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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奸计难防(1 / 1)

那美妇随即道:“四位大师、女侠,我当家的已经洗心革面,重新为人了。此前所得不义之财也尽数交由慕容八侠行善积德了,还望你们能放我们一家三口一条生路。”说罢含泪盈盈拜倒,凄婉哀伤,令人心碎。

方慬急忙扶住美妇,宽慰道:“姐姐别哭,我们不是来为难你们的,我们是在山下遇到两个贼人,还打着虎啸寨的名号剪径,所以才找上山来的。”

周光盛忙问道:“莫非是一个麻脸汉子和一个面黑的汉子?”

方慬道:“就是这两个贼人!他们可是你手下的人?”

周光盛点头道:“不错!周某本也给了他们银子,遣散他们为良民,只是没想到他们俩贼性不改,依旧在这一带为恶。此事皆因周某而起,周某自当寻到他们加以惩处,好歹让他们以后没法再继续作恶。”

谨湛道:“如此甚好!周施主,我们前来多有打搅,还请见谅。”

周光盛道:“无妨,这本是周某此前造的孽。”

方慬当下告辞要走,周光盛忙道:“四位小师父、女侠,这断背山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人家,此时已近申时,你们无论往哪里去只怕天黑前都免不了要露宿荒野。五位莫不如便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那便无碍了。”

美妇也道:“是啊!山里面豺狼虎豹多,大晚上露宿外面可不大稳便。”

谨湛四僧相视一望均无异议,一齐望向方慬,方慬便道:“如此那便叼扰了。”

周光盛夫妇二人甚喜,引着方慬五人来到山寨最西侧的一处小院里。院子里晾晒着衣物干菜,居家一应俱全,收拾得颇为整洁,颇似一对归隐世外的神仙眷侣,方慬五人不禁又对周光盛生了几分好感。来到屋中坐了,美妇献上香茗,互通了法名姓名,宾主融洽,所聊甚欢。周光盛之妻姓吴名仙娘,人如其名,美若仙子,倒也颇为贴切,闲聊几句后告退出去为方慬五人整治了一桌饭食。乃是五道素菜,两道荤菜,兼顾谨湛四僧和方慬。周光盛借故回避,带妻子了,以便让方慬五人自在用饭。

方慬将父亲和兄长的骨灰恭躬敬敬地放在墙边柜子之上,取一盘红烧兔肉祭奠,祝告道:“爹、大哥,你们在天之灵且先安息吧!慬儿回去以后便找玉郎哥哥帮忙,一定手刃害你们的凶手,灭了混元教为你们报仇雪恨!”祝罢便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方慬回过头来,见谨湛四僧怔怔地望着她,都还未曾动筷,方慬便道:“你们想笑话我是么?”

谨湛四僧慌忙摇头,谨行又道:“方姑娘孝心可嘉,我们怎么会取笑你呢?”

方慬嫣然一笑,说道:“那就好!”顿了一下又道:“贺叔叔、黄叔叔、邱叔叔,他们三个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如果没有你们帮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谨音道:“左右不过也是在徽州府内,找到他们应该不难,方姑娘不必担心。”

方慬道:“我现在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他们也……也遭了混元教的毒手,那就糟了!”说罢忧心忡忡不已。

谨音道:“这倒是不无可能!”

谨行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方姑娘,你要是着急寻他们的话,我们吃完饭就启程,连夜赶路前往县城与我师父会合,那我们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混元教的人再凶恶,量他们也不敢来犯我师父和龙寂师叔的佛威!”

方慬道:“恩。我们先吃饭。”

方慬坐下,正要当先动筷,谨湛忽然惊道:“且慢!你们看!”说着手指柜上的兔肉。

方慬、谨行、谨音、谨圆四人一瞧,但见那盘兔肉上正有一只苍蝇振翅挣扎盘旋着,继而落入盘中,而那盘中已然坠落两只苍蝇,蹬着腿,不过几下便没了动静。

方慬惊道:“这兔肉里有毒!”

谨湛忙捻起一只苍蝇瞧了瞧,寂然不动象是死透了,然后细查了饭菜,果然都不干净。

谨行怒道:“好啊!这姓周的两口子看似温良无害,感情都是假装的,简直阴险狡诈之极!”

