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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恩怨交织何以堪(1 / 1)

马顺一行人离开石门县后,沿着官道继续晓行夜宿向西南行进。湖广道路平坦,不过半月便出湖广进入贵州境内。贵州崇山峻岭,古道盘旋,行了将近一月,方才出贵州进入云南境内。

云南千里遐荒,山势更险,又行月馀,方才直抵腾冲卫,这里正是朝廷王师征讨麓川的极边前线,全程历时将近四个月。马顺一行人从京城出发时还是炎炎夏日,此时赶到腾冲卫后已是霜露十月天了。

征蛮总督王骥率总兵官蒋贵、镇守云南总兵官沐昂、副总兵宫聚、都督同知方瑛、监军萧保等文武官员出城迎接,不敢有丝毫怠慢。众人回到行辕以后,王骥便将麓川的最新情况向马顺详细说明。

其时已叛麓川平缅宣慰使思任发蛮兵主力已溃,木邦、孟定、干崖、陇川等地土司尽皆重新归服朝廷,思任发逃窜入缅甸寻求缅甸宣慰使卜刺浪(明赐姓)庇护,其子思机发则收拢残部,逃遁至孟养继续顽抗。

缅甸宣慰使卜刺浪即是缅甸阿瓦王朝国王那罗波帝(音译),卜刺浪虽受大明封诰,但因山高路远,仅只羁縻而已,并未做到切实掌控。卜刺浪因而扣留思任发,拒不将其移交大明,反而居为奇货,索要钱粮和封地,后在王骥大军威逼之下方才妥协。

但就在此时,阿瓦又生内乱,叛将霭牢夺走思任发挟至底马撒割据,并以思任发为奇货可居,向大明索求封号,俨然有篡立之心。卜刺浪无力平叛,转而乞求大明派兵剿灭霭牢。

原来在卜刺浪不奉英宗皇帝诏命之后,王振也考虑到远征阿瓦有诸多弊端,因此才打算让云松扬等一众武功高强之人为奇兵,潜入阿瓦将思任发悄悄夺回,以此降服思机发等蛮众。

如今阿瓦又生出如此变故,实是王振、马顺他们始料未及的。王骥等人均以为进军底马撒助卜刺浪平叛为上策,一则使其感恩忠于大明,二则也为擒拿蛮酋思任发。

马顺深以为然,但是远征阿瓦底马撒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集结大军、筹措粮草也非旦夕可成。

随后,马顺便让沐昂安排参将张??带云松扬、戚敏、歆溪、唐春雷、江近月、谭向天、简高峰七人,以及崔大郎、罗谨行、范敬如、桑彪、邓雄、马晋涛六人到军营中观摩,熟悉军中事宜,毕竟江湖中的厮杀与两军对垒的章法大有不同。

张??率云松扬等十三人所去的军营离腾冲城不过五里,一行人半个时辰便至。守备陈仪、千总张守信闻讯后,急忙率部下出营地相迎。但见队伍之中竟有三个全副披挂的年轻女将,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令人眼前一亮。这三女中有二人乃是峨眉派的弟子,一人是木青瑶,一人是月霜华。

木青瑶早前跟随曹吉祥到云南投身朝廷征战思任发,忠勇可嘉,现权充军中先锋将,一直留在王骥麾下效命。月霜华则是凌静派来协助木青瑶的,传授木青瑶峨眉派的上乘武学,因而木青瑶此时的武功已是突飞猛进,造诣今非昔比。

另外一个女将乃是大理点苍派的弟子,名叫左思绮,颇有几分姿色。她身旁一位英武不凡的年轻武将乃是她师兄,名叫赵怀平,师兄妹二人武功造诣皆是不凡。

点苍派乃是道家门派,掌门长灵子,一直暗中保护王骥、蒋贵、沐昂等首领的安全,屡次挫败了思任发一方的行刺,功绩卓着。他门下弟子赵怀平与左思绮二人跟随沐英、沐昂父子征战思任发多年,战功卓着,均已擢升为把总,担任军中先锋将。

双方相见叙礼后,张??、陈仪便迎云松扬等人入军营议事厅中奉茶。只因云松扬他们乃是锦衣卫的身份,张??、陈仪等人均不敢有丝毫轻视,客客气气地奉承了一番。

待云松扬等人稍作歇息后,张??便将营中五千兵士召集到校场列阵演练,以供云松扬他们观摩。

赵怀平、左思绮、木青瑶和月霜华四人领武,傲立阵前,气魄不凡。尤其是左思绮、木青瑶和月霜华三女,巾帼不让须眉,尽显女儿豪情。

擂鼓一起,赵怀平等四人长枪一挺,身形展动,演练出一套阵前杀敌的枪法来。五千兵士喝声如雷,如法施为,跟着操练起来。但见众兵士个个刚猛矫健,整齐有致,与赵怀平等四人使得浑然一体,场面杀气腾腾,震撼迫人。

张??、陈仪等人颇有得色,向云松扬问道:“云大人,你看我们大明军士如何?”

云松扬点头道:“很好!”

崔大郎却颇不以为然,冷笑道:“我们大明军队就只有这点人马吗?”

陈仪道:“当然不是!本军营只是离腾冲城最近的一处而已,腾冲城方圆五十里内还有十多处军营,皆是兵强马壮!”

