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自卓自潇口中得知乌东海聚集江南左道上的人物联手对付慕容八侠后,带弟子觉慧星夜兼程,急急前往建昌府查找慕容八侠报信。师徒二人一路打探,并未有八侠和乌东海一干人的音频。
这一日,师徒二人赶到建昌府广昌县境内一个名叫“白水镇”的大市镇上,一面沿街化缘乞食,一面打听八侠的消息。镇上百姓但见无生慈眉善目,观之可亲,多有慷慨解囊者,或赠银钱,或施饭食,过不多时,师徒二人便讨得两钵皆满。无生虽得了银钱却并不收入囊中,但见到有贫苦之人又尽数转施了。
师徒二人行至镇西,见到一家名叫“花月楼”的青楼外有一大群人堵在街道上,喧闹骚动不已。近前一瞧,但见七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正与两个青衣男子斗得正紧。老鸨同一众粉头在旁声势叫骂不止,围观之人都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道那两个青衣男子的不是。原来这两青衣男子企图白嫖跑路,那七个劲装大汉正是这家青楼的打手,故此斗在一起。
这七个打手棍来棒往,你攻我拦,配合得颇有章法,倒不是蛮拼乱打的庸手。两青衣男子赤手空拳,闪来避去,虽被压在下风,但却游刃有馀,丝毫不显败迹。
师徒二人看得出这两个青衣男子的武功远在那七个青楼打手之上,而且他们身上都暗藏了兵刃,一旦迫得他们使了兵刃,那七个打手便万万不是其敌手了。
无生目注战局若有所思,好似没有听见觉慧之言一般。
恰在这时,有人叫道:“何捕头来了!何捕头来了!”
围观之人往左街一瞧,果然见到十来个捕快急赶了过来,当下纷纷往两侧挤,让出一条路来。这两青衣男子见官府中人赶来自也慌了,其中那麻脸汉子道:“老赵,别客气了!风紧,扯呼!”说话间自衣袍内掣出一口明晃晃的短刀来,刷刷刷就是几刀快攻,跟着便削断三个打手的棍棒,又砍伤其中一人手臂。另一个鼠须汉子同时亮出了一对判官笔,点戳之际也随即伤了两个打手。这二人反守为攻,骤然间便伤了三人,众打手均是又惊又骇,攻势大挫。
围观百姓见了兵刃和血光顿时吓得惊慌不已,纷纷躲避逃散,两青衣男子当即弃战趁乱钻入人群中逃了。
老鸨急向众打手叫道:“你们七个白吃干饭的,快追!快追!”
七个打手情知不是那二人的敌手,当下唯有咬牙硬着头皮追了上去。老鸨跟着迎上众捕快,向那为首的捕头道:“何捕头,有两个无赖白嫖我的姑娘,还打伤我的人跑了。你快擒住他们,回头我让红芍免费陪你一晚。”
那何捕头听了这话,不自禁地向众粉头中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望去,那女子正也向他望来,俏脸含羞一笑,微微欠身一礼。那何捕头也不说什么,当即率众随众打手追赶了上去,转头之际又瞥了无生师徒二人一眼,但见无生相貌气度不俗,心头微感讶异,但他却没有停身下来问询。
老鸨此时也注意到了无生,略略打量了一番,嘻嘻笑道:“这位大师,请问你是来化缘的么?老娘闲钱是没有,剩饭也没有多馀的,不过漂亮的姑娘却多得是!大师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让姑娘们免费伺奉你如何?”
一个粉头随即笑道:“小女子可好久没有接待过和尚了,大师年纪虽然大了些,不过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样子,说不定还是个守身如玉的童子之身呢!谁要是接待了大师,可是要走一年的红运了呢!”众粉头听了这话都跟着呵呵娇笑了起来。
觉慧急道:“诸位女施主,我师父乃是得道高僧,你们不得无礼!”
