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瑾跟着道:“实话告诉你们!江文财已经招认他受胁迫蒋春和做伪证了!我们今天不是追究你们杀丁寿与王铁虎两家人的事,而是要查出蒋春和为什么要杀他自己府上的护院。这其中定是涉及蒋春和不敢外泄的大秘密,方才令蒋春和不得不杀了他们两个灭口!”
高明德、高杰安父子二人更是惊得浑身直抖,埋头不敢与八侠直视。
冯氏便道:“我们不知道!你们要问就去问蒋春和!”
梁淑瑾道:“我们既然来查你们,自然是有备而来,你说不知道就能算了么?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们严刑逼供,折磨得你们死去活来,最后不得不招!”
冯氏咬牙道:“你们好狠!那还有一种呢?”
梁淑瑾道:“还有一种就斯文多了。我在你们头上施针,令你们神魂颠倒,心志迷丧,如梦如幻,如痴如呆!我问什么,你们就乖乖答什么!保证能让你们把藏在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股脑儿都说出来。”
冯氏惊惧不已,马氏却道:“你骗人!我才不信呢!”
梁淑瑾冷笑道:“你不信,那便让你先亲身尝试一下!”
张梦禅、端木歌二女当即将马氏提到梁淑瑾面前,马氏穴道被封,除了能说话之外,半分也挣扎不得。
梁淑瑾拿出一包细针,在马氏头上施针刺穴,颠阴倒阳,扰乱神舍。不过十来针,马氏双目失神,呆若木鸡,既无惊恐,也无悲喜,好似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
高杰安见状,惊道:“你把她怎么了?”
左惜白道:“死不了!她现在听话得很!你有什么想问她的么?你不妨先试试,说不定她有很多事瞒着你呢!”
高杰安又惊又疑,虽然想问但还是忍住了。
梁淑瑾道:“你不问,我帮你问!”转向马氏便问道:“你闺名叫什么?”
马氏道:“秋颜。”
梁淑瑾道:“恩。秋颜,我问你,你有什么秘密瞒着你相公吗?”
马氏道:“有。”
梁淑瑾道:“快告诉我!”
马氏道:“我偷偷拿钱给娘家了。”
梁淑瑾道:“还有呢?”
马氏道:“相公的祖传玉佩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柳氏听了就叫屈道:“爹、娘、相公,我好冤枉啊!明明是大姐打碎的,她却赖到我身上来!这分明是大姐不容我,想将我赶出高家呢!呜呜呜……”
张梦禅厉声喝道:“你闭嘴,再嚷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柳氏吓得急忙收泪止声,梁淑瑾便又向马氏问道:“丁寿与王铁虎是你公公带人杀的吗?”
马氏道:“是。”
梁淑瑾道:“谁告诉你的?”
马氏道:“相公。”
梁淑瑾道:“那你知道你公公为什么要杀丁寿与王铁虎吗?”
马氏道:“不知道。”
梁淑瑾道:“那你好好想想,兴许是你忘记了呢?”
马氏面色果然有凝神细思之状,但她越想越气促,脸色扭曲涨红,越来越难受。原来她的确不知其事,强行思索必会伤神乱智,日后也会因此疯癫。
梁淑瑾急忙将马氏点晕,然后拔出她头上的细针。
叶无痕当下向高明德、高杰安父子二人说道:“你们现在不质疑我们的本事了吧!你们是戴罪立功,自己老老实实开口说呢!还是给你们施针问出来。”
高明德怒叫道:“你们不是人!你们是妖人!”
高杰安早已吓破了胆,忙说道:“我说了,你们当真可以保我们不死么?”
高明德急道:“安儿!不能说!说了死得更惨!”
高杰安道:“爹,你也看到他们的本事了!我们不说能行么?”
高明德道:“秋颜她一个妇道人家,心智不坚定,自然容易被她扰乱心智,但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又有何惧?”
叶无痕沉声道:“先让他闭嘴!”
