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里奥的询问声传来,“感觉如何?”
维图斯掀起面甲,微笑着回复:“还不错,凭借这套板甲的防护,我无需担心敌人的弓弩,感谢您的慷慨。”
上午八点,战斗正式爆发,五百多名弓弩手排成松散队列,步行至距离城墙百米处。紧接着,弓弩手用木棍支撑起一面门板大小的盾牌,藏身于盾牌后方,向城墙上的守军射击。
事情确如朱里奥所料,民兵们士气旺盛,用弓弩与雇佣兵对射。还有人抄起一杆火门枪,左手抓住火门枪尾端的木杆,右手提着一根火绳,小心翼翼用火绳点燃火药。
砰!
随着一声巨响,枪口喷吐出橘红色的火焰,声势很大,然而民兵没有击中敌人,反而遭到队长的呵斥。
“白痴,除非敌人冲到十步以内,否则别用火门枪!”
现阶段,火门枪没有枪托、扳机等部件,射击者无法做到抵肩瞄准,命中率极低,只适合在近距离射击身披重甲的骑士。
维图斯脑海中闪过有关火绳枪的回忆,他没有多嘴,继续躲在城垛后方,观察这场中等规模的围城战。
战斗持续半小时,攻城方大概明白了守军的人数和装备,相继脱离战斗。接下来的一整天,绞索佣兵团没有进攻,忙于砍伐树木,用木材搭建攻城器械。
傍晚,朱里奥邀请维图斯共进晚餐。
维图斯推测,最近的几天,进攻方的主要精力用于制作云梯、攻城锤,然后发起一轮试探性进攻。如果还攻不下,工兵开始挖掘坑道,木匠会制作耗时更长的攻城塔楼、配重式抛石机。
“挖掘坑道?”朱里奥好奇地放下餐叉,“奥斯曼人用过这种战术?”
维图斯:“当然,为了攻破君士坦丁堡,奥斯曼动用各种方法。守城期间,我们在城墙内侧的关键局域埋设陶缸,耳朵贴在上面,可以清淅听到远处地下挖掘的镐头撞击声,以此判断敌方坑道的位置。
然后,我们派遣工兵挖掘反向坑道,用肉搏战杀死敌人的工兵,或者灌水、焚烧硫磺”
听闻这场规模宏大的战斗,朱里奥心神俱震,假如佛罗伦萨面临这种程度的围攻,估计早就沦陷了。
次日。
城外嘈杂喧闹,大多数佣兵在工匠的指挥下砍伐木材,少数人获得外出机会,他们分成十多个小队,前往附近的村落查找粮食、牲畜和布匹。
这一时期的欧洲军队缺乏后勤体系,劫掠是很常见的行为,远处天空陆续燃起一道道黑色烟柱,维图斯面色平静,耳畔回荡着朱里奥的怒吼。
“我刚收购的葡萄园!一千弗罗林就这么没了,该死的雇佣兵。”
不止是朱里奥,部分民兵也在破口大骂,维图斯只能听懂少数的几个意大利语单词,例如“橄榄树”、“无花果树”、“牧场”。
伴随着守军的咒骂,他们在呼啸的寒风中熬过了第二天。
夜晚,远处的天空依稀亮起红光,绞索佣兵团的劫掠狂欢还在持续,作为雇佣兵,这是他们最期待的活动。
维图斯返回住处,暗自叹息,“战争就是这样,短短片刻,就能毁掉长年累月的经营。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绞索佣兵团似兵似匪,这片地区恐怕十年之内也恢复不了元气。”
第三天清晨,维图斯踩着台阶走上城墙,看到北方地平线再度出现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拥有上千雇佣兵,后方跟随着三门体型巨大的射石炮,每门射石炮由八匹重挽马拖拽,沿着道路缓慢蠕动。
不好!
火炮的出现,帮助雇佣兵节省了修建抛石机的时间。皮斯托亚的城墙规格一般,禁不起攻城重炮的轮番轰击,恐怕撑不了多久。
很快,朱里奥找到维图斯,“先生,奥斯曼人攻城时,有没有动用火炮,你们如何应对?”
“君士坦丁堡拥有两道城墙,内墙高大坚固,敌人的火炮、抛石机无法攻破防御。但是,皮斯托亚的石墙不一样。”
维图斯神色凝重,君士坦丁堡的内墙厚约五米,城墙上有足够的空间放置蛇炮。而这里的石墙厚度只有两米,顶端不适合架设火炮,只能被动挨打。
就在两人谈话的间隙,城外雇佣兵拿着铁镐,在指挥官的吩咐下修筑炮位,朱里奥心急如焚,不自觉地用“殿下”称呼维图斯。
“殿下,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维图斯哈出一口寒气,抚着下巴纠结片刻,“你的那批蛇炮和威尼斯人卖给我们的蛇炮规格一致,我熟悉它们的弹道特性,也许可以用‘跨射’摧毁敌人的攻城炮。”
“好,我让商队伙计听从你的指挥,只要这个方法有效,事后必有重谢。”
维图斯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而是压低嗓音,“我的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请叫我安东尼·杜卡斯。”
接下来,他朝着城外竖起大拇指,测量炮位与自己的距离。
“二百米,位于射程范围内。”
随后,维图斯登上塔楼顶端,居高临下俯瞰城内地形,一边拿出笔记本,用自制的炭笔快速涂改,终于发现一块合适的空地。
他合拢笔记本,一路小跑找到找到朱里奥的货栈。
这里放置着八门蛇炮,炮身由铜锭溶铸而成,尾端留着铸炮工匠的烙印。他让女佣临时赶制几面小旗,带领伙计们把火炮转移到空地。
借助附近的参照物,维图斯把炮口指向特定的方位,并在炮尾垫起五个木楔块。
随后,他看向一个会说拉丁语的神职人员,让后者逐字逐句翻译,
“我会在城墙塔楼指引你们射击,听仔细了,一旦我挥舞黑色小旗”
维图斯重复解释各种旗语的含义,直至他说得口干舌燥。确认诸事妥当,他扛着一身沉重的板甲,喘着粗气走回城墙塔楼。
城外,三门攻城炮到达指定位置,一大群炮手正在搬运石弹、火药桶,进行各项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