崔大郎听了这话便不再说什么,邓雄却又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打了十来年都没有将蛮子彻底平定?”

陈仪脸色一红,无言以对。

张??便道:“崔校尉有所不知,蛮夷之地,山高林密,多瘴气毒虫,实非人力所能抗衡。蛮酋思任发叛服不定,依仗地利与朝廷周旋,实在难以尽剿,故而遗祸至今。”

陈仪接口道:“正是如此!”

众军士一套枪法演练完毕后,陈仪见云松扬等人多是盯着左思绮、木青瑶、月霜华三女在瞧,对其他军士则是毫不在意,顿时意兴阑姗,于是也懒得再命众军士演练阵法了,向云松扬道:“云大人,接下来便让赵把总、左把总和木先锋、月先锋为你们详解行军打仗的事宜,你们原来都是江湖儿女,说起话来想必更自在投契些。”

云松扬道:“也好。”

张??便道:“云大人,我还要去巡视其他军营,恕不能相陪了。”

张??乃是从三品参将,官品远高于云松扬,但他却丝毫没有摆出官架子,这般对云松扬已是客气至极了。

云松扬自然受宠若惊,忙躬身道:“张将军请便,恭送张将军!”

张??走后,陈仪便令众军散了,唤赵怀平、左思绮、木青瑶、月霜华四人到前,吩咐他们为云松扬等人讲解军中事宜。

赵怀平等四人领命,随后便带云松扬等人到议事厅中的沙盘前解说。那沙盘里盘踞的正是麓川一带的山川地形,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云松扬等人了解麓川一带的地形后,赵怀平等四人便为他们讲解了行军扎营、旌旗金鼓、粮草辎重、阵型变化等军中要事。

云松扬、歆溪、唐春雷、江近月、简高峰、罗谨行和范敬如七人倒是听得聚精会神,如有所悟。戚敏、谭向天、崔大郎、桑彪、邓雄、马晋涛六人则是心不在焉,耐着性子听赵怀平他们说完,丝毫不在意。

左思绮最后还想补充一句,崔大郎便道:“我说小把总,你们说得头头是道,怎么真打起仗来便全然不管用了?打了这么多年都没将蛮子打服!”

左思绮听崔大郎有轻视她之意,她又不敢与锦衣卫翻脸,顿时脸色一红,又气又羞。

赵怀平便道:“张大人适才不是给你们讲清楚了吗?”

崔大郎道:“就算如此,那你们不是点苍派和峨眉派的高手吗?你们难道不会潜入蛮子的老巢,悄悄将蛮酋宰了。蛮子树倒猢狲散,那还有什么可虑的?”

江近月道:“不错!蛮子说到底不过是一群野人而已,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高手,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们吗?”

木青瑶冷笑道:“你应该还没见过蛮子吧?蛮子勇武狡黠,你都想到了,他们还没有防备么?”

戚敏道:“这么说来,你们已经去行刺过蛮酋了?难道他们武功高强,你们竟不是他们的敌手?”

歆溪道:“蛮子文智粗陋,他们哪里懂什么经脉内功和武功招式?即便他们有一身蛮力,那也不难对付呀!”

左思绮道:“诸位有所不知,叛酋思任发请了很多高手护卫,我们非但行刺不了他,他还派人来行刺总督大人他们,还好有我师父一直保护总督大人他们,这才没有让思任发得逞。”

唐春雷奇道:“什么高手?难道是我们汉人?”

左思绮道:“这些人很神秘,我们此前悄悄潜入思任发老巢几次,都没见到他们的真面目,都是戴了面具遮住脸的。上一次思任发兵败时,也是这些人护着他儿子思机发逃脱的。”

戚敏当即向云松扬道:“老云,我们何不去会会这些人?瞧瞧他们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我们要是除了他们,再宰了思机发那厮,蛮子残兵成了一盘散沙便不攻自破,那我们可就立了大功!”

崔大郎向来鄙视戚敏和歆溪二女,听了这话却极为赞同,忙叫道:“不错!就算那些牛鬼蛇神有点本事,又怎及得上我们?我们可是百里挑一,从武举大会中选出来的高手!”

马晋涛跟着道:“我赞成!云大人,我们现在反正也是闲着,去试一试又有何妨?果真要是成了,那便是奇功一件!加官进爵便也不远了!”

云松扬听了颇为意动,顿时便沉思了起来。

戚敏急道:“老云,你还尤豫什么?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赵怀平忙道:“兹事体大,诸位想去也得谋划周全了才行。”

唐春雷也道:“赵把总说得不错!我们身在军中,当先禀报马大人听他示下,决不能擅自行动!”

戚敏道:“禀报了马大人,马大人又得和总督大人他们商议,他们谨慎过了头,前怕狼后怕虎,多半是不许的。我们还是先斩后奏,宰了思机发和那些所谓的高手,我看谁还敢小瞧我们是江湖武人出身。”

邓雄道:“正是!我们只要立下这件大功,王公公和马大人他们还会不高兴吗?”

戚敏又向云松扬道:“老云,你快说呀!”

云松扬便道:“赵把总和唐兄说得不错,我们确实不能擅自行动,还是先禀报马大人后再说。”

戚敏不悦,气得顿足道:“老云,你怎么越来越没有男子汉气慨了?你先前跟夏家妹子私会的胆气去哪里了?”