顾青影左笔一指,便点了高明德的哑穴,高明德老脸涨得通红,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梁淑瑾便向高杰安道:“你爹说得没错!意志坚定,有过人之能的人,的确能够守住一丝神明抵抗。可你觉得你是这种人吗?你要不要试一试?”
高杰安哀叹道:“不用试了,我招!但是公堂对簿时,你们能保住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吗?”
叶无痕道:“眼下只有你大义灭亲,主动揭发你爹!牺牲你爹一人,便能保住高家其他人性命!”
高杰安无奈,只得向高明德道:“爹!事已至此,儿子别无选择!儿子不孝,对不住您了!”
高明德含愤闭眼,委实无可奈何。
叶无痕道:“高杰安,我问你,丁寿与王铁虎到底知道蒋春和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才遭他杀人灭口?”
慕容希又道:“你休想撒谎骗我们!我们既然可以用此法审问你们,也可以用此法审问蒋春和他们,你胆敢有半句谎言,我们定让你高家鸡犬不留!”
高杰安畏惧,沉吟再三才说道:“这件事得从三年前太原城那场怪疫说起了。当时太原府突然出现了一场怪疫,得病的人忽冷忽热,咳嗽不止,最后喘不过气,咳血至死,更可怕的是还会人传人到处散播。当时太原府的大夫们也是想了各种办法医治,最后发现连翘、麻黄、黄芩等几味药对怪疫颇有疗效,能够压制得住疫病。所以人们开始哄抢这几味药材,没得疫病的也抢着买回去以防万一。这几味药材供不应求,价钱自然就暴涨了许多。”
张梦禅道:“难不成蒋春和卖假药被丁寿与王铁虎发现了?”
梁淑瑾道:“四妹别插嘴!让他把话说完!”
高杰安续道:“是蒋春和见有利可图,便花钱从陕西、河南、北直隶三地采购了许多连翘、麻黄、黄芩等药材回来。不巧的是,这时候怪疫却慢慢消失了,得了疫病的人慢慢好转了。蒋春和这次几乎是倾尽家财买回的药材却卖不出去了,他不甘心这大批药材烂在手里赔了老本,最后就想出个狠毒的法子来!他……”
梁淑瑾厉声喝道:“快说!什么狠毒的法子?”
高杰安颤声道:“他……他将那些得了疫病而死的……死尸挖出来,然后从他们身上放出毒血来悄悄投到城中的水井里,想让城中的人再次得上疫病来买他的药材。后来没过几天怪疫果然又爆发了,但这次得了疫病的人却比先前严重得多了,纵然是吃了蒋春和买回来的药材也不管用,因此死了好多人!后来惊动到朝廷,派太医过来方才把疫病压了下去。”
八侠听得又惊又怒,纷纷咬牙切齿,痛骂蒋春和丧尽天良,罪该万死。
高杰安畏惧,忙道:“诸位侠士,我一开始可什么都不知道啊!后来是我爹告诉我的,我才知道的。”
叶无痕道:“那丁寿和王铁虎就是发现此事被蒋春和杀人灭口的了?”
高杰安道:“不是发现。是他们俩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挖死人取毒血,往井里投毒都是他们俩干的。只是后来丁寿的父母也因后来的疫病去世了,他便痛苦谶悔不已,渐渐地就不怎么听蒋春和的话了。蒋春和怕丁寿泄露机密便起了杀心,又担心王铁虎因此多心,所以索性将他们两家一起杀了干净。只是没想到王铁虎的儿子王宝驹却成了漏网之鱼,最后还告到衙门了。”
叶无痕道:“那知府梁源敬定是和蒋春和勾连在一起让江文财做伪证,后来又害死王宝驹的了?”
高杰安奇道:“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怎么还要问我?”
叶无痕道:“这是取证,须得你亲口再说一遍!”
高杰安无话可说,叶无痕当下让张梦禅与左惜白寻来笔墨,解开高杰安穴道,让他将罪状详细写下来,签字画押收了。
叶无痕接着解了高明德哑穴,说道:“高明德,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高明德冷哼一声,只向高杰安骂道:“蠢货啊蠢货!这么大的罪过,你以为于谦会饶得了你吗?”