方慬眼圈一红,跪倒在父兄骨灰前,悲痛愧疚已极,垂泪道:“爹,女儿不孝!居然拿有毒的东西给您和大哥吃。对不起!对不起!”说罢便不住磕头谶悔起来。

谨音急得顿足道:“方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此时谨湛、谨行、谨圆三僧已抡起长棍冲出屋子去了,谨音便也不理方慬跟着赶了出去。但见小院几间房中已不见了周光盛夫妇二人的踪迹,谨湛便大喝道:“周光盛!你出来!”

只听山寨中有人哈哈笑道:“周某在此!”

谨湛四僧当即冲出小院,但见十一个人,各逞兵刃,正在寨中的空场上列阵而待。周光盛、吴仙娘二人正在其中,周光盛手里这时擒着一杆长枪,吴仙娘手里则是一对双钩,二人面色阴鸷乖戾,与适才判若两人。其馀九人一色黑衣劲装结束,黑布包头,只露出两只眼睛,有使刀的,也有使剑的,其中有一人身形纤细,似是个女子。

吴仙娘这时反倒是咬牙愤愤地道:“你们五个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吃下迷魂散,睡一觉多好?非得要逼我们动粗。”

谨音喝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加害我们?”

谨湛道:“你们难道是混元教中人?”

吴仙娘冷哼道:“混元教算什么东西?姑奶奶是与你们少林寺有血海深仇,特地来找你们这些臭秃驴们索命来了。”

恰在这时,只听一女子厉声叫道:“混元教的恶女人,你还我爹爹和大哥命来!”

来者正是方慬,她从谨湛四僧身旁一跃而过,短剑直向吴仙娘刺去,谨湛四僧见方慬出手,当即举棒赶出。谨湛、谨音二僧分别攻向周光盛与吴仙娘;谨行、谨圆二僧则攻向其馀黑衣人,一众人兵刃相接,旋即混战在一起。

方慬只当周光盛与吴仙娘等人是混元教中人,她报仇心切,下手不容情,容情不下手;一剑未尽,二剑又至,一剑快过一剑,连绵不断。她与吴仙娘交上手便着着抢攻,剑剑凌厉狠辣,直指吴仙娘要害,誓要取她性命,为父兄报仇雪恨。

谨湛只攻了吴仙娘四棍便被方慬完全抢走攻势,与吴仙娘缠斗在一起。谨湛长棍大开大合,施展不开,只得转攻一旁的黑衣人,为方慬护法。

吴仙娘并非庸手,谨湛撤棍一走,她双钩劈、绞、勾、锁,连环相接,毒辣诡变,又疾又狠,渐渐便向方慬反压上来。方慬随即展动身形,进退灵巧,短剑批亢捣虚,直往吴仙娘近前抢攻。

二女均是以快打快,劲力相当,纵横来去,互有攻守。但从攻势气魄上而言,自是高下立判,方慬到底还是略胜吴仙娘一筹。虎父无犬女,长齐帮三小姐并非无能之辈,只是一时间还分不出结果来。

谨湛、谨行、谨音、谨圆四僧乃少林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谨湛、谨音又分别是龙迦与龙寂座下大弟子,内外功夫自是非同小可。他们四人长棍横扫一大片,刚猛无俦,威势迫人,一人对敌几人。

周光盛一杆长枪使得精湛,尽逞长枪挑、刺、扫、绞之能事,迫得谨音以七分之力防他一人,方才不至落于险地。黑衣蒙面人虽多却奈何不得谨湛四僧,但他们却也并非庸手,一个个勇猛善战,趁隙而进,迫得四僧以防守为主。其中还有一个使剑的和一个使刀的高手,这二人身法灵动,各逞其能,着着抢攻,迫得谨湛、谨行、谨圆三僧各以七分之力,相互呼应,方才合力将他们二人拦在长棍外面,没让他们抢近身。

四僧久战无功,不能克敌破局也甚是焦急。那使剑的高手与使刀的高手又攻之甚狠,迫之甚急,稍有疏忽便会为其所伤,久战下去却是对方慬他们五人不利。

正在这时,吴仙娘一声闷哼,右胸中了方慬一剑,痛得她弃了一钩,滚逃了开去。方慬紧随而至,运剑往她要害上急攻,迫得吴仙娘站不起来身,翻滚来去,以单钩抵挡,挨命苦撑。周光盛见吴仙娘情势危急,当即撤身纵步一枪往方慬背心刺至。

