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光线被几条壮硕的身影彻底堵死,阴影笼罩下来。
为首的刀疤脸汉子掂量着手中的短棍,眼神象毒蛇一样锁定被张莽护在身后的林富贵。
“小子,东西不是你能拿的。
乖乖交出来,爷爷们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全尸。”
刀疤脸的声音沙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张莽浑身肌肉绷紧,将林富贵严严实实挡在身后,手紧紧按着腰间的佩刀刀柄,低吼道: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想行凶不成?”
“行凶?”
刀疤脸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在这淮安地界,爷们儿就是王法!
识相的,把那个小崽子怀里那本册子交出来,然后自己抹脖子,省得爷们儿动手,脏了这块地。”
他身后的打手们发出一阵哄笑,挥舞着短棍,不紧不慢地逼近,显然吃定了这瓮中之鳖。
林富贵从张莽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脸上居然没什么惧色,反而撇了撇嘴:
“喂,大块头,你口气比小爷我三天没洗的袜子还臭。
想要册子?自己来拿呀。”
“找死!”
刀疤脸脸色一沉,不再废话,猛地一挥手,
“上!做了他们!拿回册子。”
七八个打手顿时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
“小公子退后。”
张莽暴喝一声,猛地抽出腰刀,雪亮的刀光划破小巷的昏暗,“锵”地一声架住劈头砸来的两根短棍。
他臂力惊人,竟硬生生将两个打手震退一步,但更多的短棍已经从侧面和后面袭来。
张莽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又要分心护住身后的林富贵,顿时险象环生。
一个打手瞅准空子,一棍子扫向张莽下盘,张莽急忙闪避,另一个打手的棍子却直奔他面门。
“张大哥小心!”林富贵惊呼一声。
张莽勉强侧头躲过,棍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心中叫苦不迭,若只有他一人,拼着受伤也能杀出去,可带着林富贵。
林富贵被逼到了墙角,看着张莽左支右绌,背上已经挨了一下,闷哼出声,小眉头紧紧皱起。
他四下乱摸,想找块砖头帮忙,却只摸到了刚才逛街时,一时兴起买的一串红艳艳的过年爆竹。
他本来想着哪天无聊点了听响玩的。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火折子。
这玩意儿他倒是随身带着玩。
哆哆嗦嗦地去点引线。
“嗤——”
引线被点燃,冒着火星迅速缩短。
“喂!看这边。”
林富贵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那串点燃的爆竹朝着人堆里胡乱扔了过去。
那串爆竹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掉在了旁边一堆不知谁家堆放的、用来引火的干柴和破布烂絮上。
“噼里啪啦——砰!啪!”
爆竹瞬间炸响,声音在狭窄的小巷里被放大了数倍,震耳欲聋。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那飞溅的火星落在了那堆干燥的杂物上。
“轰!”
几乎是眨眼间,火苗窜起,迅速引燃了破布和干柴,浓密的黑烟滚滚升起,带着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巷。
“咳咳咳!”
“妈的!怎么回事?”
“着火了!”
正准备下死手的漕帮打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浓烟搞得措手不及,一个个被呛得连连咳嗽,视线也模糊不清。
张莽也被这变故惊得一怔,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这是机会。
他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林富贵,低吼道:
“小公子,走!”
两人趁着烟雾和混乱,猫着腰就想从打手们的缝隙中钻出去。
“别让他们跑了!堵住巷口。”
刀疤脸虽然也被呛得眼泪直流,却捂着口鼻大声指挥道。
眼看就要被重新合围,突然——
“什么人在此斗殴纵火?”
一声清冷的厉喝从巷口传来。
紧接着,数道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入烟雾之中。
这些人动作迅捷无比,出手狠辣精准,招式完全是军中搏杀的路数,而且配合默契。
“咔嚓!”
“啊!”
浓烟中,只见那些漕帮打手迅速被打倒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就连那凶悍的刀疤脸,也没撑过三招,就被一个黑衣人一记手刀砍在颈侧,白眼一翻软软倒地。
烟雾稍稍散去,林富贵和张莽这才看清,巷子里站着五六名身着普通百姓服饰,但眼神锐利、身形挺拔的汉子。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正平静地看着他们。
张莽警剔地将林富贵护在身后,持刀相对:
“你们又是何人?”
那为首的黑衣人没有回答张莽的问题,目光却落在林富贵身上,微微抱拳,躬敬的问道:
“可是京城来的林副使?”
林富贵眨巴着大眼睛,从张莽身后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小胸脯一挺:
“正是小爷我!你们是?”
黑衣人首领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低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
林副使,周御史正在驿馆等侯,请随我等速速离开。至于我等身份”
他略一顿,
“今夜子时,自会有人向林副使与周御史说明。”
林富贵眼珠转了转,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呻吟的漕帮打手,又看了看这群突然出现的人,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他小手一挥,颇有气势的说道:
“好!张大哥,我们走!”
回到驿馆,周正刚早已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见到林富贵安然归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待听到张莽禀报街上的惊险遭遇,尤其是那本至关重要的帐册失而复得,更是又惊又喜。
“富贵啊富贵,你真是真是”
周正刚指着林富贵,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罢了,人没事就好,东西拿到就好。”
虽然出发的时候周御史这老顽固想整下林富贵。
可是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下,这老头子渐渐喜欢上了林富贵这个小孩子。
是夜,驿馆书房,烛火摇曳。
周正刚和林富贵对坐,正在仔细翻阅那本得来不易的帐册,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这上面记录的钱款往来、利益勾连,触目惊心,几乎将淮安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网罗了进去。
“铁证!这是铁证啊!”
周正刚激动得手指发抖。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三声极有规律的、轻微的叩击声。
周正刚和林富贵对视一眼,林富贵扬声道:
“谁?”
窗户无声无息地打开,一道黑影如同落叶般飘入房中,正是白天那位黑衣人首领。
他依旧是一身夜行衣,对着周正刚和林富贵躬身一礼。
“下官刑部缉侦司暗探统领,代号‘癸十三’,奉陛下密旨,潜入淮安调查漕运积弊已有半载。”
他声音平稳,
“今日得见林副使遇险,特来相助。”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富贵:
“林副使,周御史,陛下密旨,命我等全力配合二位,肃清漕运,铲除奸佞!
愿助二位大人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