歆溪忙道:“戚姐姐,军有军规,咱们现在当了锦衣卫出征打仗,以前的江湖习气便该收敛了。”

江近月、谭向天、简高峰三人并无异议,也一起帮忙劝说戚敏。崔大郎、范敬如、邓雄、马晋涛四人虽然不服,但云松扬在他们一行人中官品最高,俨然已是头领,因此四人并不敢出言顶撞,唯有忍气吞声。而罗谨行和桑彪二人则冷眼旁观,始终不发一言,看不出他们心中所思。

戚敏无奈,只得妥协了。随后,赵怀平四人又领着云松扬等十三人在营中各处巡视了一番,天色将晚时,陈仪又为云松扬等十三人安排了饭食和寝帐。

次日一早,歆溪急急来寻云松扬,说道:“云大哥,我一醒来便发现戚姐姐不见了,她被窝也是凉的,不知去哪里了。”

便在这时,罗谨行和桑彪二人也来向云松扬禀道:“崔大郎、范敬如、邓雄、马晋涛四人都不在寝帐,我们在军营中找了一遍没找到,象是昨夜就走了。”

江近月惊道:“莫非戚敏跟崔大郎他们四个悄悄赶去孟养之地行刺思机发了?”

唐春雷道:“多半如此!这五个人凑到一起,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干的?”

歆溪急道:“云大哥,戚姐姐他们人生地不熟,又寡不敌众,我们得快些拦住他们。”

云松扬当即率众去见陈仪,将事情说了。

陈仪听后大吃一惊,云松扬他们乃是马顺特派到他营中观摩的锦衣卫,出了差错他罪责难逃,当即命赵怀平、左思绮、木青瑶和月霜华四人陪同云松扬、歆溪、唐春雷、江近月、谭向天、简高峰、罗谨行、桑彪八人,快马加鞭追赶阻止戚敏、崔大郎、范敬如、邓雄、马晋涛五人,自己则急急忙忙地进城向王骥、马顺禀报此事。

赵怀平、云松扬等一行人马不停蹄,往西追出七八十里路也未曾见到戚敏等五人的踪迹。时至次日午时,一行人赶到一片密林之前,看到有五匹骏马在林边的草地上啃食青草。

歆溪惊道:“刚好五匹马,莫非是戚姐姐他们的马?”

一行人驰近一瞧,并未看见戚敏等五人或其他人的身影,马儿是被人松了辔头遗弃在此,故而能开口寻草吃。

众人举目望去,但见远山绵延不尽,丛林更是浩瀚如海,雾气弥漫,极是深邃莫测,令人望而生畏。

歆溪便向左思绮问道:“左大人,思机发带残兵就是躲入这林子里了吗?”

左思绮道:“正是!林中的雾气很多都不是一般的雾气,而是有毒的瘴气,吸入过多后便会令人气促头昏,最后晕死过去,直至中毒身亡。除了瘴气之外,林中还有许多毒虫猛兽,稍不注意便会有性命之忧!”

赵怀平续道:“林中树木茂密,加之毒瘴弥漫,地形复杂多变,倘或失散迷路,那便很难再走出林子了,这便是思任发这些蛮夷难以彻底剿灭的主要原因。”

谭向天道:“蛮子也是人,他们难道就不怕丛林里的瘴气?”

左思绮道:“蛮子世代居住在这些地方自然有抵御毒瘴的秘法。我们目前对付毒瘴的法子只能硬抗一时,徜若一直困在毒瘴中走不出去,那将必死无疑!”

歆溪惊道:“那戚姐姐他们贸然闯入岂不危险了?”

谭向天道:“云兄,事已至此,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闯一闯了。倘或我们真能出奇制胜,宰了思机发和那帮所谓的高手那便立了一大功!倘或不成,我们也是去找人的,罪责全由戚敏和崔大郎他们顶着,我们怕什么?”

云松扬便向赵怀平等四人问道:“不知四位意下如何?”

赵怀平道:“我等奉命寻回戚总旗他们,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势必完成使命!”

唐春雷道:“赵把总,那你们又是如何抵御瘴气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我们也好早些做好准备,免得不小心闯入毒瘴里丢了性命。”

赵怀平道:“我们目前有两种方法。其一就是依仗一种名为‘无常草’的神奇药草来抵御瘴毒,只可惜这无常草在别的地方没有,偏就只在这有毒瘴的山林里才有。但是蛮子早有防范,已将这一带的无常草毁去不少,因此现在难得一见。”

简高峰道:“这就是保不齐的事了?性命攸关,我们总不能靠这种法子来保命吧?那还有一种呢?”

赵怀平脸色一红,说道:“这第二种法子倒是简单,到时候面对毒瘴了,我再告诉大家。”

谭向天急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不告诉我们,我们怎能安心?你这不是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么?”

云松扬道:“谭兄,赵把总现在不说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不要多问。”

谭向天道:“有什么话现在不能说?我们就这十来个人,难不成还担心有奸细走漏了风声不成?”

