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吉正是被潘又安所悄悄救走,二人急急出城,借着夜色往南狂奔了三十多里路,躲入一片茂密的山林之中,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喘息方定,张元吉便向潘又安躬身拜道:“潘兄,多谢你冒险回来救我,此恩此德,我张元吉没齿不忘!”
潘又安忙扶住他道:“张兄言重了!我们是好兄弟嘛,救你是应该的。一开始撇下你独自逃走也是迫不得已,凌静那老尼姑厉害得紧,非我所能敌,我要是折在她手上,那一切都完了。”
张元吉道:“此节我深知。凌静这老尼姑好生歹毒!她居然要把我送回龙虎山交给我师兄,这不是比杀了我还难受么?这次我也是费尽心思,得天时地利人和方才逃出来的。如果再被师兄抓回去,那我这一辈子只怕都很难再下龙虎山了。”
潘又安道:“就是不知你师兄燕无双到底有没有来归州城。”
张元吉道:“定是罗开那厮故意吓我的,适才凌静和那伙人斗得那么凶狠,我师兄若在城里不会发现不了。况且我下龙虎山之后沿途布满疑阵,我师兄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寻到我的踪迹,先前是我一着急被罗开那厮给唬住了。”
潘又安道:“即便你师兄不在,你身份已经暴露,这归州也是不能久呆了,可惜我们精心夺来的那份家业。”
张元吉却道:“这些有什么好可惜的?只可惜姓慕的美人,我还没玩够呢!”
潘又安道:“若论姿色,慕彦蓉还算不得是绝世美人,张兄已经玩过了,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张元吉道:“潘兄,你见多识广,不知哪个地方有绝世美人?我们接下来不妨就去那里,你我二人联手,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么?”
潘又安微一沉思便道:“王屋派大弟子碧瑶,人称‘王屋仙子’,人如其名,真个美若天仙。潘兄见了一定喜欢,就是有点扎手,只怕张兄降服不了。”
张元吉道:“难道她武功很高?”
潘又安道:“岂止是高,简直是深不可测,连我也只能远远地偷偷瞧她,饱饱眼福而已!”
张元吉惊道:“那岂不是比我师兄还凶?算了算了,潘兄再说说别的。”
潘又安道:“长江盟陈建业之女陈兰心,人如其名蕙质兰心,美得让人心醉,看一眼便能让人终身难忘!我所见过的美人中,她居第一,若能与她相伴,那简直比做神仙还快活!”
张元吉听了急不可耐,忙道:“长江第一美人我倒是听说过的。潘兄,我们这就去寻她。”
潘又安神色一暗,叹道:“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已经香消玉陨,被混元教护法蓝常武害死了!”
张元吉不悦,悻悻地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提她作甚?你这不是存心消遣我来着么?”
潘又安哀叹道:“张兄,非是我消遣你,而是我实在对她难以忘怀,徜若能让她死而复生,再能看她嫣然一笑,我纵然代她而死又有何妨?”
张元吉道:“能让潘兄这般倾心,定是不同凡俗!这般美人必是冰肌玉骨,我们把她的尸骨挖出来,抱着睡一晚想来也能聊解遗撼!”
潘又安一愣,拱手道:“想不到张兄还有此癖好,潘又安甘拜下风!”
张元吉沉脸道:“潘兄,我拿你当兄弟,说真心话,没想到你却这般打趣我!”
潘又安忙正色道:“抱歉则个,还望张兄大人有大量,多多包函!”
张元吉道:“不说这些没用的,潘兄说说我们能得到手的,哪怕是费一番功夫也行!”
潘又安道:“是。”微一沉思便道:“眼前就有一个,名叫秦楚璇,就在襄阳府的谷城县,是城中最大青楼锦红楼的头牌。”
张元吉却道:“青楼女子不过是些见钱眼开,人皆可夫的粗脂俗粉,纵有一副好皮囊那也算不上是什么真正的美人。”
潘又安道:“张兄有所不知,这秦楚璇倒也有些来历,并非空有一身好皮囊的粗脂俗粉。她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名门闺秀,亦且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只因家中遭难被朝廷抄了家,这才流落到青楼。张兄,你见到她后便知什么叫楚楚可人,我见尤怜了。”
张元吉动容道:“既然潘兄把她说得这么好,那我倒非瞧瞧不可了!”