无生并不动怒,高声吟道:“阿弥陀佛!”佛音高亢,震人耳膜,慑人心魄。
众女听了都是心头一寒,一时间愣在当场。
无生吟罢便带觉慧向着何捕头等人疾步赶去,一路寻到镇外西郊的荒野山林中,但见到那麻脸汉子与鼠须汉子已被众捕快和众打手联手围困,难以脱身了。
那何捕头一口单刀使得呼呼风生,又疾又猛,内力竟是不弱,他一人左攻右击,批亢捣虚,力压麻脸汉子与鼠须汉子二人,竟占了七成攻势。那麻脸汉子刀法虽也精妙,然其内力远逊于何捕头,却是能挡何捕头快刀之招,却难接何捕头快刀之威,勉力支撑,堪堪守住了门户。使判官笔的鼠须汉子更不敢当何捕头之威,闪来避去,游斗攻敌。馀者几个捕快则是见隙而进,只起策应之功,而那七个青楼打手则在一旁掠阵,以防那麻脸汉子和鼠须汉子逃跑了。
无生但见公门中有此内家高手甚是欣慰,觉慧更是念佛道:“公门中有此能人实乃这一方百姓之福了!师父,看来今日不用我们出手,这两个凶人也难逃法网了。”
无生却道:“你去拦一下,让他们都住手。”
觉慧一愣,奇道:“师父,你要救这两个凶人?”
无生道:“去吧!为师自有道理。”
觉慧对师父敬若神明,心中虽有疑惑却不违拗,当即应道:“是。”一抖木棍飞纵上前,打入阵中。
觉慧乃是无生首徒,内外功夫均是造诣不凡,他一条木棒使将开来形若游龙,势若奔雷,何捕头与两青衣汉子与他木棒一交都是如重击铜铁一般,大感手掌震麻不已。
觉慧迫人而不伤人,不过五棒便将双方隔开,随即收棒合十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且慢动手,贫僧恩师有话要说。”
无生已阔步走近,众人都齐齐向他望了过去,惊异不已。何捕头早瞧出无生非同寻常,此时领教了觉慧的身手更不敢对无生有丝毫轻视之心,当即拱手道:“敢问这位大师是要大发慈悲之心,救这两个行凶作恶的歹人么?”
那麻脸汉子却识得无生,忙叫道:“无生大师,我们两个并没有犯杀人放火的罪过,求你大慈大悲,救救我们!”
何捕头一惊,当即恭躬敬敬地向无生拜道:“原来是衡山派无生大师,失敬,失敬!在下广昌县捕头何渊流,拜见无生大师!”
无生忙合十还礼,说道:“何施主多礼了!”
那鼠须汉子又忙道:“无生大师,只因我跟老齐前日手气坏输光了盘缠,欠了几顿酒钱而已,打算过些时候就还他们便了,又不是赖帐不给。他们这帮人便不依不饶,简直就是无礼之极,欺人太甚!”
一个青楼打手当即骂道:“呸!你们两个无赖还有脸恶人先告状!你们白吃白嫖就有理了?”
无生只向何捕头道:“何施主,他们俩除了欠些银钱之外还有其他罪过么?”
何渊流道:“大师可知他们的底细?这二人一个叫‘催命判官’齐人福,一个叫‘断魂刀’赵大有,他们两个虽未在我广昌县犯下什么人命大案,但是传闻他们在别的地方却是为祸不浅。大师今日若要维护他们俩,只怕是将来要害了更多的人。”
无生道:“据老僧所知这二人并非是穷凶极恶,无可救药之人,与其让世上少了两个恶人,不如多两个良人。何施主,老僧代他们付了欠钱,你可将这二人交给老僧度化么?”
那麻脸汉子齐人福当即道:“无生大师,只要你今日救齐某脱难,齐某愿意改邪归正!”
鼠须汉子赵大有也忙道:“大师,赵某也愿意改邪归正!”
无生道:“如此甚好!”向何渊流道:“何施主可愿成全老僧么?”