谨音随即叫道:“方姑娘小心!”他本待攻周光盛身后迫他回防解方慬之危,此时两个使刀的已然抢近了他身前,将他迫退。好在有谨音提醒,方慬反手一剑格开长枪,人也借势跃了开去。周光盛一枪落空,枪尖疾抖,一枪幻数枪罩向方慬。

方慬不敢当其锋,边退边拨,挡过几枪便又闪转腾挪,施展灵巧身法往周光盛近前抢。但周光盛枪势一变,挥扫开来,又疾又狠,大开大合,笼罩一大片,顿时就将方慬迫了开去。方慬短剑近不得他身,防守倒还有馀,攻敌却是不足,二人一时间又相持不下。

周光盛一走,谨音压力骤减,他尽逞所能,倾刻间就击倒了两个黑衣蒙面人,与之交战的两个黑衣人又顿时被谨音压在长棍攻势之下,险象环生。与谨湛、谨行纠缠的两个黑衣蒙面人见势便转攻谨音,以期将他压制下去。

但这些人还到底算不得是高手,谨音却不惧他们,反倒是谨湛、谨行、谨圆的压力又小了一些。再斗一阵,谨音又伤了一人,谨湛也伤了一人,战局渐渐为四僧所掌控。

却在这时,吴仙娘稳住伤势,斜刺里窜将出来,一钩往方慬右肩钩抓而至。方慬惊觉过来,慌忙一剑挑开,紧接着扭身欲避周光盛长枪。却不料,周光盛长枪早趁隙抢入进来,虽然他一枪戳空,但他随即又顺势奋力一扫,正中方慬腰间,登时将她扫得离地飞起,重重跌到两丈开外。

周光盛、吴仙娘二人随即又双双往方慬赶去,谨湛四僧见状大惊,谨行此时有暇,他撤身窜出,一跃而起,长棍呼的一棍往周、吴二人背后扫至,怒喝道:“住手!休伤方姑娘!”

周光盛与吴仙娘识得厉害,弃了方慬,一左一右闪了开去。方慬被周光盛这全力一枪扫得不轻,捂住腰,委顿在地,痛得起不来身。谨行护在她身前,长棍纵横,不求伤敌,只为防守,周光盛与吴仙娘使劲全力,攻势虽盛,却也奈何不得谨行。

此时,谨湛、谨音、谨圆三僧也且战且退,向方慬靠拢了过来,四僧分战四方将方慬护在内核,任谁也伤不得她分毫。周光盛与吴仙娘并不足以为惧,其他蒙面黑衣人也不足为虑,只是那使剑的高手和使刀的高手分别将谨湛、谨圆二僧迫得甚紧,情势危急。

方慬大是感激,见谨湛、谨圆二僧吃紧,咬牙忍痛站起身来,待见到那二高手刀剑抢近谨湛与谨圆时便出剑隔开,化解二僧危机。虽然方慬此时无久战之力,但蓄力偶尔趁隙一剑却还是又疾又狠。

四僧见方慬无有大碍,均是欣然大慰。谨湛、谨圆二僧得方慬相助,危急之时无须防守,趁隙而进。那使刀的一着不慎,顿时便被谨圆一棒戳中胸膛,直摔了出去,一时间挣扎不得,伤得不轻。那使剑的高手应变极快,千钧一发之际化解两次险着之后,便再也不敢贸然往谨湛身前递剑进来了。

那使刀的高手一去,补上来的两个人根本不能当谨圆长棍之威,谨圆几棍疾攻便迫得他们不敢近前。

周光盛与吴仙娘也是仗着谨行、谨音二僧固地自守,他们进可攻,退可避,方才与二僧缠斗良久。此时情势逆转,四僧乘机反击,长棒纵横,直打了出去,顿时便将周光盛一干人等压在下风。

眼见胜利在望,只听有人倏然叫道:“方三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方慬循声一瞧,但见一个负伤的黑衣蒙面人从小院中跟跄而出,手里拎着她的包袱,那里面正是她父兄的骨灰,心中顿时又急又慌。

