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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禅心难定(1 / 1)

恰在这时,只听坡下树林里有人说道:“我分明射中了姓方的胸口,这林子里居然没有一丝血迹,可见他根本就没有逃下来,我们中了他的疑兵之计。”说话的正是那绿衣女子。

谨湛愤怒,抄起铜棍便欲前去与靳伯流三人拼杀,方晋奇忙奋力拉住他道:“谨湛师父,你别……去,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反正……我也活不成了,你先躲起来,我套……套他们话,然后你帮忙转……转……”

谨湛点头道:“转告长齐帮与长江盟么?小僧明白。”

方晋奇面露欣慰之色,说道:“那你快走!”

谨湛合十一揖,然后疾奔到远处的山丘后藏身窥视。须臾,靳伯流、绿衣女子、申十八三人便上坡来瞧见了方晋奇,一齐围了上来,此时那绿衣女子手中已多了一口两尺来长的月牙弯刀。

绿衣女子见状笑道:“方晋奇,你这厮倒还机警狡猾得紧,不过你到底还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方晋奇咬牙道:“你们说得不错,出来混迟……迟早都要还的,今天……我……认栽。但请你们告诉我……到底是谁要杀……杀我?你让我死个明白,我做鬼也不怨你们。”

绿衣女子道:“方晋奇,你已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我乃混元圣教“兑字堂”堂主姚春花!你记清楚了,见了阎王老爷要喊冤,就报本姑奶奶的大名。”

方晋奇吃惊道:“混元教?我……我长齐帮何曾招惹过你们……混元教?你们……”

姚春花道:“我圣教正要一统江湖,长江盟本就是挡在我圣教大业前的一块绊脚石,而你长齐帮又与长江盟结盟了,你说你们父子不死谁死?方晋奇,现在你可以安心的上路了么?”

方晋奇道:“那你们今天杀了……我还要杀了我弟妹吗?还要杀……杀我长齐帮所有……人吗?”

姚春花道:“那就得看他们听不听话了。”

申十八道:“姚堂主,送他上路吧!难不成你还看上他了么?”

姚春花脸色一红,转头斥道:“大胆!你敢对本堂主……”

便在这时,方晋奇忽然抓起一把泥土向姚春花、靳伯流、申十八三人面门一撒,跟着奋力暴起,一匕首刺向姚春花。姚春花与申十八二人,一个猝不及防,一个掩面闪避。却不料,靳伯流只挥袖一拂,长剑斜挑而出,削断了方晋奇手腕,又顺势一抹,从方晋奇喉咙划过一条血痕。

方晋奇那一匕首刚刚抵至姚春花心口,后力尽消,一只握着匕首的断腕便掉落下地。他喉咙鲜血直溢,跟跄倒地,喉咙咕噜几下便即含恨而逝。姚春花吃惊不小,瞧着方晋奇那断腕,兀自惊魂未定,抚了抚胸口,向靳伯流道:“靳公子,你很好,本堂主欠你一个人情。”

靳伯流只淡淡地道:“姚堂主不必客气!靳某奉左尊使之命随姚堂主办事,自然要护姚堂主周全。”

姚春花微笑道:“靳公子果然是个难得的人才!”脸色一沉,向申十八道:“申十八,你多学着点!适才皆是因为你,本堂主才走了神,要是没有靳公子,我今天岂不就折在这厮手里了?”

申十八畏惧,不敢强辩,脸色一红,埋头不语。

姚春花也不再多说,随后便率靳伯流与申十八离开树林,飞也似的走了。谨湛良久才敢现身出来,只见方晋奇双眼圆睁,早已断气多时,竟也是死不暝目,念佛慨叹一声,帮他合上了眼。接着找到方万天的尸身,挖了一个土坑,暂且将他们父子二人埋葬在一处,待日后告知长齐帮的人,由他们自行处置。

谨湛出了树林,上大路去寻那辆马车,但已不知所踪,早不知被什么人偷走了。谨湛也不在意,匆忙赶路前往休宁县城与少林众僧会合。

谨湛赶回县城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与少林龙迦、龙寂他们会合后便将方万天父子双双遇害一事详细地说了,众僧听了都是既惊愕又悲愤,慨叹不已。

谨湛忽又向龙迦、龙寂跪下合十拜道:“师父,三师叔,弟子有罪!弟子心有贪生畏死之念,未能舍命降魔,以身证道,请师父,三师叔责罚!”