何渊流沉吟了一番才道:“他们俩既然没在我广昌县犯大案,在下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遇到。只是此二人凶顽成性,真的值得大师这么做么?”
无生道:“惩人一时,度人万世!徜若他们俩从此回头向善再劝诫他人,如此感化不绝那便功德无量了,阿弥陀佛!”
何渊流道:“大师慈悲为怀,在下万分钦佩!但愿能如大师所愿吧!”
无生道:“多谢何施主!”向那七个青楼打手又道:“诸位施主,他们二人欠了你们多少银钱?”
众打手见无生要替齐人福和赵大有付钱均是惊异不已,纷纷盯向觉慧肩上的褡裢,但见那褡裢胀鼓鼓,沉甸甸地,倒象是有不少钱财的光景。
为首那个打手便道:“他们两个在我们花月楼吃喝玩乐住了两天,不算打赏的钱,少说也得付咱们两百两银子才能罢休!”
齐人福惊怒道:“两百两?你当你们花月楼的女人都是黄花大闺女么?”
一个打手冷笑道:“要真是黄花大闺女,那就不是两百两银子的事了!没有两千两银子,你们俩休想脱身!”
一个胖脸人将手臂一抬,怒道:“还有你们砍伤我的手臂,须得再加十两银子的伤药钱。”他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已浸湿衣袖,正是被齐人福短刀所伤。
齐人福叫道:“你们讹人,我不服!”
一个捕快听了这话,当即冷笑道:“你们这两个贼人干的讹人之事还少了?这会儿自己却反倒有脸叫屈了。”
无生却道:“无妨!觉慧,你取两百一十两银子交予他们便是。”
觉慧大是不情愿,但又无法违拗师命,只得取了两枚金锭和些许碎银交到那为首的打手手中,没好气地道:“给你,两百一十两银子,有多无少!”
觉慧给他这二枚金锭按市价,足可兑换到两百两纹银,外加那些碎银也凑足了十两之数。
一个打手笑道:“这年头当和尚都这么豪横吗?干脆我也剃个光头当和尚去算了!”
其馀人听了这话都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另一个打手道:“老大,你仔细瞧瞧那金子是不是真的,要是收了假的,回去可没法交差。”
那打手老大瞧了瞧那二枚金锭无假,说道:“无生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他怎么会撒谎骗人呢,在下信得过无生大师。”说罢又向无生大师和何渊流拱手为礼,说道:“多谢无生大师,多谢何捕头!”
无生道:“无无妨!诸位施主请自便。”
那打手老大又向无生与何渊流称了一声谢,然后率众打手急急走了。
何渊流便向无生道:“无生大师此番要在白水镇久待么?何某想聆听大师讲经教悔。”
无生大师道:“老僧有要事在身,即刻便要启程他往了。若何捕头与佛有缘,定当有相逢之日。”
何渊流大感失望,说道:“就算不能与大师不期而遇,何某也会专程前往衡山拜谒大师,今日何某便不耽搁大师了,何某等也告辞了。”
无生道:“何施主请自便。”
何渊流一众捕快方才转身,齐人福、赵大有二人随即便向无生师徒二人千恩万谢,谄媚恭维。
觉慧沉声道:“空口说谢有什么用?你得还我们钱来!这些钱是我们用来救济苦难之人的,不是白白送与你们这些闲散之人做消遣用的!”
齐人福忙道:“是是是。齐某日后发了财,定当连本带利送到衡山宏光寺。”
无生却道:“那也不必如此。齐施主日后只要能稍动恻隐之心,慷慨解囊济人之急,救人之危,那便如同是还给老僧一般了。”
赵大有道:“无生大师慈悲为怀,赵大有拜服!只是大师不知想要怎么度化我们来着?赵某可不想出家当和尚。无生大师,赵某在此立誓自今日后便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再也不干那没有本钱的勾当了成么?”