那黑衣蒙面人又道:“方三小姐,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我就把方万天和方晋奇的骨灰倒入茅坑里去!让他们……”

方慬怒喝道:“你敢!”呵斥之中,奋力疾奔而出,不顾一切,一剑斩向那黑衣男子,势要夺回父兄的骨灰。

那使刀的高手这时已缓了过来,见机飞窜近方慬背后,一掌按在右肩,一吐劲便迫使方慬丢了短剑,接着将她拉入怀里封了经脉,然后一刀抵在她脖子上,向四僧叫道:“四个臭和尚,你们都住手,不然我就宰了这丫头!”

四僧见方慬落于敌手,没法再斗,随即封棍抽身退开,周光盛一干人也如蒙大赦,旋即退到使刀的高手旁,一同挟持方慬为人质。

谨湛喝道:“你们到底是何人,有何目的?”

方慬咬牙恨恨地道:“这还用问么?他们就是混元教的妖人,跟杀死我爹爹和大哥的人是一伙的。”

吴仙娘道:“难怪你这死丫头要对我下狠手,我都说了我跟混元教的人没关系,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谨湛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又要致我们于死地?”

吴仙娘道:“谁说要杀你们了?我们给你们下的也只是迷药,是你们逼我们动手的。”

谨音道:“那你们又为何如此?”

周光盛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只需知道我们不会要你们的命就是了。你们四个和尚现在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我就杀了这丫头!”

方慬急道:“谨湛师父、谨行师父、谨音师父、谨圆师父,你们别信他们的鬼话,他们都是混元教的恶人,你们杀了他们给我报仇就是了。”

吴仙娘咬牙道:“你这个死丫头还真是犟得很!我都说我不是混元教的人,你非要把我们往混元教身上扯。”

方慬怒道:“你们就是!”

吴仙娘喝道:“你闭嘴!”上前一拍在方慬后脑便将她打晕了过去,然后又向谨湛四僧道:“我刚才看你们挺在意这丫头的,你们是不是动了凡心,喜欢上这丫头了?”

谨圆嗔道:“你住口!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无论是谁,我们都不许你们随意伤人害命。”

周光盛道:“既然如此,你们还不束手就擒?你们再多说一个字,再多动一下,我就先在她身上戳一枪。”

谨湛四僧相视而望,无可奈何,一齐抛了长棍,四个黑衣蒙面男子旋即赶上封了四僧穴道,然后又取绳索来将他们捆了。

谨湛道:“你们现在可以说出你们的目的了吧。”

吴仙娘得意非凡,哈哈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真名叫武三妹,你们四个以前虽然没有见过我,但是我的名字想必你们早已是如雷贯耳了吧?”

谨湛四僧一听这个名字果然如炸雷轰顶,震惊万分,畏惧不已。原来这武三妹与少林寺有着一段难以化解的仇怨,武三妹之父武溪舟也是一个江湖帮派的一帮之主,只因龙迦从武溪舟刀下救了他一个宿敌性命而生出一段无妄之灾来。武溪舟这个宿敌名叫秦疏洪,其父也是为武溪舟之父所害,双方仇怨又传至下一代,不死不休。龙迦救下秦疏洪,也是为了化解两家的仇怨,阻止冤冤相报,枉死人命,但这秦疏洪后来并未被龙迦感化,并未放下复仇的执念。他韬光养晦,等待良机复仇,后来设谋暗害了武溪舟满门,只剩武三妹一人侥幸逃生。

自此以后,秦疏洪一家人便不知所踪,再也未在江湖中出现过。武三妹无处报这满门血仇,于是便迁怒到龙迦身上,誓与少林寺势不两立。武三妹自知势单力孤难以与少林寺抗衡,因此她便无所不用其极,以美色迷惑了左道上一些能人异士帮她暗害少林僧人为其复仇。少林寺至今已有般若堂首座龙树大师及多名三代弟子为其所害了。如今武三妹擒了谨湛四僧用以要挟龙迦,四僧又如何不惊,又如何不后怕?

