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门外,旌旗招展,人马喧嚣。
八岁的安乐县伯林富贵,身着御赐的锦绣小袍,骑在一匹温顺的小矮马上,正准备启程北上。
这排场,可比上次去淮安气派多了。
“富贵兄弟!”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只见四皇子炎臻带着随从快步走来,他解下自己腰间一柄装饰华美的短剑,
“此去北疆,山高路远,这柄‘秋水’短剑锋利异常,赠与兄弟防身,切莫推辞。”
林富贵接过短剑,入手沉甸甸,剑鞘上镶崁的宝石晃得他眼花:
“多谢四殿下!这玩意儿亮闪闪的,晚上能当灯使不?”
四皇子被他逗得一笑:
“若能照亮兄弟前路,自是它的造化。”
这边还没说完,一阵香风袭来,只见小公主炎安宁在宫女簇拥下跑过来,小脸跑得红扑扑的,将一枚绣着歪歪扭扭平安结的香囊塞到林富贵手里:
“富贵哥哥!这个给你。
母后说去庙里开过光的,保佑你平平安安。”
林富贵拿起香囊闻了闻,打了个喷嚏:
“恩挺香。就是线头多了点。谢啦,小安宁。”
最后,宫里的首领太监捧着一个锦盒,高声道:
“陛下有旨,赐安乐县伯林富贵金牌一面,如朕亲临
呃,仅限于北疆军务咨询之用,望你好生体会圣意,莫要滥用。”
老太监念到最后,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
林富贵接过那金灿灿的牌子,在手里掂了掂,小眉头一挑:
“咨询之用?行吧,拿来敲核桃应该也挺顺手。”
周围送行的官员和将领们听得嘴角直抽搐,这小祖宗真是啥都敢说。
林天豪和柳如玉站在一旁,看着儿子。
林天豪拍了拍林富贵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
“儿子,北边不比京城,镇北侯是毅亲王的人,万事小心。
爹给你的影卫会暗中跟着。”
柳如玉只是替儿子整了整衣领,清冷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遇事莫强出头,平安回来。”
“知道啦爹,放心啦娘!我就是去逛逛,看看风景,吃吃烤羊。”
林富贵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队伍终于启程,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向北而行。
越往北走,景色越发荒凉,人烟也逐渐稀少。
空气中开始带着塞外特有的凛冽气息。
这日傍晚,队伍抵达边境一处名为“孤烟”的驿馆。
驿馆不大,坐落在一片荒凉的山坳里,四周暮色四合,显得格外寂静。
护卫队长张莽皱了皱眉,多年军旅生涯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兄弟们,打起精神,今晚恐怕不太平。”
夜深人静,只有驿馆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吱呀的声响。
突然——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驿馆四周的黑暗中射来,瞬间钉满了门窗墙壁。
“敌袭!保护大人!保护县伯!”
张莽的怒吼声划破了夜空。
护卫们瞬间惊醒,持盾举刀,迅速结阵防御。
然而来袭者显然不是普通的马匪。
他们人数众多,至少有二三百人,进攻极有章法,攻势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驿馆单薄的围墙很快就被突破,双方在院子里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铛铛铛!”
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惨叫声此起彼伏。
张莽挥舞着大刀,如同门神般守在林富贵所在的屋外,身上已经多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战袍。
他心中骇然,这些“马匪”的战斗力,远超寻常边军,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妈的!这帮杂碎是哪来的?”
一个护卫刚砍翻一个敌人,就被侧面刺来的长矛捅穿,瞪着眼睛倒下。
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张莽一把抓住正在屋里探头探脑的林富贵,焦急地四下一看,目光落在院角那口废弃的石井上。
“小祖宗!得罪了!”
他也顾不得许多,抱起林富贵直接把他往井口一塞,
“下去躲好!千万别出声。”
林富贵“哎哟”一声,只觉眼前一黑,就掉进了阴凉潮湿的井里。
好在井不深,底下还有层厚厚的枯叶,摔得并不疼。
井外喊杀震天,井底却相对安静。
林富贵坐在枯叶上,撅着小嘴很是不爽:
“搞什么嘛,打扰人睡觉,还把人丢井里,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
他无聊地踢了踢井壁,发出“咚咚”的闷响。
踢着踢着,他觉得脚感不对,有一块井壁似乎特别松。
“恩?”
他好奇心起,用力又踹了几脚。
“哗啦啦——”
那块松动的青砖竟然被他踹得塌陷下去,连带着周围一片井壁都剥落下来,露出了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陈腐、带着铁锈和硝石味道的空气从洞里涌出。
林富贵凑过去,借着井口透下来的微弱月光往里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
洞里竟然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下空间,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满了东西。
那是什么?一架架蒙尘的生锈巨弩?还有一箱箱贴着模糊封条的木箱?
他爬进去用小手指抠开一个木箱的缝隙,里面是黑乎乎的药粉。
“哇塞!”
林富贵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前朝军械库?这玩意儿还能用不?”
他赶紧爬出洞口,扯着嗓子朝井口大喊:
“张大哥!张莽!快下来!我发现宝贝啦。”
井外的张莽正杀得眼红,听到井底传来的喊声,还以为林富贵出了什么事,心中一急砍翻一个敌人,对身边几个护卫吼道:
“守住这里。”
自己则毫不尤豫地跳下了井。
“小公子!你没事吧?”张莽焦急地问道。
“我没事!你看这个。”
林富贵兴奋地指着那个洞口。
张莽凑过去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老兵,他太认识这些东西了。
那是前朝威力巨大的三弓床弩。
还有那箱子,分明是火药。
“天助我也!”
张莽狂喜,也顾不得多想这军械库怎么会在这里,立刻朝井上吼道:
“下来几个人!快!把里面的大家伙给我弄上去。”
几个身手敏捷的护卫冒着箭雨陆续滑下井,看到洞里的东西也都惊呆了。
众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一架相对完好的床弩和几箱火药艰难地运了上去。
院子里,战况正酣,“马匪”们已经彻底压制了护卫,眼看就要冲进屋内。
就在这时,张莽和几名护卫扛着那架布满灰尘却结构完好的床弩冲了出来。
“都给老子闪开。”
张莽怒吼着,将床弩架在门口,虽然锈迹斑斑,但关键部件似乎还能运作。
他手忙脚乱地按照记忆装上儿臂粗的巨型弩箭,对准了外面聚集最多“马匪”的方向。
“他娘的!让你们尝尝这个。”
他猛地一拉机括。
“嘎吱——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后,巨大的弩箭带着破风声呼啸而出。
瞬间穿透了三四名“马匪”的身体,去势不减,又将后面一人钉在了土墙上。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杀伤力,让所有“马匪”都惊呆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另外几个护卫已经点燃了火药包,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轰!轰!”
几声巨响,火光冲天,气浪翻滚。
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妖法!他们用了妖法。”
“是官军的重型军械!快跑啊。”
面对这完全超出认知的打击,再精锐的“马匪”也崩溃了。
他们丢下几十具尸体,如同潮水般狼狈撤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驿馆内外,一片狼借,硝烟弥漫。
张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那架救命的床弩,又看看从井里爬出来、正在拍打身上灰尘的林富贵,眼神如同看神仙一样。
战斗结束后清点,从死者身上搜出了制式的军中腰牌和箭矢,彻底坐实了他们的身份。
张莽提着一个被俘的小头目,扔到林富贵面前:
“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小头目吐出一口血沫,脸上带着狰狞和不甘,死死盯着林富贵狞笑道:
“小子!算你命大。
北疆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识相的赶紧滚回京城去。
镇北侯爷问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