齐人福道:“在下也情愿封刀归隐,实在是……当不了和尚呀!”
无生道:“何施主说得不错。你二人凶顽成性,老僧可没有本事感化你们一心向禅,倘或你们能知难而退,本分守己,那便亦是功德无量了。”
齐人福惊疑不定,说道:“大师,那你想把我们怎么着?难不成你想……你想废了我们的武功?我们仇家甚多,徜若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那岂不是任由人宰割了?要是这样的话,你还不如干脆杀了我们算了。”
赵大有道:“对啊!无生大师,你若废了我们的武功,我们生不如死,我们若是因此自尽或是死在仇家手上,那都是因大师你而死,那无生大师你便是犯戒杀生了!”
齐人福接口道:“正是!无生大师,你可是得道高僧,你若破戒杀生了,岂不是有损无生大师的美名?”
无生道:“两位施主勿惊。老僧一不度你们出家,二不废你们武功,只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向你们打听,还望你们如实以告。”
齐人福更是惊疑,忙又问道:“不知大师有何事要问齐某?”
无生道:“你们二人想来也是受乌东海之邀,一同加害慕容八侠的吧?老僧想问问你们,现在情势如何了?”
齐赵二人听了这话大为释然,随即神色又尴尬起来。赵大有垂头不语,齐人福红着脸道:“这个嘛……这个嘛……”
觉慧沉声道:“难道你们还想隐瞒不说吗?”
齐人福忙道:“在下绝无此意!大师,实不相瞒,我和赵大有并非是受乌东海之邀前来赴会的,我们只不过是听到消息赶去凑热闹的。就凭我们俩的本事,哪敢去害慕容八侠?只是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引来了三阳教和混元教争先抢人入教。大师你也是知道的,这些年三阳教和混元教一直争斗不休,他们两教收人入教,那还不是找人去替他们送死么?好在后来他们两大教自己斗了起来,我们这才乘机脱身走了。这番侥幸逃脱了三阳教和混元教的魔爪,齐某哪还敢再跟着乌东海这帮人去闹?我和赵兄其实是溜之大吉,准备打道回府了。如今乌东海他们和慕容八侠斗得怎么样了,齐某着实是无从得知,实在让大师失望了。”
赵大有道:“大师,齐兄说的千真万确,我们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无生微感失望,叹道:“原来如此。”
齐人福道:“无生大师,实在对不住了!”
无生道:“无妨!既是如此,那老僧再去向别人打听了,总之绝不会让乌东海这些人伤了慕容八侠。两位,老僧也不相留了,你们也请自便吧。”
赵大有惊疑不定,问道:“大师,你当真肯放我们走吗?”
觉慧沉声道:“我师父说让你们走,你们就快走!可别忘记你们适才说过的话,不然再让师父和我逮着了,那可不能饶恕了。”
齐人福道:“是是是!多谢无生大师!在下一定谨记大师教悔,以后绝不敢再为非作歹了。在下若敢有半句虚言,那便叫赵某人天打五雷轰,死无……”说到这里时,但见无生已率觉慧转身飘然而去了,当下便改口小声啐道:“呸呸呸!大吉大利!”
赵大有长长吐了口气,叹道:“今天若不是无生这老和尚突然冒出来多管闲事,咱哥儿俩险些阴沟里翻船折在何渊流这厮手上了,这厮到底是什么来路?武功恁的了得?”
齐人福道:“我也纳闷得紧呢!这么好的身手在江湖上何愁混不到风生水起?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这不入流的贱役?月奉不到二两银子,还不够咱们哥儿俩喝酒漱漱口呢,有什么用?”
赵大有道:“齐兄,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徜若无生走远了,何渊流那厮去而复返再来为难我们,岂不糟了?”
齐人福惊道:“对对对!咱们赶快离开这个鸟地方!”
