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孽海侠风 > (二)此情不渝抚旧痕

(二)此情不渝抚旧痕(1 / 1)

不知过了多久,钟雪悠悠醒转过来,只见自己躺在一间草屋之中,身上盖着一张麻布毯子;屋中堆砌着劈好的木柴和稻草,当是在一户人家的柴房里。她身上有几处轻伤已是被人上药包扎过了,柴房外有人低声细语,正是在议论她。

钟雪当下强撑着想要起身,然而她浑身酸软无力,伤口作痛,方才稍微一动,不禁失声痛呼了出来。

只听外面有人惊道:“她醒了!”

语音一落,四个人便一齐赶到门口来探望。其中有一对老年夫妇,另外两人则是一个年轻少妇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儿,应该是五口之家,只是男主人未在。

钟雪被他们四人好奇地瞧着,顿时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那老妇看出钟雪窘迫,当即让其馀三人回避,接着又吩咐媳妇将熬好的鸡汤盛来。

钟雪忙向老妇道:“老人家,谢谢你救了我。”

老妇念佛道:“姑娘,是你自己福大命大!真是菩萨保佑!”

钟雪道:“你们就是救我的活菩萨,真是谢谢你们了!”想从包袱中取些银两来答谢他们,这时才察觉包袱不知在何时何地遗落了,于是只索罢了。

老妇道:“姑娘,你是刚刚生过孩子吧?怎么又遭了这个罪?”

钟雪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万分难过,垂头泪水横流。

老妇忙宽慰道:“姑娘不想说就不说,不哭不哭!”

须臾,那少妇将鸡汤送了过来,老妇接过递给钟雪,温言道:“姑娘,你身子弱,快趁热喝了吧!”

钟雪饥饿难耐,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尽,又将碗中的鸡肉鸡骨碎渣也嚼着吃了。

老妇叹道:“可怜见的,姑娘怕是饿坏了!”于是又吩咐媳妇给钟雪装汤饭过来。

钟雪一连吃了三碗汤泡饭方才心满意足,然后倒头喘息,四肢发热,缓缓恢复了些气力,自觉又捡回了一条命。

老妇见状便道:“姑娘,那你先歇息,我们去给你烧热水,待会儿给你洗洗身子。”跟着带媳妇走了,她自始至终未曾让媳妇靠近钟雪一步,似是怕媳妇从钟雪身上沾染到什么。

钟雪见自己满身血污,甚是骇人,心想老妇他们必是嫌弃自己身子肮脏,这才将自己安置在这柴房的稻草之上,随即悲从中来,眼泪又不自禁地簌簌而下。想起自己在华山意气风发之时,门中师父疼爱,师弟倾慕,其他人也莫不让她三分,比之富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也不遑多让。而如今却遭人嫌弃,像牲口一样被人丢在柴房里,这令她如何不伤心难过?

过得一阵,忽听得外面又多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紧跟着便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魁伟大汉到柴房门口探望,正是这家男主人。钟雪大羞,不敢与他对视,慌忙垂下了头。

老妇急忙过来将他儿子拉走,那大汉惊疑不定,当即向老妇问起缘由。随后一家人便即小声议论了起来,最后得出结论:钟雪定是某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小妾。

老妇心善,想留钟雪下来将养身体;老汉持重,先要向钟雪问明身份再做决定;大汉多疑,不愿冒险惹祸上身,坚持要报官;那少妇并无主意,附和丈夫的决定。老两口最后都拗不过儿子,由他悄悄去报官了。

他们一家人虽然说得很小声,但钟雪乃是修炼内功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时惊慌不安。徜若到官便会泄露行迹,此时她气虚力弱,凝聚不起功力,根本不是绿葵等人的敌手;二来官府少不得要对她刨根问底,她也难以应付。

钟雪只得趁他们不备,悄悄从柴房后墙的篱笆口钻了出去,急急逃离了这户人家,而后躲躲藏藏避开村中其他人家,奔进村子后面的山林之中。

钟雪腹中和身上的伤口兀自疼痛不已,强撑着向北而行,心中也只有一个主意,拼命赶到华山,寻求师门庇护。虽然她此时羞于面见同门,但性命攸关,冤屈未伸,自也顾不得这些了。