龙迦道:“方晋奇既然已经命在倾刻,那混元教三人又非你所能敌,你明知是死又何必白白送命?你若这么死了,那也等同于是你自己杀了自己,一样是犯了杀戒!而且你死了以后那混元教的阴谋岂非就无法败露了?你何错之有?起来吧。”

谨湛道:“是。”

龙迦长叹一声,念佛道:“冤孽!冤孽!混元教有此野心,江湖从此多事矣!”

龙寂道:“师兄,我倒以为凶手也有可能是三阳教,他们故意自称是混元教,以此来嫁祸污蔑混元教,好让江湖各大门派与混元教势不两立,达到他们借刀杀人的目的。”

谨湛却道:“三师叔,这应该不可能,当时他们是当着方晋奇的面说的,并不知道我在偷窥,因此不可能是在给我演戏。”

龙迦道:“混元教也好,三阳教也罢,现在都应该尽快将此事转告于长江盟陈玉郎和长齐帮的人,好叫他们早做防备,不然又将会枉死人命了。”

龙寂道:“师兄说得是。”

六僧匆匆离开县城,向西进发前往江西鄱阳湖。第二日午时,六僧来到一个小镇上,龙迦、龙寂二僧寻一处僻静之地歇了,然后命谨湛、谨行、谨音、谨圆四僧到街上化缘乞食。

四僧分道而行,谨行来到北街化缘,多时不曾发市,忽而瞧见一个十七八岁,身着红衣的美貌少女,生得眉目如画,秀美玲胧,观之可人。谨湛不觉眼前一亮,又见她步履轻健,袖中似暗藏了兵刃,情知是江湖习武之人,当下迎过去,合十作揖,念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慈悲,结个善缘,求舍僧饭一餐。佛祖一定会保佑女施主阖家安康,福泽绵长!”

红衣少女瞧谨行相貌不俗,当下便拿出一枚五两重的银锭扔进他钵盂里。

谨行见了慌忙道:“小僧徨恐!女施主,这也太多了,小僧只求一顿斋饭便可。”

红衣少女不喜,沉声道:“你这和尚忒也不识好歹了!讨饭的向来只有嫌人给得少的,哪有嫌人给得多的?”

谨行忙道:“女施主,小僧是在化缘,并非是在讨饭。”

红衣少女道:“这还不是一样的么?不跟你说废话了。和尚,我跟你打听个人,你有没有见到过这个人?”说话间将手中一张画象展将开来。

谨行定睛一瞧那画象,只见上面绘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依稀便是方晋奇的模样,心下一惊,忙问道:“女施主找的人可是秦淮河长齐帮的少帮主方晋奇方施主吗?”

红衣少女大喜道:“对呀!对呀!和尚,你见过我大哥吗?”

谨行惊道:“女施主是方施主的妹妹?”

红衣少女道:“我叫方慬啊!小师父,你快告诉我,我大哥他在哪里?还有我爹,我爹是长齐帮帮主方万天,你应该见过他的吧?”

谨行神色一暗,也不知该如何将方万天父子二人的死讯告诉给方慬。方慬见谨行欲言又止,神色犯难,情知不妙,一脸喜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拽住谨行手臂便追问道:“你快说!我大哥和我爹爹他们怎么了?”

谨行急忙缩手挣脱开了,又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女施主,请自重!”

方慬急赶上前,怒道:“那你倒是快说呀!”

谨行道:“方女施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小僧来。”

他们二人这番对话自也是惹得街上许多人注意观望了,还有人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方慬并不羞怯,反而没好气的向众人呵斥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方慬随后跟着谨行见到了龙迦、龙寂二僧,方慬识得龙迦,当即施礼拜道:“小女子方慬拜见龙迦方丈大师!”