两人商议既定便连夜启程,天明以后买马奔驰,不过五日便赶到谷城县城之中。未时方过,张元吉便急不可耐要去锦红楼。
潘又安道:“时候尚早,我们先找个客栈熏香洗浴,换身行头才好去见美人。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我们现在风尘仆仆的,岂不让青楼里那些势利眼小瞧了?”
张元吉笑道:“不错不错!我一时着急,倒把这点给忘了。”
二人随后各买了一身成衣,打尖投栈,香汤沐浴,焕然一新,一人拿着一把折扇,倒也玉树临风,气质不凡。
将近酉时,张潘二人便来到那锦红楼外。只见楼外彩灯高挂,楼里丝竹已起,敞开大门迎客了。
张潘二人一到门前,六个浓妆艳抹的粉头便笑盈盈地迎出来揽客,簇拥着二人入内。
此时还没有多少客人前来,颇为冷清,老鸨即刻前来招呼道:“不知两位公子吃过晚饭没?我们这里的酒菜应有尽有,两位公子尽管吩咐。”
张元吉冷冷地道:“本公子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这里吃饭的!”
潘又安忙向老鸨道:“妈妈,我们慕名远道而来,只为求见楚璇姑娘一面,还望妈妈行个方便。”说着拿出一枚十两的金锭往老鸨手里塞。
老鸨却笑着婉拒了,说道:“楚璇姑娘还在梳妆打扮,要晚些时候才见客,还请两位公子稍等。”
潘又安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等等楚璇姑娘。”
老鸨道:“多谢两位公子宽宏大量!”跟着安排张潘二人就坐,奉上香茗。
潘又安小声道:“老鸨连十两金子都看不上,看来这次想见美人只怕有些难了。”
张元吉奇道:“潘兄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吧,怎么老鸨不认得你?”
潘又安道:“我此前独自来都是易容改扮过的,她们哪里认得出我?”
张元吉道:“那老鸨今天怎么不收你金子?”
潘又安道:“这个很难说,要么秦楚璇被什么大主顾包了,要么就有冤大头为她赎身。既然老鸨说她等一会儿再见客,那我们就等等吧,反正来都来了。”
张元吉冷哼道:“我大老远跑来,谁敢让我吃闭门羹?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潘兄,以你的本事,把一个女人从这里弄出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潘又安却道:“张兄,使不得!据我所知,这锦红楼似是江湖中某个大势力的分舵,主要为其敛财收集情报。我们规规矩矩花钱找乐子没事,要是闹事的话只怕会惹上大麻烦!”
张元吉却道:“什么大势力?江湖中除了我师兄之外,我谁都不怕!”
潘又安话音压得更低,说道:“据我猜测,好象是三阳教的秘密分坛,这些人可不认得你是张天师,所以张兄还是收敛些为好。”
张元吉悻悻地道:“无趣无趣!潘兄,我以为你是条好汉子,没想到你竟会如此胆小怕事!”
潘又安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再等等看嘛!今晚若是不能让张兄一亲芳泽,我们就再另想办法,总之我既然带张兄来了,又怎会让张兄走空?”
张元吉喜道:“如此就多谢潘兄了!不过还需得先看看这个秦楚璇再说,万一不如潘兄所说的那样,那我看也就没这个必要了。”
潘又安道:“张兄稍等便能一见庐山真面目。”
与此同时,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入楼中,其中有权贵商贾,富家子弟,更有江湖中人。未及半个时辰,锦红楼已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似是约定好一起赴会一般。
老鸨见客人越来越多,甚是满意,走到二楼楼台,朗声道:“多谢各位贵客捧场,让大家久等了,楚璇姑娘这便为大家献舞一支,以表歉意!”
楼中众客人听了纷纷高呼道:“好!”
老鸨一走,两名婢女搀着一个宫扇掩面的女子款步而出,正是锦红楼的头牌秦楚璇。她身着蝉翼罗裙,体态朦胧,勾人魂魄,款步行至楼前,宫扇缓缓移开,现出一张惊世绝俗的容颜。
众人瞪大双眼,惊叹不已,同样是眉眼口鼻,偏偏生在她的脸上,却是如此天造地设,无一处不恰到好处,无一丝不完美无瑕。
楼中原本是闹哄哄的,但见到秦楚璇后,顿时便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紧接着管弦奏起,秦楚璇含笑款款一礼,随韵而动,腰肢软摆,如风中柔柳;眼波流转,似春水荡漾,美艳不可方物。一曲舞罢,众人兀自如痴如醉,晃似在梦中一般,直到老鸨上前,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只听老鸨朗声道:“诸位贵客,我要宣布一件大事,我们楚璇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等到命中良配为她赎身,有了一个好归宿!为报答锦红楼的养育栽培之恩,也为回报诸位贵客三年来的照拂之恩,楚璇今晚最后再接客一晚!”
