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运河之上,钦差的官船在夜色中静静航行,只有船头灯笼在水面投下摇曳的光晕。
老御史周正刚还在舱内对着烛光翻阅卷宗,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
“唉,漕运这潭水,深不见底啊。”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突然——
“咚!咚!咚!”
沉闷而诡异的声响从船底传来,象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木板。
周正刚手一抖,茶水泼在了官袍上:
“什么声音?
“不好!有水鬼凿船。
快!保护大人!保护林副使!”
“水水鬼?”
周正刚脸色唰地白了,跟跄着冲出船舱,只见甲板上火把乱晃,护卫们有的拿着长矛往水里胡乱捅刺,有的弯弓搭箭却找不到目标。
张莽提着刀,急得满头大汗:
“大人!水下有起码十几号人,动作麻利得很。
我们的弓箭在水下使不上劲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周正刚气得胡子直抖,
“朗朗乾坤他们竟敢袭击钦差座船。
快!想办法驱赶他们。”
“水下搏斗,弟兄们不擅长啊。”
张莽一脸为难的说道。
就在这时,旁边舱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富贵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一身松垮的睡衣,小脸皱成一团走了出来。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们的八岁钦差烦躁的说道,
“大晚上的在船上蹦迪啊?”
周正刚一看是他,更是心急如焚:
“我的小林大人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
有水鬼!有水鬼在凿我们的船。
船要是沉了,我等皆要喂了这运河里的王八。”
“水鬼?”
林富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到船舷边踮起脚往下看。
黑漆漆的水面,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气泡冒上来,那“咚咚”声确实不绝于耳。
他这会儿又困又恼,只觉得这些家伙打扰他睡觉,实在可恶。
眼看跟他们讲不信道理,一股无名火起,顺手就抄起旁边小桌上自己睡前没吃完的一碟核桃酥,看也不看,朝着那冒气泡的水面就狠狠砸了过去。
“我让你们吵。吃小爷一记暗器。”
那核桃酥划出一道毫无章法的弧线,直奔水面。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一个水鬼正好潜到船边,需要换气,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出水面,刚吸了半口气——
“啪!”
那块坚硬无比的核桃酥,不偏不倚正中他的眉心。
“呃!”
那水鬼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身体软软地浮上了水面。
甲板上瞬间安静了。
所有护卫,包括张莽和周正刚,都目定口呆地看着那个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轻轻晃动的“战利品”,以及他脑门上那点醒目的核桃酥碎屑。
一个护卫喃喃道:
“队队长好象干掉一个?”
张莽猛地回过神,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战机稍纵即逝,他立刻大吼道:
“兄弟们!学林大人!有什么扔什么,砸死这帮水老鼠。”
“扔!”
“砸!”
护卫们瞬间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原理,但林副使这招有效啊。
一时间,甲板上能找到的一切杂物都成了武器:
喝剩的茶壶、练力气的石锁、准备当柴火的短木棍、甚至还有刚脱下来的臭靴子。
噼里啪啦如同雨点般朝着船周的水面砸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在林富贵那无形的“欧皇”气场影响下,这些胡乱投掷的杂物,命中率高得惊人。
一个水鬼刚冒头,就被一只臭靴子罩在了脸上,呛得他连连咳嗽。
另一个被短木棍砸中肩膀,痛得他呲牙咧嘴。
最离谱的是一个护卫扔出的石锁,明明偏了十万八千里,却在下落过程中撞到了船舷,反弹了一下,正好砸中一个水鬼露在水面的屁股,疼得他嗷一嗓子窜出水面老高。
“哎哟!”
“我的头!”
“谁扔的靴子?呸呸呸!”
水下不断传来闷哼和叫骂声,原本有序的凿击声变得杂乱无章。
张莽看得热血沸腾,抢过身边护卫手里的长矛,看准一个水影,大喝一声:
“着!”
奋力掷出。
那长矛嗖地没入水中,下一刻竟真的传来一声痛呼,水面泛起一团血红。
“哈哈哈!老子也中了。”
张莽兴奋得满脸通红。
水下的水鬼头领眼看手下接二连三莫明其妙被“暗器”所伤,连人家衣角都没摸到,就折损了好几人,心里又惊又怒,更是涌起一股寒意。
这钦差船上的护卫,难道都会妖法不成?
“风紧!扯呼!”
他含住特制的哨子,吹出一串急促的撤退信号。
剩馀的水鬼立刻潜入深水,狼狈地向两岸逃窜,水面上只留下几圈涟漪和那个昏迷的同伴。
甲板上,护卫们看着瞬间恢复平静的水面,都有些不敢相信。
“跑跑了?”
“我们赢了?”
“兵不血刃就打退了水鬼?”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那个始作俑者。
还在揉眼睛、打着哈欠的林富贵身上。
周正刚快步走到船边,看着被捞上来捆成粽子的那个倒楣水鬼,又看看一脸无辜的林富贵,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张莽上前,抱拳躬身道:
“林大人神机妙算!末将佩服!末将这就去审讯这厮。”
不一会儿,张莽回来复命,脸色凝重的禀报道:
“大人,问出来了,是漕帮翻江龙手下的人,奉命来给咱们一个下马威,最好能把船弄沉。”
“漕帮!果然是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
周正刚咬牙切齿的说道,随即又看向林富贵,眼神复杂无比,
“林副使,你方才那是”
林富贵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道:
“没什么,周大人,就是被吵醒了有点生气,扔块点心泄泄愤。
谁知道他们那么不经砸。”
周正刚:“”
张莽及一众护卫:“”
泄愤?扔点心?不经砸?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欠揍又让人无法反驳呢?
消息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回了淮安城漕帮总舵。
“什么?失手了?还被人生擒了一个?”
漕帮帮主“翻江龙”李奎接到飞鸽传书,霍然起身一脸难以置信,
“对方伤亡如何?”
手下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回回帮主,据逃回来的兄弟说,对方无人伤亡。
我们折了四个兄弟,还有一个被俘。
他们用的好象是暗器和妖法。”
“放屁!”
李奎一把将信纸揉碎,
“钦差卫队哪来的妖法。”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阴鸷的问道:
“那个八岁的小娃娃林富贵当时在干什么?”
“据说是他最先出手,用一块核桃酥砸晕了我们一个兄弟。”
李奎:“”
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喃喃道:
“一块核桃酥?这小子,有点邪门啊。”
与此同时,官船甲板上,众人已经散去各司其职,唯有老御史周正刚还站在原地,夜风吹动他花白的须发。
他看着正伸着懒腰,准备回舱继续补觉的林富贵那小小的背影,回想起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以及这一路上关于此子的种种传闻。
他抬起头望着夜空中那轮被薄云遮住的月亮,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道:
“莫非此子真有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