钟雪此番吃饱了饭,脚步虽然依旧有些虚浮,但是到底也恢复了几分气力,翻过村后山脊之后,一条向北的大路即在眼前。然而钟雪见自己一身血污,实在惹人眼,因此又不敢走大路,于是傍着大路在荒野山林间穿行,以免泄露行踪,让绿葵等人有迹可寻。

这般走了一阵,经过一条溪流,钟雪当即想将衣衫上的血污洗去。岂料她刚踩到一块长满苔藓的青石之上,脚下一滑,整个人随即便跌入水中,淹至腰间,衣衫随之湿了大半。

正值寒冬,溪水冰冷刺骨,冻得她一个激灵,全身直哆嗦。钟雪虽然一时受惊,但见已然落水,索性咬紧牙关,忍着溪水刺骨之寒揉搓血衣,血污虽然难以彻底洗净,但是洗淡后便不再十分显眼。

此时天色阴沉,寒风正紧,钟雪既不敢脱下衣衫晾晒,也无法生火烘烤,只得勉强拧干了水,穿着湿衣继续赶路。如此艰难地走了三个多时辰,湿衣被她体温渐渐烘得半干,然而她头脑也随之昏痛起来,身子也愈发沉重,难以支撑。

原来钟雪产后体虚,哪里经得住那冰冷的溪水来激她?更何况她一直穿着湿衣,靠自身体温焐干,早已是寒邪侵体,神魂两虚。双腿一软便倒在地上,只觉浑身一阵舒畅,根本不想再做丝毫动弹,双眼更是迷离,只想闭眼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钟雪此时明白自己受寒气生了病,害怕睡着之后再难苏醒过来,荒野之中无人相救,那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想明此节,钟雪心中陡然一凛,心道:“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我一定要活着见到师父和师弟。我还要报仇,我要让白玉凤受到报应!”随后银牙一咬便站起身来,凝视着前路,摇晃着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隐约可见一个人烟绸密的市镇,钟雪心中不禁一喜,想到自己的耳坠还能典当些银两,打算进镇买马赶路,那便无须再这般跋涉。然而钟雪此时已几乎强撑到了极限,只因她心中那股顽强的意念一松,身子陡然一软,倒头就昏了过去。

当钟雪再次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一间暖阁的绣床之上,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床沿,双眼泪光盈盈,正关切忧急地望着自己,随即惊喜不已,叫道:“师姐,你醒啦!”

这年轻男子不是陆飞又是谁?钟雪恍如在梦中一般,倏地扑入陆飞怀中,双臂死死勾住他的脖子,泪水滚滚而下,大哭道:“师弟!师弟!真的是你吗?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呜呜呜……”

陆飞忙道:“师姐,你没有做梦,都是真的,你现在没事了!”

钟雪兀自不信,双臂越收越紧,生怕一松手陆飞就消失不见了。

陆飞轻拍她脊背,温言道:“师姐,不要怕,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再欺负你!”

钟雪感受到陆飞真实的抚慰,方才相信自己还活着,方才相信眼前一切不是梦境,心中却愈发悲痛,说道:“师弟,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父!我不该相信白玉凤,他是个虚情假意、人面兽心的大骗子!”

陆飞心如刀绞,忙为她抹去泪珠,哽咽道:“师姐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比什么都好!我……”

钟雪道:“师弟,我好恨我自己,我那么轻易相信一个外人。你那么爱我,而我却姑负了你,我对不起你,我好恨我自己啊!”说着双手左右开弓,重重打起自己耳光来。

陆飞忙擒住她双手,说道:“师姐,你不要责备自己,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这才让白玉凤那个禽兽有机可趁,我绝不会放过他的!师姐,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罪,对不起!我该死!我……”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愧疚和悲痛,泪水簌簌而下,泣不成声。

钟雪更是难过,师姐弟二人相拥而泣,良久方才息声收泪。陆飞接着急急取来一碗参汤,吹得温凉适宜方才喂给钟雪,目光真情横溢,爱怜无限。钟雪既是感动,又是懊悔,嘴里喝着参汤,泪珠又不自禁地滚滚直流。陆飞不知如何安慰,心中难过,也跟着泪流不止。

钟雪当下强忍悲痛,抬臂一擦泪眼,又为陆飞轻轻抹去泪珠,说道:“师弟,我们都不许哭了!”

喝完参汤后,钟雪便问道:“师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记得我是生病昏死的,怎么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陆飞道:“师姐,你已经昏睡十天了!是我大哥他们帮忙找到你的,然后才通知我来的。”

钟雪惊愕道:“我昏睡了十天?就是你那三个三阳邪教的结义兄弟?”