云松扬正色道:“我相信赵把总!赵把总他们比我们熟悉这里,我们听他们的没错。”

谭向天他们虽然平时与云松扬称兄道弟,没大没小的,但云松扬毕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一旦摆起官架子来,自有一股威严,令谭向天不得不顾忌三分,因而只好忍气吞声。

赵怀平并不多作解释。密林地势险要,众人当下也弃马徒步进入林中,往深处搜寻。

一行人愈往丛林深处走,树木便愈加茂密,遮天蔽日。地下落叶也渐行渐厚,深可及腰,其中藏有许多毒虫小兽,稍有不慎便会为其所伤。

所幸有赵怀平等四人指点,一行人仗着轻功,在林中树干上借力飞来窜去地行进,并没有到积叶中涉险。

这般穿过四十多里的古木林后,树木渐行渐稀,已有路径和砍伐树木的痕迹。虽然此时没有积叶的危险,但赵怀平等四人却更为谨慎,嘱咐云松扬等人加倍小心。原来林中竟然暗藏许多夷人捕兽的陷阱和抵御入侵者的机关,动辄便会伤人夺命。

好在赵怀平他们精通其中关窍,有惊无险地躲过了重重危险,并没人受到伤害。但是一行人一路寻来却未发现戚敏等五人的踪迹,想云松扬他们此刻有人赵怀平等四人指点尚且是步步荆棘,戚敏他们五个人地生疏,其危机可想而知。

一行人这般又穿过一片林域后,地势越来越低洼,来到一片雾气弥漫的密林前,氤氲如海,不见尽头。

木青瑶道:“穿过这片有瘴毒的林子便能见到蛮子的踪迹,他们五个应该是闯进去了。”

歆溪忧心不已,叹道:“戚姐姐他们不知道懂不懂辟毒的法子,贸然闯入只怕……”

谭向天便向赵怀平问道:“我们这一路寻来都没有瞧见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无常草,你们现在可以说还有什么法子抵御瘴毒了吧?”

赵怀平瞧了歆溪一眼,欲言又止,显得难以启齿。左思绮、木青瑶、月霜华三女也都是脸色一红,垂头不语。

云松扬道:“赵把总,你们难不成还有难言之隐?”

便在这时,山风拂来,正将林中的瘴气向他们刮了过来。

赵怀平惊道:“不好!大家快用布巾撒上尿,捂住鼻子呼吸便可无事!”

歆溪脸色一红,忙问道:“你说什么?”

左思绮急道:“歆大人,这便是我们抵御瘴毒的法子,保命要紧!”

歆溪正自惊愕间,但见左思绮、木青瑶、月霜华三女已拿出手绢躲到树后解带脱裤了。

唐春雷、江近月、谭向天、简高峰、罗谨行、桑彪六人见状不敢大意,忙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料,躲到一旁的大树后照做了。

此时瘴气弥漫过来,云松扬已感到腥辣刺鼻,忙向歆溪道:“事急从权,保命要紧!”

歆溪见云松扬并未迟疑,只好避到一棵大树后如法施为。而后众人以尿湿布捂住鼻子呼吸,进入瘴气之中后竟当真可以抵御瘴毒,安然无恙。

唐春雷笑道:“赵把总,是谁想出这个古怪的法子?真是有意思!”

谭向天叹道:“也不知道戚敏那婆娘知不知道这个法子。”

赵怀平道:“大家不要说话,以免将瘴气吸入口中。此法也只能抵御一时,我们要尽快走出这片林子,不然性命难保!”

唐歆二人心中一惊,不敢再言。众人急急穿过瘴疠林地,翻过一座山峰后,眼前又是一片山峦起伏,浩瀚无边的林海。林中东一处,西一片掩映着不少草屋木房,正是当地夷人聚居的部落。

部落中不时传出呜呜噎噎,叽叽咕咕的人语之声,似歌唱又似吼叫,不知所谓。

江近月叹道:“我们可算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蛮子的巢穴,也难怪你们打了这么多年没有彻底将蛮子降服,我们以前当真是误会你们了。”

木青瑶道:“这些只是蛮子中的普通百姓而已,想要见到思机发,可还没有这么简单!”

桑彪便问道:“那你们能听懂蛮子的鸟语吗?”

赵怀平道:“勉强能听懂一些。”

简高峰道:“那他们在叫什么?”

左思绮凝神一听,说道:“象是有什么喜事,在唱歌庆祝。”

歆溪惊道:“戚姐姐他们莫非被蛮子擒住了?”

罗谨行道:“我们这一路寻来都没有发现戚敏他们的踪迹,要么他们没有通过毒瘴,但要是通过了毒瘴,以他们的身手那便不会轻易遭蛮子擒住。”

歆溪听了顿时面若寒霜,厉声道:“罗谨行,谁允许你接我话的?我跟你没有任何话可说!你的一言一行都令我无比恶心!”

罗谨行脸色一红,垂头下去,并不争辩。赵怀平等四人见状,不禁面面相觑,心中虽然疑惑,但却不便多言。云松扬他们却早已见怪不怪,并不理会。

此时天色向晚,林中朦胧,赵怀平等四人带云松扬他们潜近一处只有三十来个夷人的小部落窥视详情。但见那些夷人男女均以兽皮为衣,皮肤甚是黝黑,相貌迥异。男子肌肉虬结,甚是粗犷彪悍;女子粗手大脚,矫健之处,堪比汉人男子。无论男女老少,脸上尽皆涂抹黄泥为记,以兽骨兽齿为饰,瞧得云松扬他们暗暗称奇。

赵怀平细细窥听了一阵,脸色大变,向云松扬他们说道:“他们说抓到五个汉人男女,思机发今晚要举行勐神祭祀大会,将那五个汉人男女献祭给勐神。”

歆溪惊道:“那必是戚姐姐他们了,我们赶紧去救他们!”

