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闲话间,施旷抱着乖巧的三寸丁,忽然像是随口一问,声音平淡:“二位原是去哪儿?”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齐铁嘴猛地一拍脑门。
“哎呦!瞧我这记性!” 他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我原本就是要去看佛爷的啊!前两天从二爷那儿出来,没道理不去看看佛爷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光顾著跟你和老五闲聊,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风风火火地收拾了一下,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施旷:“施先生,您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佛爷?您医术高明,说不定能看出点我们看不出的门道。”
施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怀里的小狗递还给吴老狗,然后转向吴老狗的方向,问道:“吴五爷,不去看看?”
吴老狗接过三寸丁,笑着摆手:“我就是出来遛遛狗,碰巧遇上老八聊了几句。家里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跟着去了。老八,代我向佛爷问个好。”
他心思细腻,觉得张启山刚经历下墓和流言风波,自己与佛爷交情不算最深,此刻贸然上门探望反而不美。
施旷闻言,略一沉吟。‘张启山这会儿应该开始出现幻觉后遗症了吧?去瞧瞧也好,免得他真出什么岔子,我这长期饭票就不稳了。’ 于是他微微颔首:“好。”
齐铁嘴见施旷答应,更是高兴,连忙与吴老狗道别。
吴老狗抱着狗,看着齐铁嘴和施旷并肩离去的背影,一个活泼话多,一个沉静神秘,这组合怎么看怎么有趣,他笑了笑,也转身回家了。
去张府的路上,齐铁嘴的嘴就没停过,围着施旷絮絮叨叨。
主要是追问:“施先生,碎碎到底喜欢吃些什么啊?我之前在矿山墓里可是答应过要给它加餐的!牛肉?鲜鱼?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果子?您告诉我,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施旷被他吵得有点头疼,内心:‘它什么都吃,尤其是你这种话多的,它可能最想叼走图个清静,跟你比起来,他之前还真的不算碎嘴子。’
但面上只是淡淡道:“不拘,它不挑。” 这回答在齐铁嘴听来,更是觉得施旷和碎碎都超凡脱俗,连饮食都如此随性。
二人来到张府门口,报了名号,等待通传。
不一会儿,卫兵回来,却道:“八爷,施先生,佛爷正在书房会客,请二位稍候,我先带二位去偏厅书房用茶。”
齐铁嘴好奇心起,顺口问了句:“佛爷有客?是谁啊?”
卫兵压低声音:“是霍家的当家,霍三娘。”
齐铁嘴看了施旷一眼,感受到目光,施旷朝他方向偏了偏头,‘齐铁嘴好像感到有些意外,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们炸的矿山是人家的地盘。
此时,张启山的正书房内,气氛却并不融洽。
霍三娘一身月白色旗袍,头上是配套的珠串装饰,一身装扮较为温婉,但眉眼间带着一丝兴师问罪的意味:“佛爷,您一声不响,带人闯了我霍家地盘里的矿山,这…不合规矩吧?”
她语气看似客气,实则绵里藏针,“既然您已经探过了,那墓室里的情况、得到的线索…是不是也该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毕竟,那是在我霍家的地头上。”
张启山自下墓后,精神本就因青铜碎片、家族纹身以及墓中经历的冲击而有些恍惚不稳。
此刻见霍三娘态度倨傲,言语无礼,心中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他脸色一沉,甚至懒得废话解释,“唰”地一下拔出腰间的配枪,“咔擦”地一声上膛举起,枪口指向霍三娘,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和骤然响起的巨响,已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霍三娘没想到张启山反应如此激烈,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脸色微白,后面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她深知张启山的脾气和实力,见他动了真怒,不敢再硬顶,强自镇定地撂下一句:“既然佛爷今日不便,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匆匆起身离去,颇有些狼狈。
到了外面准备上车前,才暗自撂了一句狠话:“张启山,今日你羞辱我的,来日我让你加倍奉还!”