不少客人听了这话顿时大哗起来,纷纷表示不满,继而躁动起来。
老鸨忙道:“大家稍安勿躁,且听我说!今晚虽然是我们楚璇最后一晚接客,但是为了安抚大家,我们楚璇今晚会接待二十位客人。当然了,这也须得看大家的诚意,礼金前二十名的贵客今晚才可以一亲芳泽。过了今晚,后悔莫及!”
秦楚璇一听这话吓得双腿一颤,顿时就晕了过去,两个侍女急忙扶住她回房去了。
这时楼下许多客人已纷纷开始嚷着出价,从五十两银子开始,越出越高,各不相让,兴致盎然。
人群中一个青衣年轻男子忽然向老鸨破口大骂道:“老母狗,你骗人!你明明说只让璇儿最后再接一次客,现在怎么变成二十次了?”
老鸨厉声道:“老娘说的是一晚,没说是一次!再说了,一次是接,二十次也是接,反正到最后也不会少根骨头少块肉。”
那青衣男子正是为秦楚璇赎身的情郎,名叫邓世雄,听了老鸨之言如何不怒?当即跳起来叫道:“老妖婆,你不是人!你自己怎么不一晚上接二十个客人?”
老鸨怒道:“你把楚璇赎身的银子备齐了没有?我锦红楼做生意公平公道,秦楚璇今晚还是我锦红楼的人,那就还由老娘做主!到了明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那才由得你说了算!”
其馀人嫉恨邓世雄妄想独占秦楚璇,纷纷出言附和老鸨,对邓世雄却是鄙夷嘲讽,无人同情。邓世雄气势大挫,俊脸涨得通红,气得无话可说,唯有咬牙切齿地瞪着老鸨。
老鸨甚是得意,当下又朗声道:“大家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放心出价,我们锦红楼开门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今晚要是收了大家的钱,又不能让大家一亲楚璇姑娘芳泽,那我们锦红楼将以十倍赔偿!”
众人听了这话激动不已,纷纷争先恐后地出价,最高已至一千两白银,浑然不在意邓世雄的感受。张元吉和潘又安此番逃命而来,身上并没有多少银钱,是以一直未曾开口喊价。
张元吉打量邓世雄半晌,问潘又安道:“潘兄,这厮什么来头?你可识得他?”
潘又安摇摇头道:“不象是什么世家子弟,更不是达官贵胄的公子,不然老鸨不敢这么欺他。但多多少少有点来历,不然怎么有这么大手笔把锦红楼的摇钱树赎走?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短时间内也拿不出赎人的银子。”
张元吉小声道:“潘兄,那你怎生想个办法救救这个美人才好?可不能让这些粗俗之人继续糟塌她了。”
潘又安笑道:“张兄这就开始怜香惜玉了?你一向不是足智多谋么?现在没有良策了吗?”
张元吉急道:“如今形势不等人,除了动手抢人之外,急切间还能想出什么法子?现在只有仰仗潘兄了。”
潘又安叹道:“张兄,你这是为难我呀!不过为了张兄,兄弟拼了!只要张兄独掌龙虎派以后,莫要忘了兄弟就好。”
张元吉喜道:“多谢潘兄!潘兄大恩,我怎么会忘记?”
潘又安略一思索才道:“要想抢人须得制造点乱子才好。”
话犹未了,只听后院有人大叫道:“走水啦!走水啦!”
众人一听这话吃惊不小,纷纷躁动起来,老鸨忙安抚众人,又吩咐布置在前厅的打手往后院去查看情况。
张元吉喜道:“当真天助我也!”
潘又安忙道:“张兄莫急,再等等看。”
恰在这时,厅内宫灯又忽然熄灭,四下里顿时漆黑一片,众人惊慌失措,纷纷大哗。
张元吉当即叫道:“潘兄,更待何时?”
潘又安道:“张兄,你赶紧先走,到城南外等我!”