叶无痕厉声喝道:“你也知道你们犯的是滔天大罪吗?你害死那么多人命,万死不足以抵其罪!”
高杰安急道:“诸位侠士,你们不是说我大义灭亲,可以保我们不死的吗?”
叶无痕道:“那得看你爹愿不愿意让你们活命了!他若站出来指证蒋春和,自然能立功赎罪!”
高杰安忙向高明德跪拜道:“爹!这丧尽天良的事是蒋春和干的,他才是元凶主谋,跟你又没多大干系。你只要指证他立功赎罪,我们才有机会活命呀!爹,看在你孙儿孙女的份上,你就指认蒋春和的罪状吧!你难道想高家从此断门绝户吗?”
高明德叹道:“罢了罢了!”
叶无痕道:“你愿意指证蒋春和了?”
高明德道:“你们是于谦派来查此案的吧?他是想通过这些陈年旧帐,迫使蒋春和他们将太原府贫民百姓的房产和田地,乖乖吐出来是不是?”
叶无痕道:“原来你也知道!太原城官仓粮食是你们贪墨完了的,旱灾暴发后,你们趁火打劫将老百姓的田地尽数低价买走。你们如此贪得无厌,可曾想过有物极必反的一天吗?”
梁淑瑾道:“你们如此不给别人留活路,你们还是人吗?”
高杰安道:“易大侠、诸位侠士,这都是那梁源敬和蒋春和干的呀!我爹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而已,哪里能干得了这些大事?”
张梦禅怒道:“你们助纣为虐,干的坏事还少吗?”
高明德道:“不用再争了!我愿意指证蒋春和,但是于谦敢动他吗?你们又能保证我一家人的性命吗?”
叶无痕道:“如此滔天大罪,谁敢包庇蒋春和?至于你,你现在还有得选吗?你只有倾力协助于大人将蒋春和绳之于法,立功赎罪,争取从宽处置,方才有活命之机!”
高明德哀叹一声,说道:“带我去见于谦吧!我必然能让蒋春和无可狡辩!”
八侠欢喜不已。临走前,高明德又到书房中取了一封书信,说道:“这是丁寿死前留下的绝笔信,可作为证物指证蒋春和。二次疫病暴发后,情势失控,死了那么多人,实出所有人意料之外。那段时间谁都惶惶不可终日,丁寿与蒋春和背心离德后,自也感觉到蒋春和要杀他灭口,所以提前留下了这封绝笔信,上面供述了蒋春和造成二次疫病的详细经过。”
叶无痕接过信缄一看,纸已泛黄,除了供述蒋春和的罪过外,最后写道:“我知蒋春和已对我起杀人灭口之心,他日我若横死必是为蒋春和所害!他不仁则休怪我无义,此信千真万确,当令蒋春和纳首伏诛,以慰冤灵!”
高明德又道:“我杀了丁寿以后,在他家里搜到了这封信。看完之后倒是醍醐灌顶惊醒了我,我知道蒋春和的秘密可比他们多得多,万一蒋春和也对我起了灭口之心怎么办?因此我便将这封信悄悄收了起来,留作日后用以要挟蒋春和活命之用。”
端木歌道:“你倒也机警!这份铁证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也帮了你自己一个大忙!只要你立功破了案子,于大人一定会对你从轻定罪的!”
高明德不语,八侠当下擒了他们父子二人便出高府去寻赵玉金。岂料他们刚出高府,正见到赵玉金带人在外面等着他们。
八侠边走边说,将蒋春和的案子简略说了一遍。赵玉金既是震惊又是激动,心中更是对八侠佩服不已。
叶无痕问道:“赵兄,你探到郭拜庭、陈古奇、赵文传、常鹏四家有什么情况没?”
赵玉金道:“叶少侠所料不错!他们果然都得到于公要翻他们旧帐的消息了,其中常鹏最为沉不住气,他将这次从灾民收买到的房产和田地,转手便宜卖给陈古奇与赵文传两家了。”
梁淑瑾道:“这厮倒颇为机警狡猾!他以为他手上没有老百姓的房产和田地就能置身事外了吗?他以往做过的孽,犯下的罪行就想这么轻易地就被抹消了吗?”