陆飞道:“是啊!大哥他们听到我们找你的事后便派出手下人一起四处找你。要不是大哥他们,那只怕……”顿了一下又道:“师姐,你是受了极重的风寒,当时身子一半发热,一半发凉,神志不清,差点性命不保,是大哥他们请了好多名医方才将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的。”

钟雪自不疑有假,想起以前甚是鄙夷叶宗留、叶希八、陶得二三人,不禁满面羞愧,叹道:“没想到你认识的邪教中人竟是这般重情重义的好男儿,而我认识的正道中人却是欺世盗名、人面兽心的畜生!”

陆飞道:“师姐,我大哥他们当真是真性情的好男儿,只不过是命运使然,一时流落邪教之中罢了。”

钟雪道:“恩。还有师父他们呢?大家这么久了还一直在找我吗?”

陆飞点头道:“师父和大师叔,还有欧阳师兄、丁师妹、魏师妹、陈师弟他们一直在江湖上找你。”

钟雪愧疚不安,说道:“我真是罪该万死!一声不吭地走了,劳动大家这般满天下找我。”

陆飞忙道:“师姐,你千万不要再自责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只要你平安无事地回来,大家就开心得紧了。这次我们约定半月后在均州会合,届时大家看到你,也就不用再担心你了。”

钟雪身子一颤,大感畏惧,垂头道:“我此番犯了这么大的错,不知道跟师父他们怎么交代才好。”

陆飞道:“师姐,这又不是你的错!千错万错都是那白玉凤的错!我们定要上白玉山庄为你报仇雪恨!”

钟雪咬牙道:“白玉凤那个淫贼呢?他想保住正人君子的假面皮,打算将我囚禁一辈子,我是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他还想骗你们说我为人所害,尸骨无存,以此打消你们找我的念头,你可曾见过他了?”

陆飞摇头道:“我们都是分头找你的,不知道师父和大师叔他们有没有见到白玉凤,有没有听信了他的鬼话。不过现在都不要紧了,待我们见到师父他们以后,白玉凤的谎言自然就被揭穿了。”

钟雪咬牙道:“我要把我这些天所受的痛苦加倍还给他!”

陆飞嗫嚅着道:“师姐,那你的……孩儿呢?大哥他们说,你……生过孩儿了。”

钟雪又羞又愧,垂头含泪,说道:“师弟,我对不起你!我……”

陆飞忙道:“师姐,你别说这些了。白玉凤是白玉凤,你的孩儿我一点儿都不恨。”

钟雪道:“师弟,谢谢你!不过白玉凤恶有恶报,我逃命途中饿得紧了,误食了有毒的野果,我最后倒是侥幸没被毒死,但是他的孽种一生下来就死了。只是……那也是我怀胎八月的孩子……”说到这里哽咽难言,声泪俱下。

陆飞心疼不已,哀叹道:“没想到师姐竟遭了这么大的罪,我要是能早些找到你该多好啊!”

钟雪忙抹泪道:“师弟,你别怪自己,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

陆飞忙道:“师姐,你千万别这么说自己!要怪只怪那个千刀万剐的白玉凤!师姐你放心,待你身子好些了,我就上白玉山庄为你报仇雪恨!”顿了一下又道:“师姐,先不说这些了。你现在身子很弱,需要好好调养,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去给你准备。”

钟雪道:“这是我昏死时的小镇子上吗?”

陆飞道:“是。这镇子虽不大,但是该有的都还有。师姐,你别担心钱,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钟雪道:“那你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就买些吧,再买身衣服,我这身衣服也该换换了。”

陆飞道:“好。师姐,那你先歇息,我去去就来。”

出得房后,只见外面是一个小院,乃是在客栈后院之中。左首的屋檐下有三个中年男子笑盈盈地望着陆飞,他们正是陆飞的结拜兄弟叶宗留、叶希八、陶得二三人。

陶得二当先笑道:“四弟,你师姐没事了,现在有心情跟我们一起喝酒了吧?来来来,先喝个几大碗庆祝你师姐弟团聚,破镜重圆!哈哈哈!”