张元吉知道潘又安轻功高强,与他一起只会拖慢他,自己先走等他确是上策,当即应了一声,挤出锦红楼便往城南急奔,出城后便躲在一座土丘后探头等侯。
此时月明星稀,夜色朦胧,依稀可辨。不多时便见一条人影飞也似的奔了出来,张元吉看清是潘又安,急忙奔出去接应,但见他肩上扛着一人,昏迷不醒,幽香袭人,正是秦楚璇。
潘又安照面便道:“快走!”
张元吉心中狂喜,耐着性子又跟潘又安奔行了几里路,来到一处偏僻的山坡下停下藏身。
潘又安解了秦楚璇的昏睡穴,往张元吉怀里一塞,笑道:“张兄,美人给你。”
张元吉温香软玉在怀,不觉神魂颠倒,赞道:“果然是个大美人!潘兄,多谢你了!”
潘又安道:“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秦楚璇这时悠悠醒来,见身在荒野之中,惊得慌忙从张元吉怀中挣脱下来,急退数步,问道:“你们是谁?”
张元吉赶前两步,挡在潘又安之前,急道:“是我!美人,我是救你的人,我叫张元吉,乃是龙虎山天师府第四十六代掌门天师,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大名吧?美人,要不是我救你出来,那你今晚可就惨了!”
秦楚璇道:“那我邓郎呢?”
张元吉道:“邓郎是谁?美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也不先谢谢我?”
秦楚璇道:“我不认识你们,我要去找邓郎。”
张元吉急忙拉住她纤手,说道:“美人,你别走!”
秦楚璇叫道:“我偏要走!放开我!”
张元吉道:“我不放!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得到手的。”
秦楚璇甩手挣扎,大呼道:“救命啊!救命啊!邓郎救我!”
张元吉忙道:“美人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难道我们两个人比锦红楼二十个粗鲁的客人还可怕吗?”
秦楚璇脱不开手,急得一口咬住张元吉手腕,想要迫他松手。张元吉虽非善类,但对心动的美人却是心慈怜惜,此时竟不忍对秦楚璇下重手,只是叫道:“美人快松口,你咬痛我了!”
潘又安当即将秦楚璇拍晕,说道:“张兄,要不玩玩就算了,这女人留在身边棘手得很。且不说锦红楼的人要来找她,就是为她赎身的那个邓郎估计也很难缠,适才在锦红楼放火灭灯的人就是他的同伙,他今晚也是打算抢人走的,这说明他也有点能耐。”
张元吉略一沉思便道:“潘兄,那不如这样,与其让锦红楼和那小黑脸一起来对付我们,不如先把美人交给小黑脸,让他们双方先斗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坐收渔人之利,反正这个美人我是要定了!”
潘又安奇道:“小黑脸是谁?”
张元吉笑道:“美人的那个邓郎不就是个小黑脸吗?”
潘又安道:“张兄你这个计策倒也使得。”
张元吉道:“那就这么定了。潘兄,那你先到那边等我一下。”
潘又安心知肚明,当下便走到左边五丈开外的一块大石后回避,过得良久,张元吉才满头大汗地抱着秦楚璇赶了过来。
潘又安便道:“张兄,我看你还是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回城探探情况再说。切记不要乱走,不然遇上他们哪一方的人你都对付不了。”
张元吉道:“好。潘兄,那你快去快回。”
潘又安走后不久,秦楚璇便醒转过来,此时张元吉意犹未尽,正上下其手对她大肆轻薄。
张元吉喜道:“美人,你醒了?”
秦楚璇又惊又惧,慌忙翻身避开,怒斥道:“流氓!你刚刚对我都做了什么?”
张元吉道:“什么都做了!美人,你早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怕什么?”
秦楚璇又羞又气,泪水簌簌直流,哭道:“你不是好人!”
张元吉忙道:“美人别哭!我给你钱还不行么?”说着便把身上五十多两银子全掏出来递向秦楚璇。
秦楚璇扭身不接,呜呜哭泣不止,甚是凄婉悲苦。
张元吉沉脸道:“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让你以身相报一次也不算过分吧?难不成你宁愿在锦红楼接那二十个客人吗?”
秦楚璇一抹泪珠,没好气地道:“谁让你救我了?邓郎原本就是要救我走的,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了!呜呜呜……”
张元吉悻悻地道:“他就那么好吗?他连赎你的钱都没有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今晚抢人了。”
秦楚璇却道:“非是邓郎没有钱,实是妈妈狮子大开口。”
张元吉道:“那也没有我的钱多。美人,不如你跟着我吧!我乃是当今皇上御封的嗣汉天师大真人,天下的道士都得听我的话,你要是跟了我,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秦楚璇听了这话登时一怔,哭泣也止了,望着张元吉将信将疑。
张元吉喜道:“美人,你相信我了吗?”