武三妹随后命人将谨湛四僧与方慬关到一间房中,方慬不久便醒了过来,见状也知道谨湛四僧为了救她束手就擒了,心中又是感谢又是愧疚,正想说些什么,忽又想起父兄的骨灰来。转头一瞧,但见装有父兄骨灰的包袱正放在她身后,这才放心下来,眼泪忽又不自禁地簌簌而下,含悲道:“谨湛师父、谨行师父、谨音师父、谨圆师父,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

谨湛叹道:“方女施主不必自责!这也是劫数难逃,说起来还是我们少林寺连累了你。”

方慬泪珠一抹,奇道:“谨湛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谨湛当下便将武三妹与少林寺的恩怨纠葛说了一遍,方慬听了急道:“那可遭了!他们要用我们五个逼迫龙迦大师自尽,以命换命怎么办?龙迦大师慈悲为怀,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都是因为我方才让你们被那恶女人擒住。我……”说着又难过愧疚得流下泪来。

谨音道:“方姑娘,这也怪不得你,即便没有你,那武三妹也会想别的法子。总之她在暗,我们在明,她要对付我们的法子实在太多。”

谨行也道:“是啊!方姑娘,说不定这次没有你,她也许会用更恶毒的法子来暗算我们,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未必就算坏的。”

方慬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便好受了一些。过得良久,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房屋外面接着便亮起熊熊火光,正是武三妹与周光盛一干人燃起了火盆。火苗摇曳闪铄不定,五人心中也随之思潮起伏,又忧又惧。

忽听一声高亢刚猛的佛号传来,五人听了登时身子一震,这正是龙寂的声音,龙迦、龙寂二僧已经来了。

又听龙迦接着高宣一声佛号,声音悲泯慈和,暖人心扉,与龙寂千军辟易,震慑人心之音截然相反。

只听龙寂道:“武女施主,你已伤我龙树师兄及十二名少林弟子性命,如此还不能消却你心中的怨恨么?”

但听武三妹冷冷回应道:“哼!你们这些臭秃驴怎及我父母之命?便是将你们少林寺全杀了也难解我心头之恨!龙迦,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救下秦疏洪,以致害死我全家,也害死你少林寺这么多人命。今天我且问你,你心中可后悔当初救下秦疏洪那恶贼?”

又听龙迦道:“阿弥陀佛!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老僧何悔之有?然则此劫既因老僧而起,也自当由老僧而解。武女施主,若老僧之死能化解你心中怨恨,龙迦愿听凭处置!”

只听龙寂忙道:“师兄,万万不可!”

四僧听了也急忙大叫起来,又听龙寂厉声喝道:“你们把我少林弟子如何了?”

紧接着房门开启,五个黑衣蒙面人进来将方慬和四僧圆押了出去,刀剑加身。但见龙迦、龙寂二僧正与武三妹、周光盛一干人对峙,四僧纷纷告罪,方慬也羞愧不已。

龙迦便向武三妹念佛道:“武女施主,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无嗔即无怖,清净得自在,切莫再妄造杀孽了。”

武三妹冷笑道:“龙迦,你啰里罗嗦说这些废话,还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我也不逼你自尽,你想要这五个人活命,那便心甘情愿受我五掌,一掌换一命!不许你运功抵抗,五掌过后,无论你是生是死,我武三妹与你少林寺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龙迦念佛道:“既如此,老僧便受武女施主五掌,绝不运功抵抗。”向龙寂又道:“师弟,徜若老僧五掌之后丧生于武女施主掌下,那也是劫数使然,你切不可留难武女施主,武家与少林寺的恩怨就此烟消云散。阿弥陀佛。”

龙寂道:“师兄,可……”

龙迦沉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徜若我佛门中人尚且这般执着,又何以度化他人?”

龙寂脸色一红,恭躬敬敬地道:“是。”

龙迦上前五步,肃然而立,说道:“武女施主,出掌吧。”

武三妹瞪视着龙迦,深吸一口气,错步起掌,运足劲力后,蹬腿贯出,一掌重重拍在龙迦胸口上,旋即又借势往后纵开。原来她是担心龙迦会乘机出手擒她,要知道少林武学惊耀江湖,龙迦身为少林寺掌门方丈,武功造诣威名在外,备受武林中人推崇,绝不容小觑。