张梦禅道:“我们下一个就去查他,他心虚就证明他见不得光的事最多!”
八侠同赵玉金到府衙外便止步,赵玉金擒了高明德、高杰安父子进衙见于公。于公听闻后也是万分震惊,悲愤填膺,当即升堂审问,高明德、高杰安父子二人供认不讳。
于公道:“丁寿已死三年,如何能证明这绝命书就是他亲笔所留?”
高明德道:“蒋春和府上库房中还保留着往年护院家丁的典身契,找到丁寿的典身契,上面有他的签字画押,两两一比对便能证明了。”
于公当即命赵玉金带人前去擒拿蒋春和和江文财一干人等,赵玉金率众出衙门见了八侠说明情况,叶无痕也分兵两路,让顾青影、端木歌、栾心、慕容希四人随赵玉金手下几个军士去擒拿江文财,他则率梁淑瑾、张梦禅、左惜白三人随赵玉金前往蒋春和府上拿人。
赵玉金一行人来到蒋府后,蒋府护院家丁居然还敢拦在大门不让官兵入内。叶无痕他们四人在前,制服他们就打了进去,吓得府中一众男女惊慌失措,抱头鼠窜,尖叫不已。
蒋春和此时正在后院花园中与几个姬妾取乐,听到前院纷乱,正要喝问时便见到叶无痕四人与赵玉金率众气势汹汹地赶进来了。
蒋春和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这府上也是你们随随便便能进来的吗?”
赵玉金道:“蒋员外,对不住了!我们奉命拿人,你有话跟于大人去说!”语气一转,向众兵士喝道:“把蒋春和拿下了!”
蒋春和怒道:“你们敢!”
八个军士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蒋春和擒了,又在库房中将丁寿的典身契搜了出来。回府衙的路上已是闹了不小动静,惊动不少城中百姓和灾民跟随围观,无不欢呼称快。
此时,顾青影、端木歌、栾心、慕容希四人正在衙门口等侯,江文财已然到案,由赵玉金手下的军士早押进府衙里去了。赵玉金告谢八侠后便率众押蒋春和一干人等到大堂,蒋春和一见高明德、高杰安与江文财三人顿时吃惊不小,但他随即就强装镇定,昂首挺胸,一脸倨傲之色。
于公看了丁寿的典身契,上面签字画押果然与绝命书一致无疑,脸色陡然一寒,横眉怒目,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蒋春和!你罪恶滔天,敢不跪下认罪!”
赵玉金一踹他腿后,厉声喝道:“跪下!”
蒋春和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怒道:“于谦!我所犯何罪?你敢这样对我?”
于公道:“蒋春和,三年前你利欲熏心,丧尽天良,往太原城水井中投毒,造成二次疫病暴发,害死五千三百条人命枉死,兀自不知罪?如今从犯高明德、高杰安、江文财俱已招供认罪!人证物证俱在,你胆敢狡辩!”
江文财急道:“于大人,我并非从犯!我只是受他所迫帮忙做了伪证而已,委实不知蒋春和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呀!我与他皆为亲家也是受他所迫,他这是要逼我与他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永远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蒋春和怒道:“江文财,你胆敢污蔑我!他们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你害死蒋家想让你女儿当寡妇么?”
于公喝道:“蒋春和!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蒋春和大叫道:“于谦!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你想谋我高家的田产便收买这些人诬陷我,定我死罪,抄我家财!我不服!我要进京告御状!”
高明德冷笑道:“蒋老爷,事到如今,你这般狡辩还有何意义?我在你高府当了十年管家,你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哪一件不能定你个死罪?”
蒋春和怒道:“高明德,你这只养不熟的狗贼!枉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和外人合起伙来诬陷我!”
赵玉金道:“于大人,这厮凶顽狂妄,不动大刑,他是不会认罪的了!”