秦楚璇忽然向张元吉跪下,连连磕了三个头,说道:“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张天师恕罪!”
张元吉连忙去扶她,秦楚璇却跪着往后避开了。
张元吉道:“美人,你这是做什么?”
秦楚璇道:“天师,我与邓郎相识三载,情深义重,海枯石烂,此心不变,还望天师成全!天师若要强逼,楚璇有死而已!”跟着拔下头上金簪便对着自己的咽喉。
张元吉大惊,忙道:“美人别乱动!我答应你就是了。”
秦楚璇喜道:“天师当真?”
张元吉道:“我是堂堂天师,自然说话算数的。”
秦楚璇当即又向张元吉拜了起来,连声道:“谢天师!谢天师!”起身后又欠身一礼,说道:“天师,那你现在能找到我的邓郎吗?”
张元吉道:“我潘兄回城去打探消息了,要是探出你邓郎在哪里,我就送你去见他如何?”
秦楚璇忙又福了一福,说道:“楚璇谢过天师!天师大恩大德,楚璇来生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张元吉强笑道:“客气什么?我是天师嘛,帮助弱女子本是应该的。”
秦楚璇道:“天师说得是。天师,我们走吧。”
张元吉忽然又蹦又跳,状如疯癫,向秦楚璇大叫道:“不行不行!我张元吉向来铁石心肠,从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我怎么能为了你改变自己的原则?”
秦楚璇吓得往后连连退却,颤声道:“天师,你怎么啦?”
张元吉怒道:“我后悔了!我要定你了!除非我玩腻了不要你,不然谁都别想得到你!”
秦楚璇忙道:“天师,可是你刚才明明已经答应我了。你说过的,你是天师,天师说话一言九鼎!”
张元吉冷哼道:“可你又不是我的女人,我凭什么帮你?你拿什么报答我?”
秦楚璇愣了一愣,埋头道:“我现在身无长物,唯有以身相报天师,只要天师能让我和邓郎团聚,楚璇现在就是天师的人。”随后便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闭上了双眼。
张元吉见秦楚璇双眼盈泪,娇柔凄婉,心下一软,怜惜不已,当下便打算扶她起来,送她去与邓世雄相聚。转念又想到秦楚璇从此与邓世雄双宿双栖,恩爱缠绵的情景又不禁妒火中烧,愤恨不已,怒哼一声,如狼似虎地扑到秦楚璇身上。
过了良久,潘又安归来,秦楚璇急忙上前问道:“恩公,你找到我邓郎了吗?”
潘又安一愣,转头望向张元吉,张元吉便道:“潘兄,我已答应美人送她到小黑脸身边。”
秦楚璇惊道:“小黑脸是谁?”
张元吉道:“小黑脸就是你那邓郎呀!难道他脸很白吗?”
秦楚璇这才放心下来,说道:“邓郎他双名世雄。”
张元吉悻悻地道:“谁想知道他名字?反正我就叫他小黑脸。”
潘又安笑道:“想不到张兄也有成人之美!秦姑娘,现在锦红楼的人正在城里城外四处搜捕你,你的邓郎暂躲在城西十里地的枫树林里。如果张兄没什么意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他。”
秦楚璇转头望向张元吉,一脸哀求之色。
张元吉叹道:“走吧!”
秦楚璇大喜,忙向张元吉欠身一礼,说道:“多谢天师!天师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不忘!”
潘又安道:“秦姑娘,你小憩片刻,醒了就能看到你的邓郎了。”
秦楚璇一愣,问道:“恩公,你说什么?”
话音方落,潘又安又出手将她点晕了过去,然后扛在肩上往西疾奔,踏步如飞。
张元吉武功稀松平常,轻功倒也有些根基,打人的功夫他不肯吃苦学,逃命的本事倒还学了一些。当下全力施为,堪堪还能跟在潘又安身后,一旦两人距离拉远了,潘又安又缓下来等他。
不过一炷香功夫,潘又安便领路来到那枫树林所在的一座山丘之上,但见眼前一片黑漆漆的树林,甚是阴森可怖。
张元吉道:“潘兄,你亲眼看到那小黑脸躲到这林子里了吗?”