两人当下急急往北寻路而逃,一口气赶了二十多里路,途经一条小溪流时方才停下来,奔到溪水边便捧水浇脸解热,接着又喝了一饱。
赵大有道:“齐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难道你真打算打道回府,金盆洗手,不在江湖上混了?”
齐人福道:“笑话!我齐人福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倒的人么?无生此番不过是听到咱们要去杀那慕容八狗而赶着去帮忙罢了,又不是天天在江湖上乱跑,有什么好怕的?三阳教和混元教他们也不过是想将乌东海、靳伯流、施楚南这些高手收入麾下而已,至于我们这些人,只怕他们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赵大有道:“齐兄说得是!我们武功虽然不如他们,却也有不如他们的好处,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我们只管在下面乘凉就是了。就好比这次对付慕容八贼一样,我们根本无需出手,由得乌东海他们闹,我们只管跟着看热闹便了。”
齐人福道:“赵兄,话也不能这么说!慕容八狗一日不除,我们就一日不得安宁,能出一份力也是好的。如今无生老和尚远在衡阳都知道这件事了,只怕别的门派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徜若他们都赶去相助慕容八狗,那乌东海他们岂不是就凶险得紧了?乌东海他们要是全死了,那些名门正派的人无事可干,不得全都转头来对付咱们这些人了?所以我们现在得立即赶去将此事告诉乌东海,好叫他们有所防备,早做谋划。”
赵大有脸色一红,说道:“对对对!还是齐兄有见地!我就没想到这一点。不过,我们现在要找到乌东海他们也不容易,也只有先去江老道那里,问问他有没有乌东海的消息。”
齐人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齐赵二人所说的江老道乃是建昌府新城县苍蓝山上的“白玄观”观主,名叫江纯阳。此人是个修炼采阴补阳,走火入魔的不良妖道,他那座白玄观自也同三阳教岳州分坛一般,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贼窝罢了。
二人主意既定,于是星夜兼程急急前往新城县,一路上少不得又做了些欺男戏女,顺手牵羊的龌龊事。这一日午时,二人便赶到白玄观所在的苍蓝山脚下,但见山高林密,景色清幽,上山的游人香客颇多。
二人尾随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香客一路来到观里,对那女子评头论足,指指点点,奸笑不已。那女子听了二人猥亵的言语羞得满面通红,又不敢和二人争执,急急来到道观里和知客道人说了。那知客道人当即来寻齐赵二人理论,但他却识得他们二人,见之神色大变,忙道:“齐大爷、赵大爷,怎么是你们?”
赵大有没好气地道:“怎么?我们来不得?”
知客道人忙道:“来得,来得!你们快随贫道来,我领你们去见师父。”
齐人福道:“江老道在道观里那便好了!”
齐赵二人跟着知客道人来到大殿后面的一间静室里等侯,过不多时,但见一个五十来岁,身形清瘦的长须老道前来相见。这道人正是观主江纯阳,他见了齐赵二人后,一手挥动拂尘,一手当胸捏着法诀,高声吟道:“无量天尊!”
齐人福道:“江老道,你少在咱们面前装神弄鬼!我们前来是有正经事问你的。”
江纯阳随即沉下脸来,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又有什么正经事?”
赵大有却道:“这事先不急着说!江老道,我们俩刚才看到有个婆娘来你这观里上香来了,脸蛋生得着实不错!莫不如去打她一闷棍,捉来让我们哥儿俩乐呵乐呵,权当是为我们俩接风洗尘了吧!”
江纯阳怒斥道:“胡闹!这种事如何能在我观里做得?她们家里人来这里寻人了如何应对?你们俩想毁了我这白玄观么?还有你们俩有没有人命官司在身?倘或将官府中人引到我这里来也不是玩的!”
齐人福脸色一沉,冷哼道:“好啊!江老道,敢情你是将咱们哥儿俩当做瘟神来着!我们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岂能让官府中那些饭桶跟上梢了?你是笑话我们本事不济么?”