龙迦合十道:“原来是长齐帮方三小姐,一别经年,想不到方女施主还记得老僧。”

方慬嫣然笑道:“方丈大师是名震江湖的得道高僧,我记得你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我只是一个无名小丫头,方丈大师只见过我一次却还认得我这便难得了,小女子当真是受宠若惊了!”说罢又欠身施了一礼。

龙迦微微一笑,并不说什么。

方慬又忙问道:“方丈大师,你们是不是见过我爹和我大哥了,他们现在在哪里?我是来找他们的。”

龙迦神色一暗,长叹不语。

方慬见龙迦也是如此,更是觉得父兄情形有些凶险了,顿时急得顿足叫道:“大师,你怎么也这样吞吞吐吐的不说话?我爹和我大哥他们到底怎么了嘛?你快告诉我嘛!”

龙寂道:“方女施主,令尊和令兄已遭恶人所害,双双归西了!”

方慬听了这话不悲反怒,手指龙寂叫道:“臭和尚,你休得胡说八道,诅咒我爹爹和大哥。”

龙寂脸色一寒,沉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方慬见龙寂脸上有薄怒之色,隐隐有凌人之威,当下也不敢再发狠,向龙迦道:“方丈大师,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龙迦点点头,向谨行道:“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方女施主听吧。”

谨行当下便将谨湛见过方晋奇和他所遭遇的事讲给方慬听了,方慬听到最后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谨行忙劝道:“方女施主,请节哀!”

方慬哪里肯听?往地上一坐,自袖中掣出一口短剑丢了,一面抹泪一面哭个不休。龙迦、龙寂、谨行三僧见了这般情形却都是束手无策,一个个唯有合十念佛。

待得方慬哭得一阵,哭声渐弱时,龙迦才道:“女施主,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当务之急是……”

方慬不待龙迦说完,便没好气地道:“死的又不是你爹和你大哥,你当然不难过了,呜呜呜……”叫罢又哭将起来,声音反比先前更大了些。

谨行随即沉声道:“方女施主,不得对我师父无礼!”

龙迦却不在意,只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龙寂道:“师兄,此女顽劣,我看难以情理劝服,说不得只好点了她的哑穴,不然由得她这么哭下去,镇上的人来了,我们必遭人非议。”

龙迦却摇摇头,说道:“我倒觉得方女施主率真活泼,实乃是真性情的人。她毕竟遽然间得知至亲噩耗,其情可悯,且由她哭个够吧。”

方慬听了龙迦这话,心下大是感激,当下便将哭声压低了些,但她心中悲伤却是不哭不快,唯有以哭来宣泄。龙迦随后示意龙寂、谨行二僧远远走到一旁盘膝而坐,合十入定了。

过得一阵,谨湛、谨音、谨圆三僧一齐回来,见了方慬自然是惊愕不已,忙将化得的饭食孝敬龙迦、龙寂二僧。

谨音忙向谨行小声问道:“大师兄,这位女施主是谁?干嘛要在这里哭?”

谨行便道:“她正是方晋奇的胞妹方慬方女施主,我已告诉她爹和她大哥的死讯了,因此一直哭个不停,劝也劝不听,师父便只好让她哭个够了。”

却不料,方慬忽然收泪起身,向谨行问道:“小师父,那我爹爹和大哥的尸身在何处?”

谨行道:“女施主,这事你得问我大师兄了。令尊和令兄乃是大师兄亲手所埋葬,只有他知道藏在何处。”

方慬瞧向谨湛、谨音、谨音三僧问道:“你们谁是他大师兄?”

谨湛合十道:“小僧正是!小僧受令兄所托,正要将此事转告于你们。令尊与令兄为混元教中人所害后,小僧就将他们暂葬在锦里镇以北约……三十里的桦树林里。”

方慬道:“那是在哪里?桦树那么多,树林有多大,我上哪里去找?”

龙迦当下说道:“谨湛、谨行,你们俩便与方女施主一同前往,好生协助方女施主。”

谨湛、谨行齐声道:“是,师父!”

龙寂当即向座下弟子谨音、谨圆道:“你们俩也一起去,要小心防备混元教中人。”

谨音、谨圆也一齐道:“是,师父!”

方慬心中感激不已,她一个年轻姑娘要运送方万天、方晋奇两个大男人的尸身并非易事,如今得谨湛、谨行、谨音、谨圆四僧相助,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当下便向龙迦、龙寂拜道:“多谢两位大师!”