龙迦若乘机擒拿武三妹,她绝难逃脱,是以她不得不防。但龙迦坦然受掌,被震得往后倒退数步,气血翻涌,脸色涨红。他略略运气舒缓了一番,气血便即平稳了下来,然后跨步上前,说道:“武女施主,还有四掌。”

武三妹惊愕失色,适才她那一掌已是运足了八成劲力,居然未能将龙迦震伤,而且龙迦只稍稍一运气便疏导缓和了过来。

龙迦在挨武三妹掌击的时候并没有运功抵抗,这是事实,未曾食言。龙迦事后运功疗伤,武三妹也无话可说,毕竟别人也不是傻子,绝没有任由人活活打死的道理。

武三妹见龙迦坦然受掌倒也放心了不少,赶前五步,右手提气运掌,重重击在龙迦胸膛,接着左掌又至,击在同一处。

武三妹这两掌均是运足了十成劲力,虽然她内功造诣不算惊人,远不足以与龙迦较劲。但是龙迦丝毫不作抵抗,又遽然遭她连环进击便难以承受了,登时震得龙迦直往后退,张口便喷出一口血来。

方慬与谨湛四僧都惊呼了出来,龙寂也急忙扶住龙迦,龙迦却命他退开,然后运劲疏导,又呕出一口血来,面色涨红,却是再难缓和下来了。

武三妹便道:“还有两掌。龙迦,你还接不接?”

龙迦慨然上前,说道:“武女施主,出掌吧!”众人见他脚步不稳,身形晃动,定是被武三妹震伤心脉,伤得不轻了。

武三妹见还只剩两掌,下手更是不容情了,她跨步上前,娇喝一声,奋力一掌击中龙迦,顿时震得龙迦往后仰退了出去,尚未定身站稳,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龙迦这番却是被武三妹直接震伤了心脏,伤了根本,气血两损,痛苦难当,再也无力聚气疏导疗伤了,身子也摇摇欲坠。

谨湛四僧热泪涌眶,伤悲不已,方慬随即向武三妹怒叫道:“恶女人,我不是少林寺的弟子,不需要龙迦大师替我挨掌!”

武三妹冷笑道:“你想死还不容易?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龙迦和尚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么?当初他连秦疏洪那杀人如麻的恶贼都要救,我今天倒要看看他到底是真慈悲还是假慈悲!”

龙迦道:“武女施主,无需多言,还有一掌!”话刚说完便急咳几声,呕出一口淤血来,身子也更是摇晃不定。

方慬垂泪哭道:“龙迦大师,你不能再挨那恶女人的掌了。她若敢杀了我,长江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龙迦道:“方女施主不必如此,今天无论是谁,老僧皆会一视同仁。”向武三妹又道:“武女施主,出掌吧。”

武三妹道:“好!龙迦大师果然悲天悯人,慈悲为怀!这最后一掌,我只用五成功力,是生是死,就看你的佛祖会不会保佑你了。”

语音一落,武三妹又是大喝一声,一掌拍出,她口中虽说只用五成劲力,但实际上她这一掌却是集全身之馀力,比之前四掌,委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登时便震得龙迦庞大的身躯直往后仰跌了出去,龙寂慌忙将龙迦扶住,龙迦跟着又喷了一口血,虚弱不堪,再也站立不住了。

龙寂接着扶稳龙迦,抵掌于背,渡入一道真力为他疏导。须臾,龙迦缓和了一些,抬头望向武三妹道:“武女施主,五掌已过,还……请信守诺言。”

龙迦随即厉声喝道:“还不快放人?”

武三妹并不食言,当下便命人将方慬与四僧放了,五人奔到龙迦面前跪拜于地,痛哭流涕。

武三妹道:“龙迦,五掌已过,我与你少林寺恩怨就此两清!此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再也不必有任何瓜葛。”说罢便招呼周光盛一干人等匆匆走了。

龙寂不肯罢休,龙迦忙道:“师弟,让他们走!此劫……终于算是化解了!咳咳咳……”

龙迦此时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神光散乱,龙寂渡入再多真力也是石沉大海,挽回不了一丝生机。方慬、四僧见龙迦情势危急,登时就哭得更大声了。