谭向天奇道:“勐神是什么鬼?”

赵怀平等四人不敢耽搁,并未回答谭向天的问话,带云松扬等人东躲西藏,避开夷人,急急穿过那片部落去寻思机发。翻过一道山峰后,眼前壑然开朗,但见山下树木稀疏,木屋绸密,乃是一片广袤的夷人聚居之地,俨然有大明一处县城般的气象。

此时夜幕降临,四下里生火为光,一片嘈杂,不少夷人纷纷往林地中间聚拢。其中不少人穿着织布衣服,身上更有金银配饰,当是夷人中身份高贵的人,而西面一片鹤立鸡群、宏伟壮丽的房屋也当是思机发的宫殿。

歆溪道:“戚姐姐他们应该就被关在那里。”

赵怀平一行人仗着夜色掩护,悄悄往思机发的宫殿靠近。渐渐便瞧见许多值岗的夷人兵士,个个手持长枪,背负弓箭,甚是警剔。但赵怀平一行人轻功高强,闪来避去,如入无人之境。

林地中间还耸立着一处高大的石台,四面阶梯约有十多丈长,甚是巍峨威严,似是一处举行神秘仪式的祭坛。此时正有不少人往祭坛聚拢,大多都是佩戴兵刃的兵士,不下万人,群情激愤,甚是躁动不安。赵怀平等人与夷人服饰迥异唯有藏身暗处,不敢现身。

歆溪不禁向左思绮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左思绮道:“思任发上次兵败,几乎全军复没,他们都死了亲人,此时都嚷着将戚总旗大人他们处以极刑,为他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简高峰道:“明明是他们自己要违抗朝廷挑起战事,死了亲人也是他们活该!”

歆溪叹道:“大家同样是人,为什么一定非要斗得你死我活的?为什么不能两不相犯,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江近月道:“现在说这些没用。蛮兵这么多,想想我们如何救走戚敏他们五个脱身。”

月霜华道:“祭祀仪式还没有开始,我们与其冒险去找人,不如藏在暗处守株待兔,等蛮子把戚总旗他们押出来时,再突然发难救人。”

当此情形,云松扬早已将救人一事想过一遍了,但是敌众我寡,他委实没有什么把握,当下便向赵怀平问道:“赵把总,你们可有救人良策?”

赵怀平道:“如今之计唯有制造混乱,趁机救人了。”手指右侧远处有夷人兵士看守的几排兽栏说道:“你们看那里!”

云松扬循指望去,聚睛一瞧,但见那兽栏里竟然关着许多长鼻垂地,獠牙弯如长角的庞然大物,正是夷人训练的战象。

云松扬等人没有见过大象,不免又惊又奇,相顾骇然。

歆溪更是失声惊呼了出来,忙问道:“那是什么鬼?”

木青瑶道:“这便是大象了,你们没见过,难道还没有听说过吗?”

月霜华续道:“大象长着长长的獠牙,被它擦着即伤,碰着便死!加之大象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两军交战时驱入敌阵里横冲直撞,可以一敌百,非常厉害!”

罗谨行道:“那你们又是如何破这象阵的呢?”

左思绮道:“大象虽然皮糙肉厚,但也不是刀枪不入,而且毕竟又是低智的畜生,一旦它痛得急了便会敌我不分,一通乱踩,所以说要破蛮子的象阵也不是很难。”

赵怀平接口道:“大象极为怕火,我们今晚便利用这些大象制造混乱再趁机救人。”

便在这时,祭坛下倏然安静了下来,夷人们纷纷向东望去,只见两队夷人兵士拱卫着一个身形壮硕的夷人男子走向祭坛。其馀夷人见后,纷纷俯身跪拜,甚是躬敬。

简高峰便向赵怀平问道:“这蛮子就是蛮酋思机发?”

赵怀平道:“不错!此人一身蛮力惊人,开碑裂石易如反掌,不比我们十多年的内功差。他使一对铁锤,造诣甚是了得,大家不可大意!”

紧接着,二十个夷人兵士又五花大绑地抬了五个人上祭坛,一身锦衣卫飞鱼服,正是戚敏、崔大郎、范敬如、邓雄、马晋涛五人。五人衣衫浸血,均都受了重伤,所幸性命无碍,崔大郎兀自破口大骂不休。

歆溪见了戚敏忧急不已,忙向左思绮问道:“左把总,他们要杀了我戚姐姐他们吗?”

左思绮道:“看这样子,思机发是要将戚总旗大人献祭给蛮子所信奉的神灵,掏心挖肺,以泄众恨。”

歆溪急道:“那我们得马上动手救人!”

赵怀平当即让左思绮、木青瑶、月霜华三女前去兽栏那边利用战象制造混乱,然后带云松扬等人再往祭坛靠近。

思机发此时又命十个身着奇异服饰的夷人围着戚敏五人嘴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说是舞蹈又非舞蹈,舞姿怪异,神情癫狂,煞是令人迷惑。众夷人瞧了却是欢呼呐喊,群情激奋。戚敏这时只道必死,悔不当初,吓得泪水横流。

邓雄怒道:“都是你这臭婆娘害了我们,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撺掇我们来行刺蛮酋,我们哪会中了蛮子的暗算?”