赵大有也没好气地道:“江老道你少装清高,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你可别逼我们把你的丑事抖出来!你这贼观里到底藏了多少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快领两个出来让我们消消火气,不然要你好看!”
江纯阳大是畏惧,忙赔笑道:“两位道友息怒!你们前来敝观做客,贫道自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两位!齐兄不是说有正经事么?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齐人福道:“谅你也不敢怠慢我们!”顿了一下又道:“我们此番来是想向你打听乌帮主他们的消息,你可知道他们现在跟慕容八狗斗得如何了?”
江纯阳道:“二位不也是前往清风谷赴会的么?怎么会不知道乌帮主他们的行踪?难道你们后来走散了?”
赵大有道:“你这不是废话么?我们要是知道的话,还用大老远赶来问你?”
江纯阳微笑道:“是贫道多嘴了!你们要问这事,那倒是来得巧了!贫道带二位去见几个人,他们必能给两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齐人福道:“是谁?”
江纯阳道:“他们就在敝观之中,二位一见便知,何须贫道多言?”
齐赵二人听了这话便不再多问,跟随江纯阳来到道观后的一个小院里,院中早有十来个人听到动静迎了出来。齐赵二人一见,顿时大喜过望,原来为首二人乃是申十八与贝天生,馀者几人中除了一个锦衣华服,年轻英俊的公子不相识之外,其他人均是前往清风谷赴会,一同对付慕容八侠的同道中人。
双方施礼厮见后,申十八便问道:“齐兄、赵兄,你们两位不是知难而退走了么?怎么还在江西逗留?不怕撞到三阳教、混元教和慕容八狗这些人了?”
齐人福脸色一红,干笑道:“惭愧!惭愧!齐某一时糊涂方才生了退却之心,后来齐某想明白了,慕容八狗一日不除,那咱们便提心吊胆一日,与其朝不保夕的活着,还不如舍命一搏跟他们拼了!”
赵大有道:“他们八个已是天怒人怨了,如今道上的弟兄们都舍命与他抗衡,我们俩又怎能置身事外?自然也当尽一分力气。”
贝天生道:“赵兄,这话说得不错!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仗着人多势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他们八个淹死!”
齐人福道:“不过我们此番来却有一个不利的消息,那便是衡山派掌门无生老和尚听闻到此事,已赶到江西来相助慕容八狗了。单是无生老和尚一人也不足为惧,只是齐某以为无生老和尚远在衡阳都知道这件事了,那么如少林、武当、丐帮这些门派少不得也是知道的了,徜若这些人一起来相助他们八个,那我们非但不能成事,反倒有性命之忧!尤其是丐帮的叫花子满天下都是,只怕是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这些臭叫花子既然知道了,那还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申十八、贝天生等人听了又惊又忧,一个个都沉吟不语。便在这时,那个年轻的公子却忽然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量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你们和慕容八侠的行踪,只要你们赶在他们寻到你们之前将那慕容八侠铲除掉不就好了?因此眼下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齐人福道:“这位公子言之有理!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方高人?”
贝天生笑道:“齐兄,你这就孤陋寡闻了!这位便是大名鼎鼎,当今皇帝御封的龙虎派天师府掌门天师,第四十六代张天师是也!”
齐人福大惊,忙施礼道:“原来公子便是龙虎山张元吉张天师,齐某久闻张天师大名,恕齐某眼拙不识真人了!”
赵大有笑道:“赵某久闻龙虎派天师府这代掌门天师乃是一位风流倜傥,交游广阔,年轻有为的公子哥儿,如今一见果真传言不虚啊!张天师胸怀坦荡,比之其他那些名门正派中的伪君子要高尚得多了。”
赵大有这番话其实话里有话,他说张元吉风流倜傥,实则是指张元吉同样是个好色之徒;他说张元吉交游广阔,实则是指他身为名门大派的掌门天师却与左道中人为伍;他说张元吉年轻有为,实则是指他同样为非作歹,恶名远扬。
众人听了自是心知肚明,但张元吉却丝毫不觉羞愧,反而引以为傲,呵呵笑道:“过奖了!过奖了!”