龙迦道:“混元教野心勃勃,欲图为祸江湖,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便不是你们长齐帮一家之事了,我少林寺自也责无旁贷!方女施主,你安心运回令尊令兄的遗体便可,传信长江盟的事老僧自有安排。”

方慬道:“恩。多谢方丈大师。”

龙迦道:“事不宜迟,你们这就动身吧,回来后还来这里与老僧会合。”

方慬当下同谨湛、谨行、谨音、谨圆四僧向龙迦、龙寂二僧拜别而去。方慬回到客栈取了马,向谨湛四僧问道:“你们的马呢?”

谨湛道:“女施主,我们没有马。”

方慬一愣,说道:“没有马,你们全靠两条腿走路闯荡江湖?”

谨音道:“我们偶尔也租马车的。”

谨行道:“女施主,此去锦里镇也不是很远,走得快的话,明天天黑前就能到了。”

方慬一瞧钱袋,只有三十来两银子,并不能买到四匹马,无奈之下又将马匹送回客栈寄养,只得与四僧步行前往。谨音又用方慬适才舍的银子买了些包子,面饼做干粮方才出了镇子,向南又往休宁县城方向赶去。

方慬悲痛伤怀,一路上不言不语。谨湛、谨行、谨音三僧乃是首次与年轻女子同行,都是大感不自在,但他们毕竟都是壮年男子,见方慬貌美可人,身姿娉亭自不免有些心驰神摇,一旦动了凡心急忙又强自压制,收敛心神,是以他们三僧也不敢与方慬说什么。待见到方慬伤心啜涕时,三僧又不禁怜心大起,你一言我一语轮流劝慰方慬,方慬只却对三僧之言充耳不闻。唯有谨圆气定神闲,漠不关心,视方慬为无物。

五人行了四个多时辰,天色渐渐暗将下来,前路还见不到人家,方慬却没有停下来在荒野过夜的意思。所幸这晚月明星稀,官道上路径可辨,五人歇息一阵,吃了些干粮,然后星夜兼程。方慬见四僧不辞辛劳,心下感激,顿时就对四僧客气躬敬多了,不时寻话示好。谨湛、谨行、谨音三僧自是无有不应,只是强作镇定,不主动搭话方慬。

五人这么一直行到次日午时,赶到一条河流边时,方慬方才说停下来歇息。四僧在少林苦练硬外功夫,十几年寒暑不曾间断,何惧赶这一日一夜的路?要走要停皆由方慬自定。五人当下到河边取水止渴,方慬则又沿着河流远远走开,往上游的树林里去了。

四僧心知肚明,也不多问,待方慬走入树林不见后,他们也急急忙忙地解了裤带方便了事,然后又取干粮分食,等待方慬回来。四僧吃了干粮,已是过了良久,但却不见方慬回来,四僧不禁焦急了起来。

谨行疑惑地道:“女人拉大粪需要这么长时间么?”

谨音道:“兴许是在拉肚子。”

谨湛道:“这怎么可能?方女施主若真是拉肚子,她岂能一路忍得到这里来?”

谨湛、谨行、谨音三僧疑惑不解,沉吟苦思其中缘由。

谨圆却在这时闭目合十,喃喃念起经来,谨湛、谨行、谨音三僧顿时脸色一红,大感羞惭,于是再也不想这件事了。

又过得一阵,依旧不见方慬回来,谨音惊道:“方女施主现在还没回来,莫非有混元教恶人暗中跟随,方女施主已经遭难了?”

谨圆禅心最稳,听了这话也不禁大为动容,担忧起方慬来。四僧当下绰起长棍便急急往树林里寻去,一路边喊边寻也没见到方慬,穿过树林,便寻到河流上游的河湾边上,但见那河面极是开阔,波光粼粼,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甚是清幽静谧。

四僧正自忧虑时,只见河面中央“哗啦”一声,一人破水冒了出来,上身赤裸,正是方慬,原来她竟到河里沐浴了,好在她刚出水闭着眼并没有瞧见四僧。四僧登时瞧了个面红耳赤,又惊又羞,谨圆首次见到女人胸脯,顿时便要惊呼出来,所幸谨音及时将他嘴巴捂住了。四僧急忙蹲下隐在草丛里藏了,然后悄悄退回树林,急急回到原处。谨湛、谨行、谨音三僧心中一时难以抹去适才所见,心中狂跳,难以自持,不自禁地心猿意马起来,谨圆则又闭着眼,直念:“红粉骷髅,红粉骷髅……”

谨湛当下便道:“二师弟,谨音师弟,收敛心神!颂‘菩提清心咒’!”

