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贵被炎武帝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身板一抖，下意识地往自己爹林天豪那边缩了缩，一脸茫然加无辜的说道：
“啊？陛下，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林天豪不动声色地将儿子半护在身后，对着御座躬身说道：
“陛下息怒，富贵年幼，言语无状，若有冲撞”
“朕没问你！”
炎武帝直接打断了林天豪，目光依旧死死锁定林富贵，语气稍微缓和，
“富贵，你告诉朕，你梦中念的这赋，这‘洛神’你是从何处听来？还是真是你梦中所见？”
这个问题，同样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巨大疑问。
一个八岁孩童，作出《洛神赋》？
他们宁可相信当朝丞相搂着母猪睡觉。
林富贵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一脸严肃的皇帝，又瞅了瞅周围那些竖着耳朵的文武百官，小脑袋歪了歪，似乎在努力回忆。
“就是刚才站着睡觉的时候梦到的啊。”
他挠了挠头，
“梦里有个老爷爷，白胡子老长了，在旁边叽里咕噜地念，我就跟着学了几句。
听着挺舒服的，就记住了。”
老爷爷？白胡子？
众人一愣。
难道是某位隐世的文坛大家托梦？这听起来更玄乎了。
丞相此刻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出列沉声道：
“陛下！福王年幼，所言梦境之事，虚无缥缈，难以考证。
然此赋文采斐然，意境高远，绝非寻常。
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明此赋来源，若真是前人遗珠，当寻得全篇，以光耀文坛。若”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富贵，
“另有缘由，也需弄个明白，以免混肴视听。”
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明白：
要么是这小孩撞大运梦到了千古名篇，要么就是他背后有高人。
必须查清楚！
柳文轩此刻也勉强站稳，听到“老爷爷”之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声道：
“对！对！定然是前人遗作。
绝非福王所能”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懂。
林富贵一听不乐意了，小嘴一撇：
“喂！状元郎，你什么意思？看不起小孩啊？梦到的怎么啦？梦到的就是本王的。
那老爷爷在本王梦里，就是教本王的。
你有本事你也梦一个去啊？
梦篇比我这更好的出来给大家听听？”
“你！”
柳文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富贵，那口勉强咽下的血又涌了上来。
“噗——”
这回是几个勋贵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福王殿下的嘴，真是淬了毒的刀啊。
“够了！”
炎武帝揉了揉眉心，感觉有点头疼。
他知道再问下去，这朝会就要变成菜市场吵架了。
他看了一眼林富贵，又看了一眼气得快要升天的柳文轩和面色凝重的丞相。
“此事暂且搁置。”
炎武帝一锤定音，
“福王林富贵，年幼聪颖，梦境奇诡，所言之赋，闻所未闻，暂且记下。退朝！”
说完，也不等百官反应，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退——朝——”
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
百官面面相觑，今日这朝会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先是状元郎被怼吐血，接着是八岁王爷口诵惊天动地《洛神赋》，最后陛下追问“洛神”无果而终。
这足够京城议论好几个月了。
林天豪二话不说，拎起还在那嘚瑟的林富贵，跟拎小鸡崽似的，大步流星就往外走，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爹！爹！轻点！勒着我胳肢窝了。
我立了大功了你还不表扬我。”
林富贵在空中扑腾着小短腿。
“立功？我立你个头！”
林天豪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
“回去再收拾你。
你小子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学文化了？还学得这么吓人？”
“我真梦到的啊。”
林富贵叫屈道。
“梦你个大头鬼！”
父子俩的声音渐行渐远。
另一边，柳文轩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直到同僚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还如同泥雕木塑。
丞相缓缓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
“老师！学生学生”
柳文轩声音哽咽，今日之辱，远胜昨日十倍。
他不仅没能找回场子，反而亲眼见证了对方随手抛出的，足以碾压他毕生所学的文采，这打击是毁灭性的。
丞相目光深邃地看着林天豪父子离去的方向，低声道：
“文轩，输一阵，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他拍了拍柳文轩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
“一个八岁孩童，随口便是千古名篇？你信吗？陛下信吗？满朝文武谁信？
这背后，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或许是林天豪找到了某个不世出的隐士高人，故意借其子之口抛出，用以震慑文坛，或者说，震慑我们。”
柳文轩猛地抬头：“老师的意思是？”
“查！”
丞相眼中寒光一闪，
“查林天豪近来的动向，查他府上是否有陌生的文人出入，查这《洛神赋》是否真有出处。
若查不到”
他顿了顿，
“那这‘神童’之名，可就有点意思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皇宫，御书房。
炎武帝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面前铺着一张宣纸，上面是他凭着记忆，飞速记下的《洛神赋》片段。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他低声吟诵着，眼中异彩连连，
“好！真是绝妙好辞！”
他自幼酷爱诗文，自问鉴赏力不俗。
这篇赋，绝对是开宗立派级别的神作。
若真是前人所作，绝无可能寂寂无名，淹没于历史长河。
“梦到的？老爷爷？”
炎武帝嗤笑一声，
“林天豪这老匹夫，什么时候也学会玩这种神神叨叨的把戏了？
是想给儿子造势？还是另有图谋？”
他沉吟片刻，扬声唤道：“来人！”
一名影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
“去，给朕仔细查查，林天豪近半年，接触过哪些文人墨客，府上可有异常。
还有，去翰林院，调阅所有古籍孤本，给朕查！
看看是否有类似‘洛神’记载或者残篇的文献。”
“是！”影卫领命，瞬间消失。
炎武帝再次看向那几句残赋，目光幽深：
“洛神究竟是哪路神仙？林天豪，你给朕送了这么大一个惊喜，到底想干什么？”
福王府，后院。
林天豪把林富贵往石凳上一放，双手抱胸，板着脸问道：
“说吧，怎么回事？那什么赋，你从哪儿听来的？别跟我扯做梦。”
林富贵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爹，真是梦到的！骗你是小狗！”
“你本来就是属狗的。”
林天豪没好气的说道。
“那就是梦里有个漂亮姐姐。”
林富贵眼看糊弄不过去，开始即兴发挥，小胖手比划着名，
“可漂亮可漂亮的姐姐，在水上跳舞，穿的裙子跟云彩一样，然后刚才朝堂上那个状元郎一吵，我就醒了，就记得那姐姐好看，还有几句话。”
漂亮姐姐？
林天豪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怎么又扯出漂亮姐姐了？跟陛下问的“洛神”对上了？
难道真有什么鬼神之事？
他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林富贵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
“唉！”
林天豪最终叹了口气，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罢了，不管你是梦到的，还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听来的，以后在朝堂上，给老子收敛点。
还有，那什么赋，不许再往外说了。听见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
林富贵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却嘀咕：
不说？那多没意思？
就在这时，老管家匆匆跑来，面色有些古怪：
“王爷，小王爷，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王公公，还带着几位翰林院的学士。”
林天豪心里咯噔一下：“所为何事？”
老管家表情更加微妙：
“说是陛下听闻小王爷文采斐然，特赐下文房四宝，并让翰林学士们来记录、整理小王爷平日里的‘梦呓’之作，说是以免遗珠之憾。”
林天豪：“！！！”
林富贵眼睛瞬间亮了：
“记录我的梦话？还有礼物拿？陛下真好！”
林天豪看着欢天喜地跑出去接赏的儿子，又看看那一脸“陛下圣明”的老管家，只觉得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