叶希八笑道:“不错不错!这个必须要庆祝一下!四弟,好酒早已备好,就等你了!”说着上前搭住陆飞肩膀就往房中去。

房中的桌上备了四大坛高粱酒,菜则是一盘熟牛肉、一只烧鸡、一盘猪头肉和一碟花生米,都是英雄好汉的下酒菜。

陆飞当即捧起酒坛为三位兄长各倒了一碗酒,端起酒碗说道:“大哥、二哥、三哥,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小弟敬你们三碗!”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又连倒两碗喝了。

叶宗留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四弟,好久没有与你痛痛快快喝顿酒了,大哥也敬你三碗!”

陶得二却道:“大哥敬完三碗,二哥又敬,倒着忒也麻烦了!来!我们一起喝个痛快便是!”说着便将酒坛捧了起来。

叶希八叫道:“不错!这样方显男儿本色!”

当下兄弟四人捧起酒坛一碰,然后各自仰头大饮。一口气喝了大半坛,四兄弟相视一望,齐声纵情哈哈大笑起来,无不酣畅淋漓。

叶希八随后道:“坐下吃吃菜再喝。”

菜过四味,陶得二便问道:“四弟,你师姐可说了是白玉凤将她藏起来了?”

陆飞道:“是。白玉凤其实是个欺世盗名的淫贼伪君子,他将我师姐囚禁起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我们知道,以此掩盖他勾引我师姐的真相,保住他正人君子的名誉,好在我师姐侥幸逃了出来。”

叶宗留闻言,铁拳猛然一拍桌子,咬牙道:“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叶希八道:“四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那厮替你出气!”

陆飞忙道:“不用再劳烦三位哥哥了,这次帮我查找师姐已经动用了你们教中不少人力财力,我不想再给三位哥哥添麻烦。更重要的是白玉凤的假脸皮还没有撕破,白玉山庄在江湖上还算是属于正道势力,而且他又与各大门派交好。如果因此事闹得不可收拾,那此前三阳教好不容易与各大门派言和共同对付混元教的默契便会被打破,还有就是我和师姐也想亲自找他报仇!”

叶宗留道:“既是如此,那大哥就不再插手此事,但若四弟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但讲无妨!”

陆飞道:“多谢大哥!”

陶得二忽道:“四弟,我还有一事不明,前番在武昌城大牢里,我们不是给你和你师姐做媒入洞房了么?怎么到头来反倒让白玉凤那个小白脸得手了?”

叶希八道:“就是!难道你师姐她是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陆飞忙道:“不是不是!我师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她绝不是那种人!都是小弟不好,这才让白玉凤有机可趁害苦了师姐。”

陶得二急道:“四弟,你重情重义还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是你那里不中用?”

陆飞脸色一红,忙道:“也不是!是小弟那晚酒喝太多,醉得不省人事了。”

叶希八听了一拍大腿,懊悔不及,叫道:“哎呀!原来是我和三弟误了四弟的好事!四弟!对不住!对不住!”

陶得二道:“都怪二哥!那次行事前,大哥还特地交代四弟的酒量只能喝个四五碗,二哥却一个劲儿地向四弟敬酒。”

叶希八却道:“你还不是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也没见你提醒我一下。”

陆飞忙道:“二哥、三哥,你们别争了,这件事不怨你们。”

叶宗留道:“事已至此,悔之无益。四弟,好在你师姐又回到你身边,以后你好好珍惜她就是了,想来你师姐她历经此难后,也该明白这世上谁才是真心待她好的人。”后面两句语音渐大,却是有意让钟雪听到。

陶得二道:“大哥说得不错!要是你师姐这次还不知好歹,那我看……”

叶希八当即向陶得二使个眼色,意思是钟雪就在对面的屋子里,以防她听到了。

叶宗留这时一拍陆飞肩膀,说道:“四弟,我们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陆飞忙道:“大哥,那小弟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

叶宗留道:“我们兄弟相逢不争朝夕,该相逢时自会相逢!四弟若是想念我们时便对月举杯,大哥虽在千里之外也必当和四弟在月下同饮!”

陆飞道:“好!”

叶宗留又道:“四弟,临别之际,大哥还有一言相劝。”

陆飞忙道:“大哥请讲!”

叶宗留道:“四弟多情固然是好事,但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沉溺于男欢女爱之中,那便失了英雄气慨!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建功立业,如此自然有女子仰慕倾心。徜若整天围着一个女人打转,那岂不枉为男儿之身?”

陆飞脸色一红,只得说道:“大哥说得是,小弟受教了!”