戚敏没好气地道:“要不是你们这四个废物拖累老娘,老娘岂会落到蛮子手里?哼!待老娘化成厉鬼了先找你们四个废物算帐!”

便在这时,西面传来一声诡异的长啸,众夷人随即安静下来,神情肃穆,一齐向西翘首而望。但见一个衣袂飘飞的红袍人,一跃丈馀,踩踏着众夷人头顶,自西面往祭坛飞奔而来。他手持一根骷髅钢杖,头戴一个牛骨头颅,掩盖了本来面目,极是诡异骇人。

红袍人将到祭坛时,陡然腾身而起,升上三丈来高,继而火光一闪,全身旋即被幽蓝的火焰包裹,身子也缓缓往下落。

说来也怪,红袍人虽被火焰焚烧,但却并不觉痛楚,衣衫也丝毫无损。思机发和众夷人见后均是惊为天人,待到红袍人落到祭坛上后,所有人尽皆匍匐拜于地上,良久方起,虔诚恭谨已极。

云松扬他们却看得出,那红袍人乃是一个内功高强的习武之人,他适才显露出的轻功虽能震撼到所有夷人,但对于云松扬他们这些人而言却算不得是什么惊人之举。而且他那烈焰焚身之举也是骗人的戏法,那是不能致人死伤的磷火。思机发等夷人不明所以,故而将红袍人视为身怀仙术的勐神。

江近月道:“这人轻功高超,内功必然不凡!如此武学高手定不是蛮子,又不显露面目,难道是我们汉人?”

简高峰道:“会不会是混元教的人?他们装神弄鬼撺掇蛮子跟朝廷作对,搅得天下大乱后再趁机造反。”

唐春雷惊道:“不无可能!此人也许就是混元教教主冷凌峰!”

赵怀平道:“不管此人是谁,蛮子都已将当他成他们的勐神了。勐神是他们信奉的守护神,他们对勐神言听计从,绝不会有丝毫违背,甚至献祭自己的一切!”

江近月道:“这么说来,我所料不错!”

便在此时,红袍人已走到戚敏身前,骷髅杖在她头上晃来晃去,手舞足蹈,嘴里喃喃有声,好象随时随地要敲破戚敏脑袋一般。

歆溪忧急不已,忙道:“我们动手吧!”

赵怀平向西一瞧,但见值守在兽栏旁的夷人兵士尽皆已被左思绮等三女无声无息地放倒,且隐隐有火光闪动,便知她们进展顺利,当下向云松扬道:“云大人,我们动手!”

云松扬点点头,率众从暗处抢出,施展轻功纵身而起,迅如疾风地踩着众夷人头顶往祭坛奔去。夷人见了云松扬一方的衣着装扮以后顿时大哗,思机发当即喝令手下兵士围向戚敏等五人,阻止云松扬一方救人。而那红袍人则一杖往戚敏头顶敲落,正是要取她性命。

云松扬早掷出两枚石子往红袍人面门袭射而去,去势尤如流星赶月,不容他不收杖防守。红袍人只侧身一让便避了开去,但就在此时,云松扬已然抢近,一刀往他当头劈下。

红袍人应变极快,挥杖一扫便将云松扬长剑拦了开去,同时一掌拍向云松扬面门。云松扬正也一掌向他拍到,两人双掌一交,红袍人往后退了三四步,云松扬却如离弦之箭一般往后飞跌而出,自是高下立判。云松扬身在半空便呕出一口鲜血,他原本料到红袍人内功修为高深,是以那一掌也是全力而为,但却没料到红袍人内功修为竟是如此高深,即便他全力一掌也难以抵挡。

思机发见状,抡起一对铜锤便往云松扬砸去。云松扬身在半空,避无可避,眼见要遭,歆溪惊呼一声,纵身接住他便滚避到一边。红袍人趁势挥杖攻上,势挟劲风,杀气迫人。

云松扬五内翻腾,尚未缓过来,歆溪银牙一咬,正要挺刀迎上。斜刺里冲出来一人,长剑翻转,三剑快攻便将红袍人逼退,批亢捣虚,尽显高手风采,正是赵怀平。

歆溪则又迎上思机发,劈斩撩扫四刀使过,虽能抢近思机发身前,但却被他双锤震得虎口发麻,险些为他所伤。

歆溪见他蛮力惊人,不敢再与他以硬碰硬,当下便展开身法,偏锋疾刺。思机发身法虽不灵便,但他双锤势大招沉,攻得却甚是迅猛紧密。歆溪闪来避去,刀刀竭力而为,自保有馀,破敌却是不能,堪堪与思机发斗了个平分秋色。

云松扬这时也强忍内伤与夷人兵士斗在了一起,虽遭围攻,以他之能一时间尚能自保。唐春雷、江近月、谭向天、简高峰、罗谨行和桑彪六人这时已救下戚敏等五人,拼死守护,而戚敏等五人也强忍身上痛楚,奋力反击。

此时夷人百姓早已受惊逃散,夷人士兵却是越聚越多,不下五六千人,重重将云松扬一方围困。云松扬他们一时间虽能将众夷人兵士拦在祭坛下,但想冲出重围脱困却又万万不能。

尤其是那红袍人武功端的了得,赵怀平乃是点苍派大弟子,武功造诣虽然不输云松扬,但也难当那红袍人骷髅杖之威。自赵怀平首次遽然出手攻了三剑以后便再难有还击之力。

红袍人身形灵动,骷髅杖诡异莫测,势道沉猛,远非赵怀平所能抵挡,被红袍人迫得闪来避去,险象环生。云松扬等人自顾无暇,根本无力相助,情势甚是危急。

便在这时,西面忽然有女子喝道:“蛮子休伤我师兄!”