潘又安笑道:“张兄还用质疑我的本事么?”跟着拍醒秦楚璇,说道:“秦姑娘,到地方了,你喊你的邓郎吧!正好试试他为了你敢不敢冒险出来拼命。”
秦楚璇惊道:“恩公,你要为难我邓郎吗?”
潘又安道:“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为难他?只不过试试他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罢了。如果他不敢出来救你的话,那这种人还要他作甚,你以后还是死心塌地跟着我张兄。”
秦楚璇毅然道:“纵然是刀山火海,邓郎也会来救我的!”跟着向山林叫道:“邓郎,我是璇儿,我被高人相救了,你在哪里?”
须臾,五条人影便从林中奔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邓世雄。将近山丘时,邓世雄让手下四人停下,独自往山丘缓步走来,似是感受到危机,不愿让他们冒险。
秦楚璇喜不自禁,转头望向张元吉时却是一脸凄苦哀伤之色,说道:“天师,我走了。”
张元吉道:“美人,那你以后会不会想我?”
秦楚璇含羞埋头,卷弄着衣角,嗫嚅着道:“我……我不知道。”
潘又安道:“张兄,秦姑娘已经以身相报,你就别再为难她了。”
张元吉叹道:“美人,你走吧!”
秦楚璇当即欠身道:“多谢天师,多谢恩公!”往后退却三步方才转身离去。
此时她心中狂跳,生怕张元吉会反悔不放她走,因为自由和幸福对于她来说,委实太可望而不可即了,眼前的一切恍如梦境一般。她现在每离张潘二人远一步,才会觉得更真实一分;每离邓世雄近一步,才会觉得更安全一分。待到走下山丘时,拔腿就向邓世雄狂奔而去,拉起他便往山林疾奔,叫道:“邓郎,快走!”
潘又安笑道:“女人心海底针,张兄没看透吧?她表面对你温顺,其实心底里怕你得要死,也恨你得要死!”
张元吉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冷笑道:“好戏还在后面呢!潘兄,我们现在就让锦红楼的人找上他们,那我们不就可以看戏了?只要小黑脸死在锦红楼手上后,我们再把美人救回来,这样美人自然就会死心塌地跟着我了。”
潘又安笑道:“英雄救美,张兄果然不愧是情场老手!”
张元吉道:“潘兄,不如你回城设法把锦红楼的人引过来,我跟着小黑脸他们,然后一路留下标记给你。”
潘又安道:“那小黑脸一定会有防备的。张兄,不是兄弟小瞧你,以你的身手要么跟丢,要么被他们发现。那小黑脸知道你乘人之危欺负了秦楚璇,只怕不会对你客气,还是我在前面探路,你在后面跟着我比较稳妥,先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然后再回去通知锦红楼的人去找他们不迟。”
张元吉点头道:“潘兄说得有理!”
潘又安道:“龙虎派武学惊耀当世,张兄有空还是该学上一些,危急时刻能保命。”
张元吉却道:“修炼内功,一打坐就是一整天,这不是要我的命么?我宁愿睡大觉也不会学那破功夫。”
潘又安叹道:“张兄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学你龙虎派高深的内功心法呢,你却视之如敝履。”
张元吉道:“潘兄想学还不容易?只要除掉我师兄以后,龙虎派便无人能管得了我,那时候我龙虎派的藏经阁任由潘兄观阅。”
潘又安大喜道:“如此便多谢张兄了!此恩此德,兄弟没齿不忘!”
张元吉道:“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潘又安道:“张兄跟上了!”话音一落,人已纵身而起,身如飞鸟一般地掠了出去。张元吉当即施展轻功,奋力追赶,远远缀在潘又安后面。
张潘二人这般追踪了两个时辰,只见邓世雄等六人逃入一条两山夹峙的浅谷中藏身歇息,潘又安当下便带张元吉到一侧山腰藏身,居高临下窥视。只见邓世雄等六人藏身的是峭壁下的一处宽大石缝,旁边还系着几匹马,依稀能见到他们几人正在里面宽衣解带。
张元吉不禁惊道:“潘兄,他们在做什么?难道他们是要一起欺负美人吗?”
潘又安微笑道:“张兄,你想多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的藏身换装之处。他们在更换行装,乔装改扮后再逃离谷城县。”
张元吉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小黑脸倒还挺聪明的。”
潘又安道:“不过比起张兄来可就差得太远!张兄关心则乱,一心都在美人身上。”
张元吉笑道:“潘兄过奖了!”
恰在这时,忽听山谷深处有人哈哈大笑道:“邓世雄,你们衣服换好了,乖乖跟我们走吧!”
