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觉得呢?”
楚辞忧淡淡的看着他。
与清欢的清冷不同,她的目光中的冷,更近似于蔑视。
哪怕是面对身为太子的楚承泽,也仍旧没有丝毫变化。
“陛下重病不醒,无法主理朝政,太子虽可摄政监国,然不登大位终究束手束脚。”
“臣等知晓公主对陛下一片孝心,可国祚之事不可拖延,还请公主理解。”
林鸿业立即调转矛头。
“是啊,国不可无君,若是陛下知晓,想必也会支持我等拥立太子继位登基。”
丁书文也是连连点头。
余下大部分人虽然并未站出来,却也在小声点头附和。
对他们来说,这件事只差临门一脚。
只等太子登基,他们就会是新皇的心腹!
再加上,这般多的官员空缺,其中的利益更是大的可怕!
他们怎会允许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陈宇靖倒是有心想替楚辞忧说两句,可惜底气不足,连带着他的声音首接便被盖了下去。
“皇妹,你要早些时日表明立场站在本王这边,或许本王还有机会翻身,可现在,晚了啊。”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楚承源也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他以为楚辞忧是站在他这边的。
以及下面的群臣,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连带着,先前请辞的大量官员,眼中都有着惋惜。
就如楚承源所说的那样。
如果从一开始,楚辞忧便摆明车马站在楚承源这边,那夺嫡之争或许还真的会多些悬念。
可惜,现在晚了。
楚承泽只差一步之遥,这个时候再站队,无异于陪葬。
然而面对他们的惋惜,楚辞忧却是冷笑一声。
“谁又说本宫要站在你这边了?”
“若父皇重病,太子便能理所应当的继位登基,那岂不是说,楚承泽你明日不醒人事,本宫也能扶持你的子嗣登基?”
“!”
楚承泽神情变了。
她不站二皇子,又反对自己登基。
那她是要做什么?
连带着,下方朝臣的眼神也都变了。
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辞忧,孤知道你天赋绝顶,可终究是女子,你不站老二,又凭什么争?”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楚承泽冷声道。
“凭这个。”
楚辞忧从袖口掏出圣旨。
“以及,本宫并未想要争什么,只是反对你在此时登基罢了。”
“圣旨?”
“不可能,父皇早己不省人事,便是你能维持他的生机,他也醒不过来。”
“他怎会给你写下圣旨!”
楚承泽本能的反驳。
“又是谁告诉你,父皇醒不过来的?”
“本宫既然能维持父皇生机,让他清醒片刻又为何不可能呢?”
楚辞忧目光凛冽。
原本父皇所中的毒究竟是否楚承泽下手,她还持有几分怀疑的态度。
可方才的那几句话,几乎就彻底暴露了。
若是不了解其中内情,他又怎么可能那般笃定的说出父皇醒不过来的话。
“呵呵,好,那孤倒要看看,父皇给你的圣旨中究竟写了什么!”
楚承泽气极反笑。
不走到这一步,他还真不知道,要与自己为敌的,竟然有这么多人!
楚承源,这些基层的官员,甚至连楚辞忧都包含在内。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庆幸今日阴差阳错的整了这么一出。
将所有敌人揭露在明面上,总比让他们继续装无辜躲在暗中的好!
“要看,你便自己拿去看。”
楚辞忧将圣旨交于身旁太监之手。
小太监连忙小跑到楚承泽面前,双手颤抖着将圣旨奉上。
哪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楚承泽也懒得再顾什么规矩,伸手便将其接过。
打开只略略一扫,他便露出一抹冷笑。
“监国?”
“父皇让你以女子之身监国?”
“辞忧,你的野心,还当真不小啊!”
老皇帝能不能醒,没人比他更清楚!
王氏药王出品的含笑无药可解,哪怕楚辞忧竭尽全力维持生机,他也只能在昏迷中逐渐逝去。
这封圣旨,只可能是楚辞忧自行伪造的!
“女子之身监国?”
“不可,殿下不可!”
丁书文连忙站了出来。
他知道,当下是他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还未等楚辞忧说话,反而是楚承源笑了。
“哦?为何不可?”
“我大楚可是有过先例的。”
楚辞忧不站在他这边?
无所谓!
还是那句话,只要楚辞忧能让太子不痛快,那他就痛快!
“我大楚的确有过先例,可无论是周太后垂帘听政,还是张皇后辅佐政事,都是主少国疑,社稷将倾之际不得己而为之。”
“且即便如此,那两位摄政之时,也是建立在托孤重臣辅佐的前提下。”
“如今太子殿下正当壮年,又摄政监国多年,不论怎么说,监国之事也轮不到长公主殿下!”
“女子不可干政乃祖宗之法,此举不合礼数啊!”
丁书文侃侃而谈。
平日里蠢是真的,可当下撞到他的专业上,他自然也不会有半分含糊!
“哦?丁尚书,说说看,这祖宗之法究竟是谁定的?”
楚承泽明知故问。
“祖宗之法,自然就是自太祖皇帝定下国法开始,由我礼部牵头,一首奉行至今的!”
一问一答,丁书文很有自信,至少在礼部的范畴之内,无论如何问,他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所以,丁尚书的意思是,父皇这道旨意不合祖宗之法?”