蒋春和厉声道:“于谦,我表兄乃当朝锦衣卫指挥使马顺马大人,你胆敢对我用刑!”
于公森然道:“天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你一个龌龊小人也敢藐视国法?”又向赵玉金喝道:“将蒋春和重打四十大板!”
赵玉金当即上前将蒋春和拿住,几个军士摆了长凳子,拿了木杖过来便要行刑。
蒋春和见唬不住于公,吓得急忙叫道:“我认罪!我认罪!”
于公道:“蒋春和,你既然已经认罪,那么本官问你,你害死这么多人,心中可有一丝愧疚?”
蒋春和呵呵一阵讥笑,随后说道:“于谦,我认罪了又怎么样?你知道我卖药材的钱都孝敬谁了吗?是我表兄马顺和王振王公公!他们跟这件事也有关系,你要是敢杀我,那就是跟他们过不去!你一个小小的巡抚也敢跟王公公作对?”
于公怒道:“你为一己私欲,投毒害死五千多百姓的性命,如此恶行,万死不足以抵其罪!不杀你何以正天理?不杀你何以平民愤?便是皇上亲临也饶你不得!来人,将蒋春和、高明德一干人押入大牢,明日午时处斩!”
高杰安慌忙拜道:“于大人,我没有投毒啊!我大义灭亲,破案有功,你不能杀我呀!”
江文财也忙道:“于大人,小民也与此事无干呀!”
于公道:“你们二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暂且收押,择日再判!”
蒋春和、高明德、高杰安、江文财等人被押入大牢后,于公随即又命赵玉金带兵前去抄查了蒋春和家产,搜出钱粮、房地契、借券、卖身契等物若干,将蒋春和一家老小尽数收押,一般的仆役佣人则驱逐出府,封了宅子。
蒋府外早被闻风赶来的灾民围得水泄不通了,群情激奋,见到蒋春和一家老小,有的咒骂吐唾沫、有的抛物踢打,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好在赵玉金极力阻止方才没有生大乱。
于公见到从蒋春和府上,查抄回来的许多钱财自也震惊不已,当先清点起其中的房产和田地来,一直忙了两个多时辰尚未结束。期间赵玉金送来晚饭,于公也只是匆匆喝了两口汤便放过一边了。
将近申时,郭拜庭、陈古奇、赵文传、常鹏四大富商与太原城其他一些富商财主纷纷前来求见于公。原来蒋春和被抄家入狱,次日处斩的事传遍全城后,这些人便如坐针毯,片刻难安了。他们清楚自己犯过多少不法之事,也清楚于公这般做的目的,蒋春和尚且难逃法网,又何况是他们?于是他们聚到一起商议后便决定破财免灾,不但将他们从灾民手中买走的房产和田地全部捐献出来,而且还额外捐赠了不少田地和银两,以打消于公查他们的念头。
于公大是欣慰,他明白这些人心中所想,也自然知道这些人干过不少不法之事,但眼下须得以救灾为重,因此也只得隐忍不发,收了东西,客客气气地打发了他们。
赵玉金欢喜不禁,向于公说道:“大人,今晚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
于公苦笑道:“谁能想到我于谦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眼里不容沙的人竟也默默接受江湖中人的相助呢!”
赵玉金道:“大人,这些人的行径虽然于国法不容,但他们的的确确都是一腔热血,急公好义的人呀!”
于公道:“谁说不是呢!如今这形势,只怕还真是需要这些人才能力挽狂澜了!他们可是你上次说过捐钱买粮的慕容八侠?”
赵玉金道:“正是!他们是江南慕容世家家主慕容霄门下的八个弟子,四男四女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以兄弟姐们相称,大哥叫叶无痕、二妹叫梁淑瑾、四妹叫张梦禅、五弟叫左惜白、六弟叫顾青影、七妹叫端木歌、八妹叫栾心、九弟叫慕容希。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本事了得,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在江湖上名气极大,江湖上那些左道强盗之流可以说对他们是闻风丧胆。大人,既然你也认可他们,玉金这便去叫他们来见你如何?”