语音一落,只见黑夜中窜出十个手持单刀的人来,拦在石缝前。领头的男子四十岁年纪,身宽体健,却是洪家帮帮主洪光胜。邓世雄等五人慌忙抄出兵刃,一字排开将秦楚璇护在身后。
张元吉道:“还好潘兄机智躲到这里来,不然我们也定被洪光胜这厮发现了!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厮也打起了美人的主意。”
潘又安道:“张兄,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这时只听洪光胜说道:“邓世雄,老子对付的是你爹,只要乖乖束手就擒,老子保证你们毫发无伤!”
邓世雄怒道:“可笑至极!你要对付我爹,我岂能助你?”
洪光胜道:“我只是要让你们邓家寨的人全部听命于我洪家帮,不是要将你们赶尽杀绝,占了你们的破寨子。邓世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刚刚把美人抢回来,难道不想跟她恩恩爱爱地过几天快活日子吗?徜若你硬要反抗的话,刀剑无眼,死了岂不可惜?”
原来邓世雄乃是邓山豹之子,洪光胜早已投效混元教,奉命降服如邓山豹这些小帮派为混元教效命。洪光胜武功修为不及邓山豹,软硬兼施无果后便不得不实施阴招暗算,恰巧邓世雄深恋秦楚璇,今晚抢人之际给了他可乘之机。
邓世雄道:“我爹跟我说过,你早就投靠混元教了,你不过是在替混元教拉人卖命而已!我们邓家寨已经宣布退出江湖,你们要称霸江湖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洪光胜冷哼道:“这个江湖岂是你们想退就退的?我混元圣教一统江湖乃是大势所趋!顺我圣教者昌,逆我圣教者亡!把他们全都拿下!”
另外九个男子当即挥刀向邓世雄等五人攻去,秦楚璇哪里见过这等阵势?顿时就吓得尖叫了起来。
邓世雄百忙之中叫道:“璇儿,你快往南走!等下我来找你!”
洪光胜冷笑道:“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跟着一挺单刀,径直往邓世雄右肩斩去。
邓世雄并非庸手,他运刀既快,力道也够沉猛,一招“横扫千军”使得泼风也似的,与之交手的三个男子难当其威,旋即被迫退。他急忙顺势拖刀回扫,挡下洪光胜来刀,跟着一搅一掀,一招“拔草寻蛇”竭力翻转而出。
洪光胜更非庸手,单刀下砸上磕,一招“一夫当关”轻松化解,跟着左劈右斩,一招“万夫莫开”又连环攻出。却不料,邓世雄仅只挡了他一刀,竟而不避不闪,顺势斩向洪光胜的脖子。
原来邓世雄自知不是洪光胜敌手,此时若不冒险出奇制胜,十招之内必会败于洪光胜刀下。他使出这两败俱伤的打法,虽然左手有断臂之险,但是洪光胜却难逃断头之厄。岂料洪光胜应变够快,便在那一瞬间,他侧头仰身,撤刀回撩,半遮半避地翻身滚到一边,虽然局促狼狈,总是保住了性命。
邓世雄不及趁势进逼,适才那三个男子又已向他疾攻而至,好在他早有防备,挫身一退,单刀疾使“孔雀开屏”,翻转来去,舞成一片刀网护身,将那三人攻势挡了下来。
然而邓世雄手下那四个好手却不敌洪光胜手下六个好手,片刻间尽皆倒地毙命,那六人便转而向秦楚璇逼近,惊得她尖叫连连。
邓世雄大急,当即纵身过去,挡在秦楚璇身前,单刀使得更疾,护着秦楚璇退回石缝里,死守在入口。那九人攻势虽盛,但邓世雄防守得甚是紧密,倒还堪堪抵挡得住。
洪光胜跟着抢近攻来,他刀势迅猛,远非他手下那九人可比,也非邓世雄能够抵挡,仅只一刀便震开邓世雄单刀,从间隙中攻入划伤了邓世雄左胸。所幸洪光胜打算生擒邓世雄,用以要挟邓山豹,不然那一刀用尽全力,足以取他性命。
邓世雄无路可退,咬牙强撑,秦楚璇又悲又痛,洒泪道:“邓郎,你走吧,不用管我!”
邓世雄道:“璇儿,我绝不会再丢下你不管,今晚我们便死在一起!”
秦楚璇感动万分,悲声道:“得君如此,秦楚璇死有何憾?”