偏厅书房内,施旷的耳朵微微地动了一下。‘哦?动枪了?看来张启山的精神状态比我想的还要躁动。’
过了一会儿,张启山才来到偏厅书房,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戾气。
见到施旷和齐铁嘴,他勉强压下心头烦躁,打了声招呼。
齐铁嘴敏锐地察觉到张启山状态不对,不仅是伤势未愈,更像是…魂不守舍。
他关心地问道:“佛爷,您脸色很差啊,是不是…墓里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来?”
张启山揉了揉眉心,没有否认:“是有些不对劲,总感觉…精神恍惚,容易动怒,有时还会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齐铁嘴一听,立刻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自己随身的布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面用红布包裹着的青铜镜。
“佛爷,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面‘辟邪镜’,据说能驱阴避邪,震慑邪祟,甚至能让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现出原形!您拿去照照,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一旁的施旷,在齐铁嘴拿出那面铜镜的瞬间,虽然没有看,但某种直觉让他注意到了那面镜子。
‘嗯?这镜子的气息…怎么跟我之前在方士墓里摸到的那面有点类似?都是这种…扰人心神的力量波动。’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张启山接过镜子的反应。
张启山将信将疑地接过铜镜,入手一片冰凉。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面照去。
起初,镜中只是映出他自己略显苍白憔悴的脸庞。
但渐渐地,镜面被雾气拂过,他父亲那张严肃而熟悉的面容,竟然清晰地出现在镜中,取代了他的影像!
幻觉瞬间侵袭而来!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在一次激烈的枪战中,父亲为了掩护他,不幸中弹身亡。
…紧接着,画面跳转,他正在一片荒地上疯狂地挖掘土坑,准备埋葬父亲和一同遇难的族人们…然而,当他将族人们的尸体放入坑中时,惊恐地发现,所有的尸体,竟然都是面朝下的!
这个诡异的姿势,与他在那列神秘的军列上发现的尸体,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窒息感扑面而来…
“呃啊!” 张启山猛地从幻觉中挣脱,手中的铜镜差点脱手掉落,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呼吸急促。
“佛爷!您怎么了?” 齐铁嘴见状大惊。
张启山喘著粗气,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惧,他死死攥住铜镜,声音沙哑:“我看到了…我爹…还有族人们…他们死的时候,尸体都是面朝下的!和军列上一样!刚才…有东西压住我…不是东西,是…人!我感觉到了,是人!” 他猛地抓住齐铁嘴的胳膊,“老八,压住我的,可能是人!”
齐铁嘴被他这番话吓得寒毛直竖,看着张启山激动的样子,不由地担心起来:“佛爷,您冷静点!这…”
而一直静默旁观的施旷,此刻心中也泛起嘀咕。
‘面朝下埋葬…军列尸体…人为压制…’ 他回想起自己在方士墓室那面碎碎照过的诡异镜子中,也曾看到过一些模糊的、关于自己过往的片段画面。
这镜子,照出的不是邪祟,或许是埋藏在他血脉和精神深处的记忆碎片和恐惧吗?
思绪一转。
‘系统,剧情度多少了?’书房内的气氛对正在神游天外的施旷来说,毫无影响。
他表面上仿佛正在深沉地思考着张启山那骇人听闻的幻觉,实则内心正在与系统交流。。
‘嚯!连涨三个点,也是走上正轨了。’施旷内心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接下来是什么剧情来着?’他一边听着张启山和齐铁嘴在旁边低声讨论“面朝下尸体”和“人为压制”的背景音,一边发散的思绪开始漫无目的地飘荡,想着想着,意识就彻底放空了,进入了待机节能模式。
“施先生!施先生?施旷!!!”