紧接着,夷人兵士又惊又骇,但见数十只战象身上着火,惊慌失措地往祭坛狂奔而来,如有千军万马席卷而至之势。正是左思绮、木青瑶、月霜华三女在战象屁股上抹了棕油,烧着后虽不至于烧伤战象,但也疼痛难耐。

夷人士兵识得厉害,慌忙四散逃离,你推我踩,乱成一片,全然没有章法。战象冲到祭坛下敌我不分,乱顶乱踩,不少夷人兵士倾刻丧命。

云松扬、唐春雷、江近月、谭向天、简高峰、罗谨行和桑彪七人趁乱反击,护着戚敏、崔大郎、范敬如、邓雄和马晋涛五个伤者往祭坛下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赵怀平和歆溪二人却被红袍人和思机发二人缠得紧,难以脱身。所幸这时左思绮等三女赶来相助,左思绮、木青瑶二女猛攻红袍人,月霜华则猛攻思机发。三女武功造诣皆属高手之列,此时不遗馀力,顿时便将红袍人和思机发的攻势压了下去,接着且战且退,跟上云松扬他们往东面逃离。

然而红袍人穷追不舍,攻势迫人,却是难以摆脱,左思绮一个应变不及便被他骷髅杖扫中腰腹,伤得不轻。

赵怀平忙挺剑拦住红袍人,竭力抢攻,向木青瑶叫道:“带我师妹快走!”

木青瑶无暇尤豫,扶起左思绮便走。

左思绮又急又痛,哭叫道:“师兄!”

赵怀平吼道:“别管我!你们快走啊!”

吼声中,他长剑刺倒两个夷人兵士,跟着又三剑疾攻罩向红袍人上身,尽是只攻不守,同归于尽的打法。红袍人此时一杖正往他左肩扫至,他原本避无可避,防无可防,但是红袍人为避他劈面一剑,骷髅杖刚触及他肩膀便不得不撤杖回去拦。饶是如此,赵怀平依旧被红袍人那一杖之力伤得不轻,半身震痛,身法为之一挫,一众夷人兵士抢上前来,顿时便将他重重包围。

云松扬等人见状,均是无可奈何,左思绮悲痛万分,不住哀呼。

赵怀平又于百忙之中大叫道:“师妹,我们来生再见!”

所幸有战象之乱,云松扬等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夷人部落,钻入黑暗的丛林之中,情势方才一缓。

云松扬等人见识过红袍人的厉害,赵怀平缠住他深陷重围,万难有脱身之机。然而众人此时还无暇伤痛,思机发正率夷人兵士举着火把在后穷追不舍,箭矢如雨,不容他们有丝毫松懈。

好在有夜色掩护,左思绮、木青瑶、月霜华三女又熟悉丛林地形,带众人奔逃一阵便渐渐将追兵甩掉,无人再受伤害。

岂料众人心中稍安,前面林中箭如飞蝗,倏然向众人袭射而至。歆溪猝不及防,左腿便中了一箭,马晋涛身中十数箭,当场毙命。

其馀人或伤或避,性命倒是无碍。一阵箭矢过后,许多夷人兵士怪叫疾奔而出,各逞兵刃向云松扬他们攻至。黑夜之中,只觉山路漫山遍野都是夷人兵士,实不知有多少人。

原来思机发料到云松扬他们会向东逃走回腾冲卫,所以便抄捷径绕到云松扬他们前面设伏拦截。左思绮等三女虽然熟悉丛林地形,但是又怎及得上思机发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

罗谨行见歆溪左腿受伤倒地,情势危急,当即冲上前抱起她,砍翻十几个拦路的夷人兵士后便往南疾逃。

歆溪又羞又急,厉声喝道:“淫贼,放开我!”

罗谨行充耳不闻,封了歆溪穴道,抱着她只顾奔逃,并不理会其他人,不多时便脱离了险地,再也听不见云松扬与夷人厮杀的声音。

歆溪怒斥道:“罗谨行,你只顾自己逃命,不顾大家的生死,你还是人吗?”

罗谨行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适才那种情况,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再说我这不是救了你的命么?”

歆溪怒道:“可是我宁可死也不要你救我!你快放了我,我即便是死也要跟云大哥他们战死在一起!”

罗谨行不再理会歆溪,抱着她在丛林中摸索着穿行了三个多时辰,前面山峦重重,暗黑一片,也不知到了何处。

歆溪已许久未曾开口辱骂罗谨行,更未有丝毫挣扎,他心中大感怪异,忙唤道:“歆溪,你怎么了?”一连问了三声,歆溪并不回应。

罗谨行一惊,忙停步细细一瞧,但见歆溪气息微弱,却是昏死了过去。急忙又查看她腿上箭伤,伤口周围肌肤尽皆变色,竟是中毒的迹象。

原来夷人的箭矢上竟是淬了巨毒的,歆溪耻于向罗谨行求救,竟想就这般死去,免得再次受他欺辱。

罗谨行瞧出原因后,当即取出她左腿上的箭头,吸出毒血,上药包扎好又给她服下解毒的灵药。

歆溪伤情稳定下来,罗谨行心头大宽,折腾大半夜,他此时早已困乏不堪,当下搂着歆溪靠着一棵大树闭目歇息,天亮再做打算。

次日一早,倒是歆溪最先醒来,但见自己靠在罗谨行怀里,又气又羞,慌忙翻身滚到一边。

罗谨行惊醒过来,忙问道:“歆溪,你好些了吗?”

