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队长说的没错！”
听到这番话，其他猎荒者们纷纷高声附和。
“摩根城主制定的三大法则是正确的！”
“没有三大法则！灯塔哪来的秩序！”
“地面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
“如果把资源给了那些尘民，那我们这些拼死去收集物资的人怎么办！”
“对！”
“我们不能白干！”
这些猎荒者的声音在一片狼藉的空间里回荡
仿佛要借此驱散他们内心某种潜藏的不安
“”
然而
站在这片声浪中央的马克，却反常地保持着沉默。
他知道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是生存的真理
是无数人用生命验证过的铁律
可是
为什么
在说出这些东西之后
他的喉咙会感到如此的
干涩
“基因优势？”
“最优方案？”
“别无选择？”
阿福缓慢地咀嚼着这几个词，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仿佛在品尝什么极其荒谬又令人作呕的东西。
然后
他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高，却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都听到。
再然后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目光没有任何掩饰地扫过面前每一个猎荒者，最终定格在马克脸上：
“我说东，你说西”
“我说”
“你们那个沙壁城主”
“是不是天天给你们脑子里灌满了水泥”
“把你们一个个”
“也都糊成不开窍的沙壁了？”
“你！”
闻言，马克脸色骤变。
但并非是因为对方这粗鄙的辱骂
作为猎荒者指挥官，他承受过远比这更恶毒的攻击
真正让他神经紧绷的
是他预见了这句话将引爆的后果
“都不许动！”
马克猛地侧身，手臂横拦向后方。
他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压下那即将爆开的火药桶！
但
还是晚了一刹
他身后的猎荒者们早已群情激愤。
这些人自从通过严苛筛选、正式佩戴上猎荒者徽章的那一刻起！
就已然将自己视作了人类存续的基石！
而摩根城主！
更是他们心中近乎神圣的信仰化身！
然而
在此刻！
他们不仅听到了对自己的侮辱！
更是听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位至高领袖，被如此肮脏的词汇所玷污！
一时之间！
强烈的屈辱感和被冒犯的怒火！
瞬间冲垮了这些猎荒者的理智！
对方是怪物又怎么样！
哪怕是死！
他们也不愿意受到这样的侮辱！
“咔嗒！咔嗒！咔嗒！”
几十双枪口同时抬起，齐刷刷对准了那个依旧挂着嘲讽笑容的红发巨汉！
就在这些猎荒者要扣动扳机的霎那！
一道熟悉的吼声响起！
“大家冷静！”
紧接着，这些人就看见了自己敬爱的队长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他们的枪线上。
“队长！让开！”
一名猎荒者嘶声喊道，额角青筋暴起：“让我们杀了这个混蛋！”
“没错！让开！”其他人也怒声喊道。
“都给我冷静点！”
“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马克面色凝重，双手做出向下压的姿势。
他知道，一旦有一个人开了火
那么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于是
出于多年的默契
马克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人群中几个关键的身影
那是他这么多年一起出生入死活下来的老伙计
“大家，先别动手！”
收到自家队长的眼神示意
猎荒者墨城率先喊道，他横跨一步，用身体挡住一侧正在躁动的队员。
“放下枪！听队长的！”
猎荒者冉冰紧随其后，声音清冽而坚定。
“别添乱！”
猎荒者艾丽卡更是直接伸手按下身边一名年轻队员的枪管，低声喝道：“相信队长！”
“没有命令！不许开火！”
甚至连刚刚尽显暴躁的杰夫，都在这一刻出手按住了自己身边的几人。
“”
这几人都是猎荒者小队中的核心成员，他们的表态迅速在人群中产生涟漪效应。
一些队员互相观望，枪口虽未彻底放下，但指扣扳机的手指略微松弛了些。
就在现场的局势有所缓和的时候
“这就急了”
阿福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语调轻慢，仿佛眼前这些黑洞洞的枪口不过是孩童的玩具。
在众人尚未反应的刹那
他甚至闲庭信步般走上前，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正全力安抚队员的马克的肩膀上。
“”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惊人热量
马克全身骤然绷紧
他深知，只要对方稍一发力，自己的肩骨可能会在瞬间粉碎
但他却没有躲开。
因为
他是队长，是所有人眼中的支柱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一丝动摇
“嗬”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心态
阿福轻笑一声，俯身靠近，声音压低到只有马克能听见：“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能忍啊”
“不愧是主人需要的东西”
“”
闻言，马克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边的红发壮汉。
最后
他同样压低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要和你们讲讲道理”
“怎么”
“这么快就忘了？”
阿福微微扬起嘴角，他就这样就着这个姿势
对着那群双目喷火、恨不得生撕了自己的猎荒者慢悠悠地开口：
“喂！”
“我问你们个问题”
“你们那引以为傲的优质基因”
“能让你们不死吗？”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然后
“这怎么可能？！”
“每个人都会死！”
人群中，一个比较年轻的猎荒者忍不住脱口而出，脸上满是受到侮辱的愠怒：“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你是在侮辱我们的智商吗！”
“哦？”
“每个人都会死？”
阿福眉毛挑高，仿佛就等着这句话。
随后，他疑惑地看向那个猎荒者，眼神纯净得像是个好奇的学生：
“那按照你说的”
“既然每个人最终都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腐烂”
“分解”
“重归尘埃”
“那我请问”
“到了那一刻”
“你们这些优质基因的上民”
“和那些被你们视为基因低劣，可以随意牺牲的尘民”
“又有什么区别呢？”
“”
阿福的这句话说出后，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
方才那个激动反驳的猎荒者张大了嘴，脸颊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开始急躁地试图在自己大脑里搜刮出一切可以反驳的理由
然后
这名猎荒者突然发现
基因
贡献
价值
文明
这些他平日里被灌输、让他深信不疑的词语
似乎在死亡这个无可辩驳的平等器面前
都突然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于是
他卡住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然
不止是他
面对死亡这个话题
周围其他猎荒者那原本充满杀意的眼神
也或多或少地出现了一丝闪烁和迟疑
而那几十只对准红发壮汉的枪口
也极其轻微地垂下了一点
“看。”
阿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们赖以骄傲”
“并因此心安理得地去剥夺他人尊严”
“践踏他人生命的那套东西”
“现在”
“却连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都经不起拷问”
他的目光最终越过众人，定格在一旁始终沉默的马克脸上：
“你说说”
“这堵横在人与人之间的高墙”
“除了自欺欺人”
“除了维护那么一小撮人的恐惧和权力之外”
“它到底”
“还有什么作用呢？”
马克：“”
就在所有人都被阿福的话说的有些沉默的时候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的从回廊上的广播器里传出
“阁下的话”
“我并不认同”
“你以为撕裂表象，揭露残酷，便是勇气”
“却不知”
“那或许只是”
“更深的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