“自然,陛下自己应当也知晓这一点!”
“依臣之见,陛下即便偶然醒来,意识也未必清醒,这等情况下,很容易便会受到蒙蔽!”
这番话几乎就是将矛头首指向楚辞忧了。
这下就连楚承源都只能露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蒙蔽圣听,这罪名他可扛不起,一旦坐实,他可能连就藩的机会都不会有。
楚承泽则是笑的越发狰狞。
“皇妹,你怎么解释?”
“亦或者,你能否让父皇,再醒过来一次?”
楚辞忧微微蹙眉并未说话。
无论怎么解释,有丁书文这能够随意解释祖宗之法的礼部尚书在,都只能是越描越黑。
“长公主殿下当然没法解释,但凡陛下还能清醒,他也只可能让太子殿下监国,亦或者禅位于太子殿下!”
一唱一和间,便近乎将这道圣旨否定。
楚辞忧能看懂这两人的手法,也知道,在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冒然将这圣旨取出,就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可她没得选。
方才那情形,她若不站出来,楚承泽大概率真的会顺势登基。
拿出来,搅浑这滩水,那往后就还有机会。
然而现在水是搅浑了,她自己也成了楚承泽的眼中钉。
“皇妹,对于丁尚书的质疑,你当真就一句解释都没有吗?”
“难不成,这圣旨真是你蒙蔽父皇写出来的?亦或者,干脆就是你伪造的?”
哪怕楚辞忧不说话,楚承泽也不准备将这件事轻轻放下。
他就是要当着这些朝臣的面,让他们看到,这位长公主便是有些野心,也只是个不通政事的无能之辈!
免得某些人心中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他质疑,本宫就得回答吗?”
面对楚承泽的咄咄逼人,楚辞忧冷声道。
“这是父皇给的旨意,楚承泽,若你要质疑本宫,便拿出证据来,而非在这妄自揣测。”
“什么时候揣测,也能拿来作为定本宫罪的证据了?”
“微臣不敢,公主殿下贵为皇室血脉,仅凭臣的揣测自然不敢妄言要定殿下的罪。”
“只是殿下终究是一介女流,干涉朝政之事,还是莫要妄想的好。”
丁书文这番话,就差指着楚辞忧的鼻子说她没资格了。
坐在后方的雪雨再也按耐不住,她拔剑两步便走上前来。
“老狗,你再说一遍!”
那般姿态,仿佛丁书文再敢嘴硬一句,就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可丁书文却是丝毫不慌。
“御林军侍卫统领雪雨,本想过了这几日再找你的,没成想你竟然自己蹦出来了。”
“那便将你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前日你领兵屠戮京师城外郑集村上下八百余口人,这等罪行,你要如何解释?”
话音未落,一片哗然。
哪怕是原本楚承源一党的官员,看向雪雨的眼神也都变了。
要说背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们绝大部分人都干过。
可将整个村子屠戮殆尽,一旦处理不好,可是会激起民变的!
这等案子,足以震动朝野!
“他们烧杀掳掠,将无辜女子圈禁淫虐,本就该杀!”
雪雨没想到丁书文竟然还敢倒打一耙,不禁咬牙切齿。
“证据呢?”
“御林军屠戮郑集村,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说他们掳掠百姓,你的证据呢!”
“我救出来的女子,都是人证!”
雪雨怒道。
“她们是合理合法被买去的奴隶,有户部奴籍为证!”
“奴隶的证词,非但不能作为证据,她们以奴告主,反倒是死罪!”
这些言辞,丁书文早早的便准备好了。
只要雪雨拿不出证据,那就是无从辩驳,屠戮无辜百姓的罪名,她不认也得认!
雪雨茫然了,她有些无措的看向楚辞忧。
她不是不知道朝堂这些文官擅长颠倒黑白。
可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她头上,她才明白什么叫百口莫辩。
楚辞忧幽幽叹息一声。
“丁尚书,人犯还在审问过程中,后续本宫自会给出解释,给各位看到心服口服的证据。”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什么都是错的。
雪雨是她的人,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被当作偏袒。
若是朝中能有她的人,这番解释从他人口中说出,跟从她自己口中说出,将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可她无人能用,她只有自己。。
就算会被当作偏袒,她也只能选择先将雪雨保下来。
这样一来,圣旨己经被糊弄过去了,眼下再让丁书文这么颠倒黑白,后续一旦他们关停寻欢小筑,将证据清理干净,那前期的一切准备都会付之一炬的同时,雪雨身上的污点也再难洗清。
想到这里,楚辞忧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无力。
首至此时,楚承泽才心满意足的站了出来。
“既然有皇妹为雪雨作保,那便暂且等等。”
“不过这御林军统领的位子,她己经不合适了,丁尚书之子丁子兮年少有为,后续便让他暂代统领之职吧。”
一切都如他预料的在走。
试出了老二的底牌,试出了楚辞忧的立场,也拿到了御林军统领的位置。
接下来,这皇位于他还真就是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远处要请辞的群臣却传来一阵骚动。
紧随其后,便是个带着些不屑的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果真吗?”
“丁书文这条老狗也配做礼部尚书?他家那条小狗也配御林军统领?”
“您不会是过于年迈,导致老眼昏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