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内…国道上静得吓人。
长毛发握紧手里的枪,指关节发白。额头上那个青黑色的十字架像块烙铁,烫得他心慌。另外五个人背靠背围成圈,枪口对着外面黑漆漆的荒野,大气不敢出。
“发发哥”黑狗声音发颤,腿肚子直抖,“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没人回答。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连虫鸣都听不见。
然后,雾来了。
白色的雾气像潮水一样从道路两旁的荒野里漫上来,无声无息,贴着地面流淌,越来越浓。几分钟功夫,能见度就降到不足十米。越野车的大灯像被棉花捂住,光柱软弱无力。
“妈的这雾”刀疤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紧接着,声音出现了。
先是隐隐约约的唢呐声。调子凄厉,撕心裂肺,是送葬的哀乐。那声音飘忽不定,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又好像就在耳边吹响。
哀乐里还夹杂着女人和小孩嘤嘤的哭声,悲悲切切,听得人头皮发麻。
呜呜呜
“听听见没?好像有人在哭!!!”瘦猴缩著脖子,牙齿打颤。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响起了热闹的吹打声。锣鼓唢呐齐鸣,调子欢天喜地,是迎亲的喜乐。可那欢喜里透著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尖锐刺耳。
一左一右。一悲一喜。
两种截然相反的乐声在这浓雾弥漫的荒郊野外交织碰撞,诡异得让人汗毛倒竖。
“操他妈的什么声音谁他妈的在吹哀乐?!!”强子骂了一句,但声音虚得厉害。
黑狗突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浓雾深处,手指著一个方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那那边!你们快看那边!”
浓雾稍微散开一点,隐约露出一支队伍的轮廓。
四个人影!!
不对!不是人!!!
是四个惨白惨白的纸人!脸上涂著猩红的腮帮子,穿着纸扎的黑色衣服,动作僵硬地抬着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棺材没有盖严,缝隙里垂下几缕乌黑的头发。
棺材盖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着血红色的嫁衣,头上盖著红盖头,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轻轻晃荡。
“纸纸人抬棺”阿坤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另一边!看另一边!”瘦猴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另一侧的浓雾里,也走出来一支队伍。同样是四个白脸红腮的纸人,穿着大红的纸衣,抬着一顶大红色的花轿。轿子帘幕低垂,随着纸人僵硬的步伐轻轻晃动。看书屋 醉歆彰劫庚辛筷
而花轿里面,则坐着一个身穿寿衣,头带冥帽,脸色十分惨白的男子,他两只眼睛里全是白色…没有一丝瞳孔!!
送葬的哀乐和迎亲的喜乐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两支诡异的队伍从国道两侧的浓雾里缓缓走出来,朝着中间这六个人逼近。
“鬼鬼啊!!”黑狗终于崩溃了,大叫一声,手里的枪差点掉地上。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炸穿了。
“我操操操操操!!!这什么阴间场面?!”
“红白冲煞!!!民间传说里的红白冲煞!!!”
“红白撞煞!这就是老辈子人说过的红白撞煞!遇见必死!!!!”
“主播连这个都能搞出来!??”
“妈妈我怕!!!这比看恐怖片吓人一万倍!”
“纸人!纸人抬棺!纸人抬轿!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那个新娘子是人是鬼?”
“盖著红盖头看不到脸啊!急死我了!”
“等等棺材上那个!你们看她的脚!像不像像不像陆华华上吊时候穿的那双鞋?!”
“楼上的,你眼瞎啊!!陆华华吊死的时候穿的是皮鞋,这他妈的是绣花鞋!!!”
“那轿子里的又是谁!!??我靠!这装扮我怕是要尿了啊!!!”
“卧槽!各位大哥,你们别吓我!晚上我一个人睡…”
“轿子里那男的好瘆人!眼珠子都没有!”
“哥哥们别说了我被子蒙头了”
“是不是陆华华回来索命了?”
“红白事撞一起,这是要收人啊!”
“难道是陆华华的鬼魂?!她回来报仇了!?”
“红白事冲煞!这是要索命啊!”
“这帮人渣完了!绝对完了!”
“主播牛逼!!!这特效拉满!”
“这不是特效吧我看着像真的”
“狗屁特效!这他妈就是真的”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长毛发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鼻梁流下来。他握枪的手在抖。他混了这么多年,砍人放火什么都干过,从来不信邪。可眼前这景象,由不得他不信。
“发哥怎么办”刀疤的声音带着哭腔。
两支队伍越来越近。纸人惨白的脸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脸上那抹僵硬诡异的笑容看得人心里发毛。棺材和花轿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压力,空气都凝固了。
坐在棺材盖上的那个红嫁衣女人,盖头轻轻晃动,似乎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花轿旁的那个,也微微偏了偏头。
“她们她们看过来了!!”瘦猴尖声叫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啊!!!她在笑!!她朝我们笑了!!”
“砰!”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枪。
一声枪响撕裂了诡异的乐声。
“开枪!”长毛发像是被这一枪惊醒了,眼中闪过狠厉和疯狂,“管他娘的是人是鬼!给我打!!”
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歇斯底里的疯狂。
“鬼!鬼又怎么样!!”他眼球充血,面目扭曲,猛地抬起枪口,对着左边的送葬队伍疯狂扣动扳机!
“开枪!都他妈给我开枪!打烂这些鬼东西!!”
砰!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猛然炸响,撕裂了诡异的唢呐声和浓雾的死寂。
子弹呼啸著射向那些惨白的纸人,射向那口黑棺材,射向棺材上静坐的红衣女人。
火星在纸人身上溅起,打穿它们的身体,留下一个个窟窿。纸屑纷飞。
但那些纸人仿佛没有知觉,依旧抬着棺材,迈著僵硬的步子,无声无息地向前逼近。
棺材上的红衣女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浓雾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