龙迦又缓缓道:“师弟,无须再耗损真力,你们五个也不必自责伤悲,老僧大限已至,实乃因果劫数所定,非人之过。”顿了一下又合十念偈道:“诵经破万卷,心头一抹空。西天何处是?人间沧桑中。阿弥陀佛。”念罢缓缓闭上双眼,面露释然之色,安详圆寂,少林派一代得道神僧就此陨灭。

方慬、谨湛四僧顿时就放声痛哭了起来,龙寂合十念佛,难掩悲痛之色。当晚龙寂便在山寨之中将龙迦遗体焚化了,收了佛骨舍利,带回少林寺塔林供奉。

次日一早,龙寂便率方慬与四僧出寨下山,向北而行。赶了半日路,六人途径一个小村落,见到村口有二十来个身携兵刃,牵着马的江湖人士,正向几个村民在询问打探着什么。

方慬见了欢喜不禁,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长齐帮中人,正是前来查找方晋奇的。徽州府何其之大?他们自然是分开查找,因是连络不便,此时才碰巧遇上了。

方慬当即高声叫道:“贺叔叔、黄叔叔、邱叔叔,我在这里!”

那一群人循声一望,见了方慬均是喜不自胜,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方慬口中的贺叔叔名叫贺三劲,使一口后背大砍刀;那秦叔叔名叫秦广涛,使一对祖传三尺金锏,据说是隋唐名将秦琼的后裔;那邱叔叔名叫邱淳善,使一口大刀,三人俱都是四十多岁年纪,相貌不俗,气魄雄武,均有过人之勇。

长齐帮帮主以下设三个档头,分别掌管长齐帮在秦淮河上黑白两道中的买卖勾当,这贺三劲、秦广涛、邱淳善正是长齐帮中的三大档头,乃是仅次于方万天儿女的三号人物。他们三人祖上跟随方家祖上一齐在秦淮河上发迹打拼,打下长齐帮如今的势力,已是方家三代家将,忠心耿耿,故此方慬他们皆敬称三人为叔叔。

其馀好手中有三个英气勃勃,鹤立鸡群的年轻人,一个叫贺冠英,乃贺三劲之子,使一口金柄长朴刀,刀法了得,已得其父真传;一个叫秦靖,是秦广涛之子,使一对三尺鸳鸯剑,武功路数乃是从其父双锏中演化而来,造诣不凡;第三人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面容姣好,英姿飒爽的女子,正是邱淳善之女,名叫邱胜男,使一口柳叶刀,很是了得,也得其父真传。

贺三劲、秦广涛、邱淳善三人见了方慬,都称三侄女,贺冠英、秦靖、邱胜男三人与众好手则都恭躬敬敬称三小姐。众人先见过方慬后,然后才与龙寂见礼。

龙寂点头回应,也不多说,只向方慬道:“方女施主,既然你与长齐帮的人会合了,那老衲就告辞了。”

谨湛、谨行、谨音三僧顿时便颇有不舍之意,但龙寂之命他们不敢违拗,当下便向方慬告别,跟随龙寂走了。

随后,方慬、贺三劲、秦广涛、邱淳善等一行人牵马来到小村东边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方才互道别来情由。方慬将父兄惨死于混元教姚春花、靳伯流、申十八三人的手中事说了,一众人惊怒交集,悲痛万分,跪倒在方万天、方晋奇父子二人骨灰之前洒泪恸哭,方慬跟着又伤心哭泣了一回。

众人良久收泪,方慬又将少林派掌门方丈龙迦被武三妹五掌震死的事说了,众人顿时又是吃了一惊,慨叹惋惜不已。

贺三劲道:“龙迦大师忒也迂腐了!哪能够这般让人活活打死?”

邱淳善哀叹道:“可惜龙迦大师一代得道高僧就这般死了。”

秦广涛却道:“少林派的事还轮不到我们来操心,眼下是与总盟主会合,商议怎么对付混元教。混元教害了帮主和大贤侄,必定还有后计。”

邱胜男道:“混元教这般视我们长江盟为眼中钉,说不定老总盟主就是混元教暗中害死的。”

贺三劲恍然道:“照啊!邱侄女,你倒是提醒对了,一定就是如此。”

邱淳善当下便向方慬道:“三侄女,我们即刻就去寻总盟主说明此事。混元教虽然行迹隐秘,但我们长江盟人多势众,要查出他们藏身所在想也不难。”

方慬却道:“我怀疑武三妹、周光盛那伙人就是混元教的人。贺叔叔、秦叔叔、邱叔叔,他们是昨天晚上走的,你们来的路上可曾见过他们?”