叶宗留又一拍陆飞肩膀道:“多保重!”

陆飞情知叶宗留他们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能相聚,死死攥住叶宗留的手,说道:“大哥……”眼圈一红,哽咽难言。

叶希八道:“四弟,别难过,我们以后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

陆飞便道:“大哥、二哥、三哥,那你们也多保重!”

四兄弟洒泪而别,陆飞良久才从离别之痛中回过神来,猛然想起给钟雪买吃食和衣衫的事来,心中不禁一惊,急急奔出了客栈。此时他酒意也渐渐涌了上来,强自保持着几分清醒上街把事情办好,回到客栈后已是摇摇晃晃,神志迷糊了。

钟雪慌忙下床将陆飞扶住,他却还兀自说道:“师姐,我没事!我还能喝!”

钟雪微嗔道:“你没事才怪!你又不常喝酒,猛然一下喝那么多,身子哪里承受得住?”

陆飞奇道:“师姐,你都知道了?”

钟雪道:“我又不是聋子,这么近还听不到?”

陆飞笑道:“师姐,我好高兴!今天不但找到了师姐,还跟大哥、二哥、三哥他们欢聚畅饮,我真是太高兴了!师姐,我们再接着喝!”

钟雪见陆飞已有些语无伦次,当下扶他上床躺了,说道:“你都喝醉了还能喝?赶紧睡吧!”

陆飞仍是兀自“师姐师姐”地叫个不住,钟雪见了怜惜懊悔不已,陆飞如此深爱她,而她却姑负了陆飞。

陆飞忽然抓住钟雪惊喜地叫道:“师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师姐,求你不要再离开我好吗?”猛然抱住钟雪哭泣了起来。

钟雪情知他在说酒话,但却也是肺腑之言,不禁感动得又潸然泪下。当下抚慰陆飞入睡,然后挨着他侧头躺下,瞧着他脸庞,往日情景历历在目,一时欢喜,一时忧伤,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陆飞当先醒来,但见与钟雪同睡一床顿时大吃一惊,吓得慌忙翻身跳下床。

钟雪随即被惊醒过来,瞧见陆飞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奇道:“师弟,你怎么了?”

陆飞忙道:“师姐,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我没有……欺负你吧?”

钟雪既觉可敬,又觉可悲,微嗔道:“你真是个老实过头的大傻子!昨晚你又醉得不醒人事了!”

陆飞放下心来,叹道:“喝酒的确有些误事,昨晚原本打算回来给师姐准备热水沐浴的,结果都给眈误了。”

钟雪道:“你下次不再喝那么多也就是了。不过你那三位义兄倒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我本该去向他们道谢的,只是我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没脸见人。”

陆飞忙道:“师姐,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什么都没变,还跟以前一样,永远都是我的好师姐!”

钟雪埋头道:“师弟,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自始至终都没变。可是我如今已是残花败柳,我……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陆飞急道:“不!师姐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你不能这么说自己!”

钟雪摇头道:“师弟,你虽然能原谅我,但我却不能原谅自己!”

陆飞忙道:“师姐,这都是白玉凤那个淫贼的错,这不能怪你!再说我那次不也稀里糊涂进了……青楼了吗?师姐,只要你不怪我就好了,你根本无须自责。”

钟雪却道:“我身为女子哪能一样?再说你是中了白玉凤那淫贼的奸计,而我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陆飞道:“那你也是被白玉凤欺骗了的呀!”

钟雪道:“我是自作自受,是我姑负了你,我就应该要受到惩罚!我这样子再回到你身边于你不公,你应该与一个比我更爱你,比我更干净的女子相伴一生。”

陆飞怒道:“胡说!师姐,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我陆飞除了你之外,绝不会再喜欢别的女子!”

钟雪闻言感动万分,泪水又不禁簌簌而下,陆飞急忙为她拭去泪珠,又将她揽入怀里,温言抚慰。

钟雪道:“师弟,我昨晚想了很久,我现在实在没脸回华山面对师父他们,现在你们知道我的消息我也就安心了。师弟,你帮我转告师父,说钟雪不孝,来生再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陆飞急道:“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是上了白玉凤的当才会这样的,师父他们只会怜惜你,为你讨回公道,难道谁还会责怪你?”

