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办公室的路上，李建国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声音。他刚接起那个要命的电话，脚还虚踩在油门上。
“喂！”
电话那头是孙莉，声音又急又哑：“不好了李组！直播间又开了！看背景像是在野外，那几个人手上有枪！估计是陆华华一案的后续，他他又走在我们前面了！”
李建国脑子嗡的一声，血直往头顶冲。
“什么！？”
他下意识一脚把刹车踩死。
吱——嘎——！
车身猛地顿住。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
砰！砰！砰！
他被惯性带着往前一冲，安全带狠狠勒进肩膀。
后视镜里，一辆花花绿绿的改装车紧紧怼在他的车尾上。车门砰地打开，跳下来几个染著黄毛、穿着紧身裤的社会青年，还有两个画著浓妆的小太妹。
“我操你妈！你怎么开车的！？”为首那个黄毛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巴掌拍在李建国的车窗上，唾沫星子横飞，“眼睛长屁股上了？今天不赔钱你别想走！”
他身后的同伙跟着起哄，两个小太妹抱着胳膊看热闹。
李建国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播间长毛发枪一堆乱麻塞在脑子里。
结果又遇见了这事，看着眼前这小混混将手指都快戳到他鼻梁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把手拿开。”李建国声音低沉，带着压不住的火气，“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黄毛嗤笑一声，更加嚣张，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贴到他脸上，“说你妈！赶紧赔钱！不然今天老子要你好看！”
他一张嘴，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知道我是谁不？！”
李建国眼神一厉，最后那点耐心耗尽了。他没时间在这里耗。
黄毛不屑的一笑，拧住了李建国的衣领，“我管你他妈的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不赔钱也别想走！！！”
李建国那个气啊！！他猛地掏出证件，直接亮到黄毛眼前。
“警察！！！全部给老子趴下！！”
黄毛和他身后那帮人瞬间僵住。
李建国声音冷硬，像块铁：“我刚刚就看到你们超载了！还有你，一身酒气，还敢开车！？”他目光扫过那几个脸色发白的小青年，“全部给我靠边！双手抱头！趴好！”
那帮小混混刚才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个吓得腿软。
“哎哎呦！是警官啊！”黄毛瞬间变脸，点头哈腰，笑得比哭还难看，“误会！纯属误会！我们都是好人啊！”
“好人？！！”李建国指了指他那头扎眼的金毛，“好人会把头发染成这金色？身份证呢！全部拿出来！！还有你的，好人！！”
他一边厉声呵斥，一边心急如焚地瞄向手机屏幕。直播已经开始了。
---
漆黑的直播间界面，此时已不再空旷。
六个人的半身像并排浮现，下方滚动着他们的详细信息和罪行。
左侧第一个，就是长毛发。
【刘长发，外号：长毛发】
【身份：罗雄集团核心成员，职业打手】
【罪行：故意杀人、参与陆华华一家灭门案、倒卖人体器官、故意伤害致残、非法持有枪支、组织并参与黑社会性质活动、非法高利放贷、暴力催收、强迫卖淫】
下面五个小弟的信息也逐一列出：
【赵猛，外号：黑狗】
【罪行：故意伤害、非法拘禁、协助倒卖器官、暴力催收致人重伤】
【钱兵，外号：刀疤】
【罪行：抢劫、纵火、参与多起暴力拆迁、非法持有枪支】
【孙强，外号：强子】
【罪行：强奸、强迫卖淫、故意伤害、吸毒】
【李伟，外号：瘦猴】
【罪行：入室盗窃、销赃、协助绑架、非法窃听】
【周坤，外号：阿坤】
【罪行：贩毒、吸毒、聚众斗殴、故意伤害】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长串触目惊心的罪行。
直播间弹幕彻底疯了。
“我日！这他妈是畜生名录吧！？”
“长毛发！果然是罗雄的人！之前猜王老虎的都错了！”
“陆华华一家灭门！！果然是他们干的！”
“倒卖器官！强迫卖淫！吸毒贩毒！无恶不作啊！”
“人渣！全是人渣！”
“主播牛逼！把这帮社会的毒瘤全揪出来了！”
“等等罗雄？？是那个滨海的企业家罗雄？经常上电视那个？”
“我操！表面光鲜，背地里养著这么一帮打手！”
“细思极恐！陆华华家的案子水太深了！”
“专案组还在查王老虎，主播直接捅到罗雄老巢了！”
“警方脸疼不？”
“快看！居然有画面了！”
“卧槽！！！有画面了，主播牛逼！！！(破音)”
直播画面切换。不再是静止的头像和文字，而是一段段模糊、晃动、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片段。
雨夜。低矮的平房。惨叫声。挥动的砍刀。倒在血泊中的老人、男人、女人还有那个缩在角落、被长毛发粗暴拖出来的六岁男孩陆丰俊
昏暗的ktv包房，穿着暴露的女孩被强行灌酒，挣扎哭喊
医院停尸房般的房间，戴着口罩的人从尸体腹腔取出血淋淋的器官，放入冰冷的保温箱
借了高利贷的人被堵在墙角，棍棒拳脚如雨点落下
一幕幕，一桩桩，通过长毛发和他手下们的视角，赤裸裸地呈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没有配乐，没有解说。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画面，和画面中受害者凄厉的惨叫、施暴者狰狞的狂笑。
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随即，是更加狂暴的汹涌。
“畜生！！！”
“杀了他们！！！！”
“我受不了了！那个孩子他才六岁啊！！”
“陆华华一家死得太惨了！”
“这帮人不得好死！”
“主播！审判他们！一个别放过！”
“罗雄呢！？罗雄在哪！？他才是主谋！”
“支持主播！为民除害！”
“美姨呢？我就想知道美姨会不会出来…”
“警察呢！？赶紧去抓罗雄啊！”
“专案组的人呢？还在干嘛！？”
画面一转已经给到了他们六人，长毛发死死攥着手枪，手指关节发白。
他看不到弹幕，但能感觉到那个无处不在的注视。像是整个天空都变成了一只眼睛，冷漠地俯视着他们。
“出来！”他对着空旷的荒野嘶吼，“装神弄鬼！给老子出来！”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荒野的呼啸。
黑狗腿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发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长毛发猛地抬手，对着天空连开三枪。
砰！砰！砰！
枪声在荒野上回荡，惊起几只飞鸟。
“出来啊！！”他面目狰狞，额头的十字架仿佛在隐隐发烫。
弹幕更加疯狂了：
“还开枪？袭警不对，袭主播？”
“无能狂怒！”
“十字架在发光！你们看到没有！”
“看到了！好像在变红！”
“主播要动手了！”
“快开始吧！等不及了！”
“我有预感，这次比陆华华那次还要刺激”
长毛发喘著粗气，眼睛血红。
李建国粗暴地将那几个小混混塞进闻讯赶来的辖区警车，甚至来不及多做交代，自己跳上车，油门踩到底，朝着省厅方向疯狂驶去。
他一只手握著方向盘，另一只手死死捏着手机。屏幕里，那些血腥残酷的记忆碎片还在不断闪现。他额角青筋暴起，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又晚了。
又一次，被那个幽灵般的主播抢在了前面。
而且这次，他直接掀开了最血腥、最黑暗的那一层。
罗雄。
李建国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他们警方，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猛地一捶方向盘。
汽车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划破城市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