谨行、谨音当下便与谨湛一齐合十闭目诵经。须臾,三僧脸上血气大消,渐渐镇定平静了下来。

谨行道:“这方女施主忒也没有姑娘家该有的体面,这荒山野岭的,她怎么就能随便如此?幸亏是我们四个和尚,要是被其他什么人撞见了,她岂不是要吃大亏?”

谨音道:“正是呢!险些坏了我们的修行!阿弥陀佛!”

谨圆道:“三位师兄,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都要忘得干干净净的。”

又过得好一阵,才见方慬姗姗地返回来。这时她一头乌黑的秀发也干透梳理好了,眉不描而翠,唇不涂而朱,当真是秀美可爱,天生丽质。谨湛四僧见了方慬靓丽身姿又自不免联想到适才她芙蓉出水的情景来,一时间又都是不禁心驰身摇起来,慌忙收敛心神,低声颂经来压制。

方慬见了不禁噗嗤一笑,说道:“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谨湛道:“方女施主,你回来了就好。眈误得也久了,我们这就启程吧。”

方慬大感诧异,问道:“我去了这么久,你们也不问问我为什么?”

谨湛道:“男女有别,贫僧等怎好多问?只要方女施主平安无事回来便好。”

方慬道:“你们不愧是少林派的弟子,果然都是有德有行的高僧。”

谨音道:“女施主过奖了,高僧可不敢当。”

方慬道:“那我能问问你们,你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

四僧听了这话都是面皮一红,他们出家自然都是各有缘由,岂能随意为外人道?当下都是垂头不发一言。

方慬却是不依不饶,又向谨音问道:“谨音师父,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看破红尘了?你说给我听听嘛!”

谨音道:“一言难尽啊!往事不堪回首,方女施主又何必逼贫僧重提往事?”

方慬听了这话便不再追问,又向谨行道:“谨行师父,那么你呢?”

谨行道:“小僧拜入少林只为习武,将来是要还俗的。”

方慬道:“你倒聪明!”向谨圆问道:“谨圆师父,我看你最不爱说话了,是不是遇到伤心事了,心灰意冷才出家当和尚的?”

谨圆却道:“方女施主痛失亲人,不正也是伤心人么?”

方慬听了这话心头如遭重击,心中悲痛,眼圈顿时就红了。

谨湛忙向方慬道:“方女施主别哭,谨圆师弟最是有口无心,他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方慬原本也没打算哭,一听谨湛劝她不哭,她顿时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泪水横流,悲痛不已。

谨湛、谨行、谨音三僧劝不住方慬,纷纷责怪谨圆,谨圆只得恭躬敬敬向方慬赔礼,方慬心里到底还是感激四僧的,见谨圆这般赔礼,好生过意不去,当下也就渐渐收泪息声了。

五人又启程赶路,堪堪到申时,便赶到锦里镇上。方慬出钱,由谨湛四僧张罗买了一辆马车,两口棺材,出镇又行了三十多里,赶到埋葬方万天、方晋奇的地方收尸。

方慬挥泪悲啼,瞧着谨湛四僧掘土刨坟,待得露出方万天父子尸身时,方慬见二人满身伤痕,均是惨死敌人之手,更是万分悲痛,叫道:“爹……大哥……”扑到方万天与方晋奇尸身上便放声大哭起来。

谨湛忙道:“方女施主切莫如此,令尊令兄的尸身已有些腐变了,谨防染上尸毒。”

谨行、谨音二僧当下一人一手慌忙拉住方慬,不让她靠近尸身。方慬拼命挣扎,二僧紧紧拉住不松手,虽然此举有所不妥,但当此情形也不能拘泥小节由着方慬任性而为了。方慬挣脱不开,也就听之任之,唯有痛哭不已。

