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院的工棚里，张横还捏着传讯符。
“毕业大考，改在三个月后，天都峰举行。”
张横的眼珠子，从玉牌上的字，缓缓移到田一脸上，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什么意思？”一个刚学会怎么拧螺丝的学徒小声问。
“意思就是，”田一收起玉牌，转身面向工棚里数百名神情各异的弟子，声音平静却有力，“你们的毕业考试，就是去天都峰，当着全天南修士的面，跟那些炼器大师们，掰手腕。”
工棚里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炸了。
“疯了吧！我们拿什么去比？我连灵丝都还编不平整！”
“我昨天才第一次点燃炼炉，差点把眉毛烧了！”
张横一拍大腿，那力道，让旁边桌子上的零件都跳了起来。
“我懂了！”他双眼放光，一把抢过田一手中的玉牌，高高举起，“什么毕业大考？什么掰手腕？你们这群榆木脑袋！宗主这是在给咱们搭台子唱戏！”
他跳上高台，唾沫星子喷得比刚才还远：“那可是天都峰！全天南的目光都盯着！”
他越说越兴奋，在台上走来走去：“不行，得赶紧准备！服装！必须统一！背后就印‘天工启蒙’四个大字！要夜光的！口号！口号也要响亮！就叫‘技术改变修真，知识创造财富’！还有……”
他猛地停住，看向台下那个叫石蛋的少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咱们还得卖门票！内场观摩席，附赠石教习亲耳诊断服务一次！”
田一忍无可忍，一脚踹在高台的箱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总算让张横闭了嘴。
“都给我安静。”田一的声音冷了下来，“宗主给了我们三个月，不是让你们去丢人的。”
他走到一块空白的光幕前，灵力注入，光幕亮起。
“从今天起，启蒙院课程，围绕三关重组。”
他写下两个大字：点石。
“第一关，‘点石’。他们要比谁提炼的材料纯。我们不比这个。”田一的声音在安静的工棚里回响，“我们的考题是，用发给你们的标准化小型高炉，在一天之内，炼化一吨黑铁矿。谁的产出最高，炉渣最少，谁就过关。”
台下，一个曾经在凡人国度当过铁匠的老者，眼睛瞬间亮了。
田一又写下两个字：成器。
“第二关，‘成器’。他们要比雕工，比精巧。我们也不比。”他看向角落里有些局促的柳氏，“柳教习，这关，你来出题。”
柳氏愣了一下，在田一鼓励的目光下，她小步走到台前，声音虽然还是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每人发一捆赤铜灵丝，一天之内，用‘经纬编织法’，织出一块一尺见方的‘布’。这块‘布’……要能挡住马教习一拳。”
“嘶——”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马教习一拳？那可是能把法器都打出裂纹的一拳！用灵丝织的布去挡？
最后，田一写下了“开物”二字。
“至于第三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这一关，没有考题。因为你们每个人，你们学到的所有东西，就是答案。到时候，你们要向全天南的人展示，你们手里的扳手、织梭、测量仪，能‘开’出什么样的‘物’来。”
……
天工峰。
马飞拿着刚刚锻造好的“分光”莲花钻头，正对着一群学徒吹嘘自己的杰作，宗门的指令就到了。
他看完之后，不惊反喜，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好！打上门来了！老子就怕他们不来！”他把那巨大的莲花钻头往地上一顿，震得整个工坊都在晃，“这‘问道大典’，就是给咱们‘分光’准备的登基大典！”
他风风火火地冲向阿织的内核工坊，一脚踹开大门。
“阿织首席！听说了吗！三个月后天都峰决战！咱们的‘分光’，得在那天，把天都峰给钻个窟窿出来！”
工坊内，阿织正悬浮在半空。她身前，那颗由无数光丝编织而成的“莲华之心”，已经彻底成型，正散发着一种内敛而强大的生命律动。
听到马飞的吼声，她缓缓睁开眼。
她没有回答马飞，只是伸出手指，对着那颗完美的光球，轻轻一点。
嗡——
“莲华之心”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马飞刚刚锻造好的那朵金属莲花之中。
闭合的金属莲花，表面那些复杂到极致的能量回路，一瞬间全部亮起，蓝色的光芒如呼吸般明灭。
阿织从半空中落下，将一张新的图纸递给已经看呆了的马飞。
“这是‘莲华之心’与主体结构的能量校准图。上面有三千七百个节点，每一个，都需要你亲手调试。公差，不能超过一根蛛丝。”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马飞的兴奋瞬间冷却。
“三……三千七百个？”马飞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三个月，不够吗？”阿织反问。
“够！怎么不够！”马飞一把抢过图纸，象是接了军令状，转身就跑，嘴里还骂骂咧咧，“都他妈别睡了！给老子起来干活！谁要是眈误了老子在天都峰上钻窟窿，老子就把他塞进窟窿里！”
阿织看着他火烧屁股似的背影，走到窗边，望向云海之下的启蒙院。
那里，灯火通明，象一片不眠的星河。
她知道，一场席卷整个天南器道的风暴，已经开始了。而她和她的造物，将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与此同时，百宝阁的大东家，天南炼器师总会的会长，也收到了来自云梦泽的情报。
“启蒙院？天都大考?”
华丽的密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玉符上的信息，眉头紧锁。
“会长，御兽宗此举，分明是在胡闹！简直是在羞辱我等器道传承！”他身旁，一个中年炼器宗师愤愤不平。
“胡闹？”老者放下玉符，眼中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精光，“我倒觉得，他们很认真。”
他站起身，走到一排陈列着历代神兵的架子前，轻轻抚摸着一柄古剑的剑身。
“他们不跟我们比谁的剑更锋利，谁的鼎更古老。他们在比，谁能让一个低阶修士，在一天之内，炼出比我们一个月还多的铁。谁能让一个织女，用最普通的铜线，造出堪比宝甲的防御。”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
“我们想的是，如何让一块神铁，变成一柄绝世神兵。而他们想的，是如何让一万块低阶铁矿，拥有神兵的力量。”
“这……这不是歪门邪道吗？”
“是不是歪门邪道，三个月后，天都峰上，自然见分晓。”老者淡淡开口，“传我的令，将大典的消息，传遍天南每一个角落。我要让所有人都来看看。”
“看看这新的时代，究竟是会摧枯拉朽，还是会……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