跟在公主身后,去往雪河镇巡卫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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