洪光胜怒道:“好!那我便成全你们!”说话间,一招“浮光掠影”又劲又疾冲破邓世雄刀网,在他右臂上划了一刀。
洪光胜虽然说得凶狠,但还是手下留了情,没有取邓世雄性命的念头。邓世雄右臂中刀,刀法顿时滞缓了不少,破绽百出,但他仍然不肯束手就擒,兀自忍痛苦撑。
便在这时,只听谷口有人喝道:“住手!”
人随声至,众人只觉眼前黑影晃动,一个长身男子长剑纵横翻飞,一剑幻作几剑,轻描淡写地将洪光胜等十人兵刃掀开,迫得他们连连往后退避。那长身男子运剑轻灵飘逸,虽然平平无奇,但洪光胜等人却觉有排山倒海之威,一个个虎口发麻,右臂震痛,兵刃险些拿捏不住,惊惧不已。
张元吉看清那长身男子以后更是吓得魂飞天外,慌忙捂住嘴巴,险些失声惊呼了出来。那长身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龙虎派天师府大弟子燕无双。
潘又安也颇为忌惮,惊道:“张兄,这美人只怕你是得不到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张元吉咬牙道:“我师兄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潘又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师兄应该是猜透你逃出来寻美人的心思了,他也必是打听到这里有秦楚璇这个美人了。”
张元吉恨恨地道:“真是阴魂不散!”
这时只听洪光胜说道:“尊驾是谁?洪某乃郴州洪家帮帮主洪光胜,他们也并非是普通的老百姓,我们之间乃是江湖恩怨,还请尊驾行个方便,就当没有看见!”
秦楚璇忙哀求道:“这位公子,他们杀人了,他们是坏人,求你救救我们!”
邓世雄也道:“这位大侠,他们是混元教的走狗,正想胁迫我也为邪教卖命呢!”
燕无双一瞧地上四具尸首,脸色一寒,森然道:“混元教的事,我暂时没空管,我今日不想大开杀戒,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洪光胜道:“尊驾到底是何方神圣?总得报个万儿,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燕无双傲然道:“龙虎山天师府燕无双!”
洪光胜大惧,颤声道:“原来是龙虎派燕大侠,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燕大侠恕罪,在下这就告辞!”说话间,连连拱手退步。
燕无双却又喝道:“慢着!”
洪光胜身子一颤,忙问道:“燕大侠还有何吩咐?”
燕无双道:“你们可曾见到我师弟张元吉?”
洪光胜道:“在下去年倒是有幸见过天师一面,今年与天师缘分浅薄,却是……”
燕无双大感不耐,当即沉声道:“你走吧!徜若日后再让我见到你为非作歹,休怪我剑下无情!”
洪光胜不敢耽搁,急急率众去了。这时秦楚璇已为邓世雄止血裹好了伤,两人一齐向燕无双躬身作揖道谢,感激不已。
燕无双忙扶住两人,说道:“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乃我修道习武之人的本分,两位不必客气!”顿了一下又向秦楚璇道:“这位姑娘莫非就是秦楚璇秦姑娘?”
秦楚璇福了一福,婉声道:“小女子正是,不知燕大侠有何吩咐?”
燕无双道:“我师弟张元吉,乃龙虎山天师府掌门。我知道他慕名前来拜访姑娘,不知姑娘可曾见过他了?”
秦楚璇道:“见过的!还是他今晚将我从锦红楼里救出来的呢!”
燕无双忙道:“秦姑娘,那我师弟他现在人在何处?”
秦楚璇道:“我们大约是酉时在城南十里外的枫树林分别的,此刻实不知他的去向了。”
燕无双当即道:“那你们也赶紧离开这里,告辞!”
秦楚璇急道:“燕大侠请留步!”
燕无双道:“秦姑娘还有何事?”
秦楚璇道:“燕大侠,我是从锦红楼逃出来的,如今锦红楼的人正在四处抓我回去,那洪光胜也必不会就此作罢。我手无缚鸡之力,邓郎带着我要是再遇上他们,必定凶多吉少!燕大侠功夫惊世骇俗,侠骨柔肠,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恳请燕大侠护送我们一程,小女子来生必当结草衔环以报答燕大侠大恩!”说着又向燕无双欠身施了一礼。
邓世雄跟着道:“燕大侠,求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若一走,我们绝活不过三个时辰!”
秦楚璇道:“是啊!燕大侠,求你帮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