齐人福道:“张天师此番介入当中来,不怕慕容世家误会了上龙虎山天师府质问闹事么?”
张元吉傲然道:“本座乃是皇上御封的天下道统大真人,他们敢对本座怎的?本座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和谁结交就和谁结交,用得着顾忌他们?”
齐人福道:“是是是。”忙又转过话题向申十八和贝天生道:“申兄、贝兄,你们怎么躲到此间来了?乌帮主他们呢?还有那慕容八狗他们又身在何处?你们与他们八个交过手了没有?”
申十八道:“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我们回房里再说。”
张元吉却道:“本座就不奉陪了。”
江纯阳忙向众人说道:“诸位请自便,贫道要伺奉天师了。”说罢便急急跟在张元吉身后,出了院子。
申十八等人也不介意,回到院内正厅坐定,早有道童为齐人福、赵大有二人上了茶。赵大有性急,轻轻啜了一口茶水便即问道:“申兄,你快说现下情形到底如何了?”
申十八道:“赵兄勿忧,我们这次已设下妙计专等他们八个来自投罗网了,只是你们适才说衡山派无生那个老和尚欲将相助他们八个,这倒是咱们始料未及的事了。”
赵大有道:“张天师适才不是说过了么?我们只需尽早行事便可避开这些人,不知你们和乌帮主到底设了什么计谋?”
申十八道:“抚州府‘裴家庄’裴天虹这个人你们该知道吧?”
赵大有道:“这厮可恶至极,我们怎会不知?他原本也是绿林匪盗起家,干了几桩大买卖发了财后就金盆洗手了。这些年他极力巴结慕容八狗,甘当他们的走狗,害了道上不少好汉的性命。他这明摆着是妄想漂白身家,跻身成为名门正派之流,赵某早就想寻他晦气了!”
齐人福道:“裴天虹知道咱们要对付慕容八狗后,必定会大献殷勤甘当马前卒为他们八个冲锋陷阵了。申兄、贝兄,想来你们已经知道这厮要怎么跟我们抗衡了?”
贝天生道:“那倒也不是。是我们先一步将裴天虹一家老小擒到手里了,然后以此设下妙计专待慕容八狗前来救人送死,只要他们想救人那就不得不中我们的计策。这正是考验他们八个到底真是君子大侠呢,还是假仁假义,欺世盗名之徒的时候了。”
赵大有抚掌笑道:“妙啊!就是不知是何计策?总不至于是以裴天虹一家老小的性命来逼迫他们八个自断手脚吧?须知他们八个可不是傻子。”
申十八哈哈笑道:“赵兄真会说笑!慕容八狗自然不是傻子!裴天虹一家人又不是他们八个的至亲之人,他们八个岂会这般舍命相救?至于是什么计策,现在却不便说,还望齐兄与赵兄见谅。”
齐人福道:“不错!兹事体大,是该小心谨慎。”
赵大有道:“那裴天虹被你们囚在哪里?赵某倒想瞧瞧这厮!”
申十八道:“咱们这次为了擒住裴天虹这一家也闹了不小动静,惊动丐帮当地所在的分舵前来阻挠我们。正巧他们帮中长老陶天涯也在,这厮难缠得紧,乌帮主不得已让我和贝兄带人将他们引开了。我和贝兄一路奔逃,折了五个弟兄才甩掉他们躲到江道长这里来避难,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乌帮主他们那边情形如何了。我们正打算今晚天黑就返回去与乌帮主约定的地方会合的,没想到竟等到你们来了。”
赵大有恨恨地道:“又是这帮臭要饭的!怎么哪里都有他们的份?真他妈的是阴魂不散,可恶至极!”