于公却摇摇头,说道:“有些人神交就足矣了!”
赵玉金叹道:“大人,你们倒颇有相似之处。他们八个也是对大人您十分崇敬,但也不愿见你,而大人你也认可他们,却也不愿见他们。”
于公道:“该相见的时候自会相见!”
当晚于公吩咐各个施粥点赶工煮粥再施粥一次,饥民们有了晚饭吃自是又添一喜,纷纷欢天喜地地去排队领粥。八侠也避开赵玉金到别的施粥点领了八碗稀粥,然后飞纵到一处屋脊上细细品尝。他们居高临下,瞧着众饥民吃得欢喜,他们自己也欣慰不已。
张梦禅笑道:“于大人今天抄了蒋春和的家,又得了郭拜庭这些人送来的钱财真可谓是发了大财了!所以这才请全城百姓们都喝稀粥了!”
顾青影道:“四姐,你这么说于大人就不对了!这些钱财都是要充公的,又不是收入于大人的私囊,怎么能说是于大人发财了?”
张梦禅讪讪地笑道:“嘿嘿!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栾心道:“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于大人了,他这次若是真的斩了蒋春和,不知道王振和马顺要怎么对付他。我们又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于大人,暗中保护他,怎么办?”
叶无痕道:“这件事传出去了必是震惊朝野的一件大事,我想马顺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对于大人发难。他若但真对于大人不利,那天下人人都知道是他干的!所以我认为在这件事没有被世人遗忘之前,于大人应该还是安全的。”
栾心叹道:“但愿如此吧!”
梁淑瑾道:“大哥,郭拜庭、陈古奇、赵文传、常鹏这四大家都把房产和田地捐了出来,我们还要不要查他?”
叶无痕道:“当然要查!徜若他们干了如蒋春和一般伤天害理的事,岂能就此放过他们?”
次日,将近午时,城中的老百姓和灾民全都聚集在城西菜市口的广场上,人山人海,道路巷子都拥挤得水泄不通。蒋春和、管家高明徳及蒋府五个护院已跪立刑台上候斩。近处的百姓愤恨蒋春和等人行径,纷纷向他们吐沫,抛石子发泄,众兵士唯有死死抵挡住才不至于让众百姓冲上刑台。
于升座,众百姓方才安静下来,纷纷向于公拜倒在地,于公当即离座朗声叫道:“乡亲们,快快免礼!快快免礼!”
待得众百姓起身后,于公又命赵玉金抬了十来口大木箱过来,然后一齐倾倒在刑台上,只见倒出来的尽是一些纸张文书,高高隆起堆成了一座小山。
于公朗声道:“乡亲们,这些都是你们被蒋春和这些无良奸商们盘剥压榨的借券和契约,今天就统统作废!还有你们贱卖出去的房田,朝廷也给你们赎回来了,你们以前有的房子和田地,现在还是你们的。我已奏请皇上为太原府的乡亲们免除了两年的赋税,如今朝廷赈灾的粮食也即将运到。只要旱季一过,乡亲们的好日子就来了!你们要转告外出逃荒的亲友们,他们现在有家有地了,让他们赶紧回家!”
于公说罢就接过赵玉金递过的火把丢到纸堆上,火光一起,众百姓们欢声沸腾,激动得流下泪来,纷纷又向于公拜倒在地,于公又只得还礼让众百姓们起身。
随后,赵玉金向于公说道:“大人,时辰到了!”
于公抬头一望,红日正中,正是午时三刻。于公随即升座,当众宣读了蒋春和、高明德等人罪状,然后一扔斩首令牌,喝道:“斩!”
五个刽子手得了于公之令,往法刀之上喷了一口酒,而后手起刀落便将蒋春和、高明徳等人的头颅斩落下来。蒋春和至死都不相信于公当真敢斩他,双眼瞪得大大的,又惊又疑,死不暝目。
百姓们一阵欢腾,纷纷又向于公拜倒,于公叫不起来只好率众撤身回府衙了。顿时便有许多百姓跟随相送,有的则留在原地欢庆,久久不肯离去。
八侠此时正在远处一栋高楼房顶上瞧着这一切,见到众百姓有若重获新生,均是感慨不已。
栾心道:“这些老百姓真是打心底里崇敬于大人啊,做人至此也不枉了!”