贺三劲道:“这武三妹和周光盛我们也不认识,他们一行具体有多少人?”

方慬道:“一共是十一个人,除了武三妹之外,其中还有一个女的,年纪也不大。”

秦广涛恍然道:“我们来的路上还真遇到十一个行商模样的人,他们乃是往黟县方向而去,其中正有两个女的,我们一瞧他们便知不是寻常人。只是我们急着寻人,便也没有在意,当时也不想旁生枝节。如此说来,他们极有可能是武三妹这伙人所乔装。”

方慬忙道:“必定就是他们!三位叔叔,我们追!”

事不宜迟,方慬当即率众上马疾驰,赶往黟县。一行人沿路向行人打听,一开始还有那十一人的行迹,到得后来便没人见过了。此时天色已然渐渐暗了下来,再赶一阵,星月暗淡,天地间朦胧难辨。

贺三劲道:“三侄女,看来那十一个人应该是改走小路了,具体是不是去黟县就很难说了。”说着手指远处一座大山又道:“这条路我们此前走过,方圆百里内就那上面有座小道观可以落脚。三侄女,既然那十一人现在去向不明,我们着急也没有用。我看今晚不如就去那小观里过夜,再往前赶只有露宿荒野了。”

邱淳善道:“混元教行事诡秘,高手众多,尤其是教主冷凌锋闭关修炼邪功多年,造诣必定惊人,要为帮主和大贤侄报仇绝非轻而易举便能办得到。三侄女,我们还是先和总盟主会合后,再从长计议。”

方慬点头应允,当下一行人便赶到那座大山之下,牵马上山,果然见到山顶有一座名叫“无量观”的小道观。此时夜已深沉,观门已闭,观中虽有灯火透出,却是寂静无声。

贺冠英、秦靖、邱胜男三人上前叩门,须臾便见到一个六十来岁,面容枯槁的老道前来开门,见了众人之后面露惊慌之色。

贺三劲道:“老道长,我们三天前来过的,你这么快就将我们忘了?我们这番是回程了,少不得还得来叼扰你一晚上。”

老道定了定神,说道:“请进!请进!”

贺三劲、秦广涛、邱淳善三人各自命手下好手牵马绕道后观去照料,他们则随老道到客房坐了。

秦广涛看出老道神色不定,颇有畏惧之意,当下便问道:“龚老道长,你身子不舒服么?”

龚老道道:“是……是有些不爽利。”

邱胜男忍不住问道:“你四个徒弟呢?怎么一个也不见出来?”

龚老道道:“都歇着了。诸位稍待,老道这便去叫他们烹茶来。”说罢便急急去了。

过得一阵,龚老道便领着两个年轻弟子前来奉茶。两个弟子均只有二十岁来年纪,颇为腼典,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皆低着头,并不敢与方慬一众人对视。

贺三劲、秦广涛、邱淳善三人却瞧出端倪来了,他们前次来时师徒五人举止自若,今日这般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岂非怪事?

秦广涛随即重重哼了一声,龚老道师徒三人登时吓得身子一颤。师徒三人果然心中有鬼,秦广涛急忙将众人的茶水扫翻在地,随即冒起一缕白烟,竟还是极为霸道的烈性毒药。

贺三劲、秦广涛、邱淳善三人旋即出手将龚老道师徒三人揪住,贺三劲怒喝道:“老贼道,你还想谋财害命?”

龚老道急道:“好汉饶命!老道岂敢有加害诸位之心?实是今日前来借宿的恶人胁迫老道所为,诸位好汉饶命则个。”

方慬厉声喝道:“那些恶人是谁?”

恰在这时,只听屋外有女子哈哈大笑道:“姑奶奶在此!”

方慬一众人当即弃了龚老道师徒三人,拔出兵刃便赶了出去。但见武三妹、周光盛、姚春花、靳伯流、申十八五人在院中傲然而立。又见到八个劲装黑衣男子擒着十来个人从后观赶来,列于他们五人身后,那些被擒的人正是长齐帮到后观安置马匹的好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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