歆溪瞧了左腿包扎好的伤处,非但不感激,反而怒不可遏,厉声道:“谁让你救我的?我宁可去死,也不要你救我的命!”说话间就去拆左腿伤处的布条。

罗谨行忙去阻止,歆溪随即一掌拍向他面门,怒道:“滚开!你要救我,我偏要死给你看!”

罗谨行侧身一避,跟着反手重重打了歆溪一巴掌,喝道:“你醒醒吧!”

歆溪被罗谨行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愣在当场,又羞又屈,泪水夺眶而出。

罗谨行忙温言道:“歆溪,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能忘记痛苦重新生活吗?你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折磨自己来惩罚别人?”

歆溪听了这话顿时一怔,如有所悟,眼神也随即柔和了不少。

罗谨行又道:“歆溪,我真的很后悔那日欺负了你,我之后每天都活在懊悔和痛苦之中,无时无刻不想为那日的所作所为赎罪。歆溪,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下半辈子愿做任何事来补偿你。”

歆溪听了这话也不禁颇为感动,心中对罗谨行的恨意也随之消减了不少。不过仅是一瞬,歆溪随即便惊醒过来,她恨自己对罗谨行心软,她恨自己竟然想原谅罗谨行。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以复仇为信念而活着,现在自己居然有感恩罗谨行放弃复仇的念头,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歆溪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没有本事杀了罗谨行报仇,跟着双手连环,不停抽打自己脸颊来惩罚自己。

罗谨行抢上前将歆溪揽入怀里,死死抵住她双手,让她难以动弹,又柔声道:“歆溪,求你别再折磨自己了,你要折磨就折磨我吧!”

歆溪“哇”的一声张口咬住罗谨行肩膀便纵情大哭,将自己藏在内心的屈辱尽数宣泄出来,虽然罗谨行正是她的仇人,但她现在实在太渴望有个男人的肩膀依靠,太渴望有个知心之人能倾诉衷肠。

罗谨行咬牙忍受,并不反抗,反而轻拍歆溪脊背温言抚慰。

过得一阵,歆溪渐渐收泪,身子一颤,奋力将罗谨行推开,俏脸上陡然又恢复了几分冷峻的神色。

罗谨行忙道:“歆溪,你肯原谅我吗?”

歆溪冷笑道:“罗谨行,你想对我施恩,让我感激你,然后消去对你的仇恨吗?你做梦!我歆溪发誓,我要恨你一辈子!”

罗谨行叹道:“歆溪,你这又是何苦呢?”

歆溪不语,随后解开衣带,双手将衣襟一拉,上身便裸露在罗谨行面前。

罗谨行大吃一惊,忙道:“歆溪,你这是做什么?”

歆溪咬牙道:“这次你救了我的命,我以身相报,以后不欠你半分恩情!”

罗谨行道:“歆溪,我只求你能原谅我,我没想过要你报答我。”

歆溪冷笑道:“你想求我原谅,不就是想让我喜欢上你吗?你心里一直喜欢我,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罗谨行脸色一红,说道:“我……是喜欢你,但不是贪图你的身子,那次是……”

歆溪冷哼道:“你想让我喜欢上你,最后还不是为了能一直得到我的身子?”

罗谨行脸色更红,呐呐道:“我……”

歆溪倏然厉声喝道:“罗谨行,你有色心没色胆,你还算个男人吗?”

说话间,歆溪已经衣衫脱光,一丝不挂地呈现在罗谨行面前。罗谨行早瞧得血脉膨胀,又被歆溪这话一激,欲火更炙,誓要捍卫男人的尊严。

歆溪被罗谨行扑倒于地,并不抗拒,反而不住冷笑,一脸讥讽之色。罗谨行脸色一红,瞧得心中发虚,忙拿衣衫将她脸盖住。

歆溪却当即掀开,恨恨地瞪视着罗谨行,厉声喝道:“罗谨行,你这个淫贼还会羞愧吗?你有种就看着我的脸!”

罗谨行顿时恼羞成怒,咬牙道:“好!你想要做淫妇,那我就成全你!”

歆溪不再多言,任由罗谨行将她狠狠地揉躏了一番。事后,罗谨行却又惭愧万分,正欲向歆溪赔罪时,骇然见到她竟举刀向他胸膛劈来。仓皇间,慌忙滚地避开,但他胸膛依旧被歆溪刀尖划破一条血痕,稍慢半分便会被歆溪一分两片,端的是惊险至极!

罗谨行不知道的是歆溪早已被仇恨吞噬了理智。在歆溪看来,适才之事并非出自她心甘情愿,而是罗谨行再一次沾辱了她。新仇加旧恨,使得复仇的怒火瞬间燃尽了罗谨行的救命恩情,仿佛复仇乃是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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