不知过了多久,齐铁嘴的声音由远及近,音量逐渐拔高,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
他和张启山已经就刚才的幻觉讨论,或者说,是齐铁嘴单方面安抚和张启山混乱地叙述,告一段落。
想听听这位一向见解独到的施先生有何高见,结果一转头,发现施旷如同入定老僧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绵长,喊了几声都没反应,要不是胸口还有细微起伏,齐铁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灵魂出窍了。
“嗯?” 施旷被这陡然拔高的音量从神游状态中强行拉了回来,发出一声略带疑惑的轻哼,微微偏了偏头,转向声音来源。
“施先生,您可算回神了!” 齐铁嘴松了口气,连忙道,“我是想问,关于佛爷刚才所说,还有这镜子…您可有什么头绪?” 张启山也带着一丝期望和疲惫,紧紧盯着施旷。
施旷的脑子这才重新开始高速运转。
‘头绪?剧情头绪我倒是有…’ 他迅速检索著记忆。
按照书里的进展,这个时候,陆建勋那个搅屎棍,应该已经和裘德考、陈皮暗中勾结,结成了利益同盟。
接下来,陆建勋会趁著二月红重伤未愈,直接带兵把人从红府带走,想要屈打成招,逼问矿山墓室的秘密。
张启山为了救二月红,会把所有事情一肩扛下,结果就是被陆建勋抓住把柄,丢了官职…
再往后,张启山因为这次精神冲击和后续的打击,身体状况会越来越差。
他那个聪明果决的未婚妻尹新月,眼见长沙城内忧外患,各方势力都对张启山虎视眈眈,为了他的安全起见,和张副官商量,秘密将张启山带离长沙这个是非之地…
带离?对哦!施旷脑中灵光一闪。
后面好像主要的剧情场景,都会转移到…白乔寨!
他对长沙城里的这些权力倾轧、勾心斗角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有那时间不如多晒晒太阳。
反倒是白乔寨,那个充满神秘巫蛊文化的地方,听起来还有点意思…
他这思绪一飘远,表现在外,就是又开始皱眉沉思,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嘴角无语的抽动了一下,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沉默,仿佛在权衡著什么惊天秘密。
齐铁嘴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张启山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断了这人至关重要的思路。
施旷知道差不多了,再表演思考下去这两人怕是脖子都要伸断了。
他佯装刚刚理清头绪,抬起头,用一种带着几分了然与决断的语气,对着二人清晰地说道:
“白乔寨,大土司,可信。”
这没头没脑的几个字,让张启山和齐铁嘴都是一愣,完全不明白这话题是怎么从镜子幻觉跳到远在百里之外的苗寨土司身上的。
然而,就在施旷话音刚落下的瞬间——
【兹拉——!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触发!】
【兹拉——!发布单人支线任务!】
一阵老旧收音机信号不良的杂音在他脑中响起,紧接着,一个清晰的任务框弹出:
【单人支线任务 - 获取白乔寨大土司的信任】
【任务奖励 - 圣树本源】
【触发单人支线,因果点功能已开启】
‘嚯?系统你这是什么破锣嗓子?’ 施旷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恶疾惊了一下,随即看清了任务内容。
单人支线?奖励听起来还挺玄乎,圣树本源?看来这白乔寨是非去不可了,而且不能跟着张启山他们的大部队,得提前动身,单独行动才能符合‘单人’要求。
就在他做出决定之时,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翅膀扑棱声。
一道黑影穿窗而入,轻盈地落在了施旷面前得茶几上,正是风尘仆仆从三百公里外矿山赶回来的碎碎!
碎碎的归来,仿佛一个完美的行动信号,等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先不管了。
施旷不再犹豫,他轻轻抚了抚碎碎略显凌乱的羽毛,随即对着还在消化‘白乔寨’信息的张启山和齐铁嘴,干脆利落地告辞:
“二位,先行一步。”
也不等两人反应,他便抱着碎碎,转身,步履平稳却迅速地离开了书房。
留下张启山和齐铁嘴面面相觑,满脑子都是问号,以及那八个如同谶语般回荡在空气中的字“白乔寨,大土司,可信。”
施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长沙城的这潭浑水,他暂时不奉陪了。
他的新舞台,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