张梦禅道:“这里面也有我们的功劳啊!”
梁淑瑾却道:“就算没有我们相助,于大人也一定会查出蒋春和的案子,将他们绳之于法的。”
张梦禅道:“是是是!二姐,你说得都对!我说都是放屁,成么?”
梁淑瑾道:“死丫头,你又跟我犟!”
便在这时,只听楼下有人笑道:“八位少侠,原来你们在此!”
八侠循声一瞧,但见是赵玉金来了,当下便飞纵下楼与其相见。
赵玉金惊叹道:“八侠飞檐走壁之能实在让人艳羡!”
叶无痕道:“雕虫小技,赵兄见笑了!”
赵玉金道:“赵某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好象八位少侠很快就会离开此地,只怕日后相见无期!”说罢长叹一声,惆怅失落不已。
叶无痕道:“赵兄,何必忧心这个?我们乃同道中人,以后自会再相见!”
赵玉金道:“叶少侠说得是。”
梁淑瑾道:“赵护卫,现在我们有些担忧于大人了,你说马顺会不会寻机报复于大人?”
赵玉金道:“八位少侠,其实这一点你们大可不必担忧!八位少侠有所不知,据我对王振的了解,他并非是一个愚昧之人。他铲除异己,把持朝政,自然是希望将现在拥有的地位坐得久一些。而蒋春和干的这些事分明就是要搅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假如真的天下大乱了,对王振又有什么好处?那他现在的权势和地位不是也要跟着土崩瓦解了么?所以在下认为王振知道此事后,非但不会报复于大人,甚至还会严惩马顺。”
张梦禅道:“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道理!”
赵玉金道:“八位少侠,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叶无痕道:“暂时不急。赵兄,于大人现在对郭拜庭、陈古奇、赵文传、常鹏这四家怎么看?还要再查他们吗?”
赵玉金道:“于大人说斩了蒋春和,足可令郭拜庭一干人等收敛一点时间了,现在主要还是以救灾为主。不过我刚刚收到消息,常鹏一家老小昨晚卷了金银细软,弃了宅子,出城逃走了。”
梁淑瑾道:“此人心虚出逃,必是有大案子在身,怕我们查出来落得抄家处斩的下场。”
顾青影道:“必是如此!大哥、二姐我们追!将他们带走的钱财追回来救济灾民也好。”
赵玉金道:“只是他们昨晚就逃了,这时候早不知逃往何处了。”
张梦禅笑道:“赵护卫,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叶无痕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赵玉金,说道:“赵兄,这是我昨晚写下的一些修炼内功的法门,还有叶某对剑道上的心得,你若看得上的话就收下。”
赵玉金翻阅了几页,大喜过望,慌忙拜道:“多谢叶少侠!赵某得八位少侠神功绝学,如获至宝,岂有嫌弃之理?”
叶无痕慌忙扶起赵玉金,说道:“赵兄喜欢便好!赵兄有了进益,日后当尽力护于大人周全!我们八个本是浪迹江湖之人,没法一直跟在于大人身边,保护于大人之责,就得落到赵兄身上了。”
赵玉金道:“八位少侠放心!赵玉金日后定当以命相护于大人!”
叶无痕道:“多谢赵兄!那我等就先告辞了!徜若追到常鹏拿到银子的话,我们便再回太原府来。如果追不到,那我们就有缘再见了。”
赵玉金大为不舍,说道:“八位少侠,那你们多保重!”
叶无痕点点头,远远瞧了于公一眼,率弟妹们飘然出城,来到荒郊野外,一声呼哨,八匹骏马一声嘶鸣从左侧的山坡后冲出,向着八侠疾奔而来,正是八侠的坐骑。八侠套好辔头,翻身上马,一声清喝,八匹骏马旋即又迈开四蹄疾奔起来,向南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