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卷起尘土，在暗月城堡的东大道上打着旋儿。
这匹马有着一丝火系魔兽的血脉，毛皮油光水滑，隐隐泛着一点暗红色的光芒，给骑乘它的菲尔德·铁石提供一丝丝热量。
“啧，暗月领这地方，真是……愈发不堪入目了。”
菲尔德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身旁骑着一匹矮壮驮马的助手耳中。
他拉了拉自己那件用上等羊毛绒镶着银狐皮领的厚实斗篷，仿佛这地方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穷酸气，需要隔绝。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破旧。
脚下的石板路，有好些局域都已失去了昔日的平整。
小片小片的石板碎裂、凹陷，形成一个个积着污水的泥坑，马车轮子碾过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道路两旁的房屋很少有高层建筑，许多表面的墙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颜色不一的乱石。
窗户大多是用油纸或亚麻布遮挡，难得见到几扇干净完整的玻璃窗。
一些孩童穿着打补丁的单薄衣服，用好奇又带着一丝畏惧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这支衣甲鲜明、车队庞大的外来者。
唯有大道尽头，那座依山而建的暗月城堡本身，依旧能看出往昔的宏伟轮廓。
灰色的岩墙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冷硬，塔楼高耸。
但这份坚持，在菲尔德眼中，也不过是落魄贵族最后维系体面的挣扎罢了，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强行挺直佝偻的脊梁。
“大人您说得太对了。”
一旁的助手立刻赔着笑脸附和，他裹了裹自己略显寒酸的棉外套，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充满认同：“暗月领就象一棵从内部开始腐朽的古树，外表看着还行，但其实早已被虫蛀空，一阵大风吹来说不定就倒了。哪象我们灰石领，正如初升的太阳，充满了活力与希望！”
“很贴切的比喻。”铁石满意地笑了笑。
他习惯性地用手指捻着自己修剪精致的小胡子：“我还记得，大概十年前，跟随舅舅……哦，尊敬的巴顿子爵大人，第一次来访暗月领。那时这里虽比不上灰石领繁华，但也算人来人往，商铺里也有些新奇、或者贵一点的玩意儿，至少这路是平整的。”
“可这才过了多久？”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惋惜：“仅仅十年不到，一切都让我感到厌弃了。这里充斥着的，只有落后、贫穷和一种……嗯，死气沉沉的味道。”
助手立刻抓住机会送上恭维：“这一切的对比，正彰显了大人您卓越的才干啊！自从子爵大人委任您全权负责领地的贸易事务以来，我们灰石领每年都在大变样！
新的商铺、更大的市场、往来不绝的商队……就连王都的商人都称赞我们是‘边境明珠’！由此可见，贸易，才是一个城镇真正的生命线！”
“呵呵，过誉了。”菲尔德嘴上谦虚，脸上却满是受用的神色。
“灰石领的崛起，首要归功于巴顿子爵大人的远见卓识，他力排众议支持发展贸易。当然，也离不开诸位同仁的尽心竭力。”他顿了顿，目光略带得意地扫向身后。
在他的后方，跟着一支由三十多辆马车组成的车队。
这些马车大多空着，车板干净得仿佛能反光，只有最前面的五六辆车上，装载着用防水油布捆扎得严严实实的货物——那是粮食。
这些粮食，将是他们此次前来撬开暗月领仓库的“钥匙”。
他们的计划简单而高效：用这几车在灰石领不算太值钱的粮食，换取暗月领仓库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矿石——主要是铁矿石和少量品质较高的精铁矿。然后，将这些矿石运回灰石领，利用那里发达的水运和陆路贸易网络，转运至王国境内那些矿产稀缺但工业须求旺盛的地区。一来一去，几车粮食就能变成几十车沉甸甸的矿石，最终化作叮当作响、流入灰石领金库和巴顿子爵、以及他菲尔德口袋的金币。
用几车粮食换取几十车矿石，这种近乎掠夺的不平等交易，在别处或许会引人侧目，但在暗月领，却是每年秋冬季都会上演的“常态”。
原因赤裸而残酷——暗月领极度缺粮。
这片土地适合耕种的面积稀少，产出连自给自足都困难。
“想想也挺可笑。”
菲尔德象是想起了什么，对助手说道，“我记得暗月领上一任那个老贸易官，还曾试图反抗，想要绕过我们去找别的贸易对象，甚至异想天开地想和东南边那些紫枫王国的商会搭上线。”
他嗤笑一声：“可那老家伙也不想想，暗月领往东南的贸易路线，是要穿越荒原的危险道路，怎么能比得上朝王国腹地而去的通畅信道，枢钮就在我们灰石领手里。”
事实上，两年前，暗月领想要彻底开拓东南方向的贸易路线时，灰石领的巴顿子爵为了不让到嘴的肥肉飞走，甚至还让灰石领的骑兵假扮成强盗团伙，专门劫掠商队。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那些紫枫王国边境的小商队来贸易的心思。
“呵呵，暗月领能怎么办？向我们宣战吗？”
菲尔德语气轻篾：“如今的灰石领城坚兵利，拥有超过3000名常备精锐士兵，500铁骑，超凡者数量多达20位！！
“而暗月领呢？连番遭受那些该死的半兽人、哥布尔骚扰，士兵损伤惨重，上个月连老领主都死了！
“现在他们自身难保，恐怕连凑出两百个能拿稳武器的士兵都困难吧？他们拿什么来反抗？”
所以，在菲尔德看来，暗月领的结局早已注定——那就是只能乖乖接受灰石领制定的贸易规则，用宝贵的精铁矿石资源，换取最基本的生存口粮。
菲尔德的心情愈发愉悦。
与灰石领对抗了十多年的老领主终于死了，去见了他的先祖。
听说新领主，是个来自王都，实际上是被流放的年轻子爵。
而且根据王都那边蒙罗伯爵大人隐约传来的消息，这位新领主兰开斯特·苏伦，在王都基本已经没有靠山了。
一个没有靠山的落魄贵族，还是个毛头小子，在这片到处都是开拓领主的混乱之地生存下去？
这可比登天还难！！
菲尔德相信，这次的贸易谈判将会前所未有的顺利。
“大人，您看那边！”
助手的嚷嚷声打断了菲尔德的思绪，他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暗月城堡的守卫兵营所在地。
此刻，兵营门口有不少青壮男子来来回回出入。
“恩，暗月城堡是在征兵？”
菲尔德眯起了眼睛，心中快速盘算着。
他记起情报中提到，不久前暗月领确实经历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半兽人攻城战，兵力损耗肯定不小。
现在征兵，无非是为了补充兵员，维持最基本的防御力量。
想到这里，菲尔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
征兵？
好事啊！
征兵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粮食来养活这些脱产的士兵。
以暗月领那点可怜的农业产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那么，他们唯一能指望的，不就只剩下“仁慈”的、愿意与他们进行“友好”贸易的灰石领了吗？
“看来，我这次又要立功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