四僧劝她不住,唯有耐着性子听方慬痛哭,待她哭得声嘶力竭,收泪息声后,谨湛便道:“方女施主,现今气候炎热,令尊令兄的尸身已经开始腐变,怕是没法运回南京了,如今也只有将他们焚化了,带骨灰回家乡安葬。”

谨行道:“方姑娘,我大师兄说得极是,眼下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方慬含泪点头应允,四僧当下将棺材和马车劈散做柴火,又到树林里拾来许多枯枝,堆成两堆,分将方万天、方晋奇置于其上,生火焚烧。四僧则盘膝端坐,面容肃穆,合十闭目,颂念“往生咒”,超脱方万天、方晋奇父子二人的英灵。方慬见父亲和长兄渐渐化为灰烬,悲痛欲绝,伤心过度,继而昏了过去。

四僧急忙上前看视,探了她鼻息和脉搏均无大碍,只是唤不醒她,只得寻了干草做垫让她躺着睡了。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待得柴火燃尽,四僧收了方万天、方晋奇父子二人的骨灰,也跟着席地而睡了。

四僧才合眼不久,方慬忽然大叫道:“爹、大哥,你们不要死,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四僧一齐惊醒过来,忙到方慬身边一瞧,但见她双手望空乱抓,人却还是闭眼昏睡着不醒。

谨行道:“方女施主定是梦到她父兄给魇住了。”

谨音便抓住方慬双手按下,岂料方慬死死攥住谨音便不肯松手,口中直叫道:“爹、大哥,你们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谨音忙道:“方女施主,你醒醒!我不是你爹,你快放手!”

谨音这般让谨湛、谨行、谨圆三僧瞧在眼里,不免有些窘迫,忙用力挣脱缩回来。却不料,方慬虽在睡梦中力道却是不小,丝毫不松,谨音使劲缩手回拉,竟连她身子也拉了起来。

谨湛便道:“谨音师弟,你就让方女施主握住你的手,好好休息下吧,方女施主也怪可怜的。”

谨圆也道:“大师兄,既然方女施主抓着你了,你就勉为其难,照顾她一晚上吧。”

谨行却呵呵笑道:“谨音师兄,你可要守定禅心哟!”

谨音当即正色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说罢便闭眼诵经,不再理会谨湛、谨行、谨圆三僧,谨湛三僧随即各自去睡了。

到得三更天时,谨行忽然醒来,向谨音道:“谨音师兄,你困了么?你也睡一会儿吧,我来替你。”

谨音虽不情愿,却又不便拒绝,只得期期艾艾地道:“那……好……好吧。”说罢便轻轻地往回缩手,却不料方慬似有知觉,当即死死拽住谨音右手拉到胸前。

谨音便道:“谨行师弟你看,方女施主非要抓住我的手不放。”

谨行脸色一红,说道:“那就辛苦谨音师兄照顾方女施主一晚上了。”

谨音叹道:“谨行师弟,你也看到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次日清晨,方慬醒来时,四僧早已在整理行囊准备动身了。方慬回想昨夜昏倒前的情形,急忙赶到火堆前,但见只剩两堆残炭灰烬了,惊叫道:“我爹和我大哥呢?”

谨湛捧着两包骨灰过来,说道:“在这里!”

方慬接过两包骨灰,泪水又滚滚而下。

谨湛道:“左边这包是令尊,右边这包是令兄,上面都做了标记。方女施主,你可要记清楚了。”

方慬道:“谢谢你们!我……”话犹未了,泪水横流,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谨音道:“方姑娘,你别跟我们客气,你也不要伤悲了,令尊和令兄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整日悲痛,伤了身子。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凶手为他们报仇!我们出家人虽然讲究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是这些邪教妖人却是例外。若不除掉他们,江湖大乱,将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枉死。”

方慬点点头,抹了眼泪,将父亲和大哥两包骨灰包入行囊内负在背上准备启程。谨湛便让方慬乘马,四僧跟随左右,一行人又向北踏上归途。

方慬这时已接受了方万天与方晋奇离世的事实,背上负着父兄的骨灰又感觉到他们好似一直陪在她身边一般,因此心情缓和了许多,不时查找话头向四僧问东问西,又恢复了几分往日顽皮跳脱的性子来。

谨湛便道:“方女施主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敢爱敢恨,实乃真性情的奇女子!”