钟雪却道:“师弟,你了解我的,我生性要强,以前在三代弟子中事事争先,如今我丢了这么大的脸,就算以后勉强留在师门,那我也没法再抬起头做人的。”

陆飞便道:“师姐,那你要到哪里去?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钟雪感动不已,扑入陆飞怀里又轻轻啼哭起来,说道:“师弟,你真好!”

此后陆飞每日悉心照料钟雪,又想方设法哄她开心。不过十日,钟雪身子渐渐康复,又恢复了往日容光,只是眉目之间始终凝结着一缕忧伤之色,再不似先前那般傲娇洒脱。

这些日子以来,钟雪每晚让陆飞与她同床而眠,二人虽然始终你敬我重,以礼自持,但是陆飞也心满意足,只觉比做神仙还快活,心中满是和钟雪结为夫妻,共度馀生的憧憬。

岂料,这一日清晨陆飞醒来之时,身旁已不见了钟雪的身影,换洗的衣衫也不在房中,桌上留有一张字笺,只见上面写道:“师弟,我走了。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也许过不了许久,我就会以一个更好的自己出现在你面前,那时我们再携手江湖,朝夕相伴。另外与我报仇之事,你切不可孤身犯险,一定要听从师父和大师叔他们的决断。倘或你因此事有了伤损,我将更不能原谅自己!切记切记!勿念勿寻!师姐钟雪字。”

陆飞看完信后又痛又急,当即冲出客栈查找钟雪。街上男男女女,人来人往,但却没有钟雪那熟悉的身影,陆飞急急寻了四条街道犹不甘心,最后施展轻功飞纵上一道牌坊之上,居高临下眺望全镇,确定人海中没有钟雪身影时方才接受了事实。

此时已惊动不少行人在牌坊之下观望议论,陆飞不便久待,于是飞身下地,赶回客栈拿了佩剑行囊,取回马匹,付了房钱便急急出了镇子。陆飞本打算不顾一切地去追随师姐,但想到师姐信中最后的嘱咐,又想到要将师姐的消息告诉师父和同门,而且与他们约定会合的时间已近,尤豫良久只好作罢。

五日后,陆飞便赶到均州城西五里外的一座大山之上,这里正是青云定下的会合之地。山上一间山神庙里,缓步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青衫道人,面容清癯,仙风道骨,正是华山派掌门人青云。

陆飞忙拜道:“师父!”

青云道:“恩。飞儿,你可有寻到雪儿的踪迹?”

陆飞当下便将钟雪的遭遇和她无颜面见同门的情由向青云禀明,其中隐去了叶宗留、叶希八、陶得二三人帮他查找钟雪一节,最后恨恨地道:“师父,白玉凤这个淫贼把我师姐害得这么惨,我们决不能轻饶他!”

青云得知钟雪所经苦难,大为伤感,慨叹道:“这丫头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然她想一个人静下来谶悔,那便由她吧!只有她自己解开心结,方才会踏踏实实回山。”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白玉凤此人身份复杂,先不理会他,此事留待以后再说。”

陆飞不服,急道:“师父,此等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不趁早除掉他,难道还留他在世上继续祸害别的女子?”

青云道:“慕容八侠暗中查出他能差遣混元教左右使者和长老这些人,因此他极有可能就是冷凌峰之子。他是以白玉山庄为名与正道门派往来密切,以配合混元教在暗中施展诡计!现在慕容八侠还要通过他查出冷凌峰藏身所在,和潜藏在各大门派中所有混元教奸细,所以现在还不是揭穿他虚伪面目的时候。”

陆飞闻言震惊不已,叹道:“原来如此!这淫贼果然够奸诈!”

青云道:“此事须当保密,决不能外泄旁人!不然将会坏了慕容八侠的大计!”

陆飞道:“是!师父!”顿了一下又道:“师父,二师叔他们都没来与我们会合,定是还在苦苦查找我师姐,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们,将我师姐的消息告诉他们,以免他们日日悬心。”

青云道:“此事为师去就行,你即刻启程前往终南山重阳宫等待大家。你齐云派玲心师叔已传信全真一脉各派齐聚重阳宫,商讨将玄臻真经传回全真教一事。估计你玲心师叔和王屋派,还有龙门派的人均已到重阳宫,你先走一步,我寻到你二师叔他们随后就到。”

陆飞道:“玲心师叔找到全真教玄罡师叔、玄云师叔和玄灵师叔他们了?”

青云道:“恩。你这就去吧,路上小心,莫惹是非!”

陆飞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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