方慬嫣然笑道:“谨湛师父过奖了!”

五人回到锦里镇上,寻了家饭馆,方慬点了好些素菜宴请四僧,以茶代酒,答谢他们。用过饭后,五人出镇取道往北,前去与龙迦、龙寂会合。行至午时,又来到那条河流边上,此时人马皆渴,一齐赶到河边取水。

方慬摘了斗笠,取下包袱恭躬敬敬地放到一块石头上,作了个揖,说道:“爹、大哥,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四僧见此不禁莞尔,但都不便说什么。方慬洗了手脸,喝饱水后,兀自意犹未尽,叹道:“好想洗个凉水澡呢!”忽又向四僧道:“谨湛师父,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四僧听得一惊,谨湛忙道:“方女施主,这恐怕不好吧!方女施主虽然是纯真无邪,但你现在与我们四个僧人同行,好歹也该顾忌一些。须知人言可畏,徜若此事传了出去,不但方女施主名誉尽毁,便是我们四个也会落得一身污名,甚至还会连累到我们少林寺的声誉。”

方慬一怔,说道:“有这么严重吗?”

谨圆随即道:“正是!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呀!”

谨行又不禁道:“方姑娘,你昨天不是才洗……”他说到这里顿时就惊觉过来,情知失言了。

谨湛、谨音、谨圆三僧都是脸色一红,埋头不敢看方慬。

方慬却是一愣,奇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昨天洗澡了?”

谨行忙道:“我们猜的!方女施主昨天去了那么久,回来的时候身上清香宜人,猜也猜得到了。”

方慬信以为真,说道:“对呀!现在我又出了一身汗,难受得紧,人家是女孩子嘛,自然要把身子洗的干干净净的。”

谨圆道:“方女施主,还请自重!洗澡的事委实不能再去了,不然我们难免会……”

方慬嘻嘻笑道:“会想入非非么?你们和尚不是四大皆空么?难不成也会喜欢女孩子?”

谨湛道:“和尚也是人!方女施主,我们佛功尚浅,定力有限,经不住太多的考验和诱惑,还请女施主自重。”

方慬心中一凛,说道:“恩。谨湛师父这般说,足见是个正人君子真和尚!是方慬胡闹了,那我不洗了,我们赶路吧。”说罢起身过去小心翼翼地背了包袱,戴好斗笠,牵马当先走了。

五人赶了一阵,行至一片山林狭道之上,前路的林子里倏然窜出两个四十来岁,手持单刀的劲装大汉,两个人挥刀作势,拦在路上。

其中一个麻脸汉子喝道:“打劫!识相的,把包袱和马留下!不然逼得大爷动手了,连人带财一并劫了!”

另一个黑脸汉子淫笑道:“这小妞儿长得真水灵,不如带回寨子做个压寨夫人!”

方慬见是两个剪径的小毛贼,不禁微笑道:“你们两个打劫打到和尚身上来了,不觉晦气么?”

黑脸汉子笑道:“姑娘,我们是冲着你来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带的细软还不少,我们哥儿俩今儿发大市了!哈哈哈!”

方慬脸色倏然一沉,短剑出鞘,咬牙道:“我把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蠢贼!也不看看本姑娘手里拿的是什么?”说罢便要挺剑而上。

谨湛生怕方慬动杀心伤了那二人性命,急忙拦下方慬,将长棍插在地上,身形一晃而出,双掌齐拍,一左一右,在那二人右肩膀上一按,顿时迫得二人身子一屈,手里单刀就不由自主地脱手坠地。还没待那二人反应过来,谨湛双掌顺势拍出,又同时击中二人胸膛,将他们震得飞跌了出去,摔在两丈开外起不来身。谨湛这四掌迅如疾风,且只是一瞬,根本不容那二人有丝毫躲避或还手之机。谨湛自然没有重伤他们,只不过是略施惩戒,让他们难受一阵子而已。

方慬冷笑道:“就你们俩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打本姑娘的主意?你们除了欺负一些弱的小老百姓之外,还能干什么?哼!今天你们俩恶贯满盈,正是该遭报应的时候了。”向四僧道:“我们决不能轻饶了他们两个。”

那二人又惊又惧,急忙爬起身来,忙不迭地向方慬和四僧磕头求饶,哭诉苦衷,将身世说得十分凄惨可怜,逼不得已。

方慬道:“看你们俩也只是个小喽罗!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大寨主是谁?不老实交代,我们立马废了你们。”

其中一个黑脸汉子忙道:“我们俩是‘断背山’虎啸寨的人,我们寨主名字叫周光盛,他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干的坏事比我们多,我们都是受他所迫,身不由己而已。”

谨音道:“断背山在哪里?”

黑脸汉子道:“不远,往东走十里路便到。”

谨圆便道:“谨湛师兄、谨音师兄,那虎啸寨既然离此不远,我们何妨过去瞧瞧,徜若能劝得那周光盛放下屠刀,改邪归正,岂非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方慬道:“谨圆师父说得是。这种事让我们撞上了,那便不能袖手旁观,任由他们继续祸害一方。”

谨湛、谨行、谨音三僧均有此心,方慬当下便命黑脸汉子二人在前带路,往东前往断背山。这二人不过是武功稀松平常的小喽罗,方慬五人也没如何防范他们二人。却不料,路过一条大河时,那二人纵身跳入河中,钻入水里潜不见了。

方慬深谙水性,当下便欲跳入水里去追,谨湛四僧急忙将她拦住了,谨行道:“方女施主,不过是两个小喽罗而已,跑就让他们跑了,反正我们已知道断背山虎啸寨所在。”

方慬道:“万一他们俩是骗我们的呢?”

谨湛道:“断背山近在眼前,我们去瞧瞧便知了。徜若没有此贼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那二人嘛,虽然能逃得一时,但终究逃不过果报。”

方慬道:“偏你们有这么多大道理。”

五人往东又赶了一阵,便望见一座树木茂密的大山,那大山山势东面一道长斜坡绵延而上,到了西面则陡然笔直而下,成了断崖,难怪有“断背山”之名,取得倒也甚是贴切。

五人当下从东面上山,到得山顶时便见到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山寨,寨名正是“虎啸寨”。寨门敞开,里面却看不到半个人影,静悄悄的,除了山中虫鸟之声外,听不见山寨里面有半句人语之声。

五人见此自然不免有些惊异,但他们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惧埋伏。四僧当下持棍在前,将方慬护在身后,步步为营,闯入寨子里去。但见寨子里面的房屋大门也都是敞开着,瞧了几间房屋,里面并没有藏人,而后来到山寨议事大厅里面察看。

方慬便道:“难道刚才那两个小贼先我们一步跑回来报信,贼寨的人都跑光了?”

谨圆心细,瞧见议事厅的桌凳之上沉积了薄薄一层尘灰,说道:“看样子是有些时候没人住过了,并非是刚刚走的。”

方慬赶到外面大喊道:“周光盛,你给本姑娘出来!不然便一把火烧了你这鸟寨!”

方慬一声叫罢,便听到山寨右侧有脚步声响,五人急忙赶过去瞧,但见到一个四十来岁的灰衣男子携手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迎了过来。那灰衣男子相貌不俗,气定神闲,一派儒雅之气;那妇人柳眉杏目,容光照人,妩媚而不失端庄。

灰衣男子见了方慬五人,先是一惊,然后躬身作揖,说道:“在下周光盛,不知四位小师父和这位姑娘找周某所为何事?”

方慬奇道:“你就是这虎啸寨的寨主周光盛?”

灰衣男子道:“正是!看五人必是行侠仗义之人,想来是听到周某此前恶名前来除暴安良了。实不相瞒,周某上月得江南慕容八侠教悔,已遣散山寨弟兄,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只因周某眼下尚未想好去处,故暂且留在此栖身。周某此前要是有冒犯过五位亲朋好友的地方,周某今日听凭五位处置,绝无怨言。”

谨圆神色悲泯,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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