齐人福道:“只要甩掉他们就好。”
贝天生道:“齐兄,那无生老和尚又在哪里?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齐人福神色一暗,说道:“实不相瞒,我和赵兄这番在白水镇吃了大亏,差点折在一个名叫何渊流的鹰爪孙手上。这厮内功高超,刀法精妙,我和赵兄联手起来竟也不是他的敌手。若不是无生老和尚突然冒出来救了我们,我们现在只怕已进大狱吃牢饭了。申兄、贝兄,你们可曾听说过这厮的名头?”
申十八先是摇摇头,随即又奇道:“无生老和尚竟从官府手里救了你们?”
赵大有笑道:“正是!你们有所不知,这老秃驴不但救了我们俩,而且还花钱请我们俩逛窑子呢!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申十八奇道:“赵兄,你越说越让人糊涂了,无生老和尚怎么会请你们逛窑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人福道:“无生之所以救我们俩,实则是想打听你们和慕容八狗的消息罢了。我和赵兄在白水镇本也没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欠了一家窑子两百两银子的花酒钱而已,无生帮我们还了钱让我们脱了身。我们知道无生想要去相助慕容八狗,我们岂会让他如愿?更别说我们原本就不知道你们的行踪。于是我们如实说了,无生自然也没有任何怀疑,所幸无生没有为难我们,我们这才急忙到江老道这里来打听你们的消息,好将此事告诉你们,早做防备。”
贝天生惊道:“无生不会暗中跟着你们来了吧?”
齐人福道:“这怎么可能?我们俩说得合情合理,他不可能疑心我们俩在撒谎骗他,而且连你们不也以为我和赵兄畏惧慕容八狗不敢来了么?”
赵大有道:“而且我们这一路赶来也是小心谨慎得紧,决计没有人能跟踪我们还能使我们察觉不出来。”
贝天生叹道:“但愿如此吧!”
几人商议妥当后便催促江纯阳安排饭食。酒足饭饱后,正欲离观启程时,却见江纯阳急急来道:“县城里传来消息说丐帮长老陶天涯正带着一帮叫花子在城里打探你们的消息呢!”
众人听了这话均是大吃一惊,赵大有咬牙切齿地道:“这帮臭要饭的真是阴魂不散!老子走到哪里都能被他们缠上,真是气煞人也!”
贝天生恍然叫道:“不好!我们在城里面露过行迹,只怕他们这些狗鼻子会嗅到这里来。”
江纯阳更惊,忙道:“那诸位得赶紧离开这里了!”
赵大有冷冷地道:“江老道,你又是怕我们连累你这白玄观了吧?”
江纯阳道:“贫道好心好意收留你们,你们总该为贫道着想一些吧?徜若事发,贫道生死倒也无关紧要,只是我白玄观的名声不能就此毁了呀!”
齐人福道:“怕什么?要是他们全都死了,那就没有人把你的丑事抖出去了?”向申十八、贝天生道:“申兄、贝兄,咱们这么多人,干脆跟他拼了吧!丐帮这些叫花子实在是又臭又多,咱们杀他们几个就少几个碍事的。”
申十八道:“要对付陶天涯也不难,但若真是杀了他,那便与丐帮结下大梁子了。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专心对付慕容八狗,这些臭叫花子还是尽量避一下的好!”
赵大有道:“这么说来,只允许他们追着咱们喊打喊杀,我们却不能还手了?这不等于是让他们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了么?申兄、贝兄,这你们都忍得了?”
齐人福道:“是可忍孰不可忍!申兄、贝兄,跟他们拼了吧!”
申十八、贝天生二人虽然愤怒,但却持重,一时间委决不下。便在这时,只听屋外有人哈哈笑道:“要杀死区区一个丐帮长老有什么难的?”
众人循声一望,正是张元吉晃动折扇,气度翩翩地走了过来。
齐人福忙问道:“天师有何妙策?”
张元吉道:“陶天涯这厮的本事本座也见识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身蛮力而已!只要他敢来这白玄观,本座自有法子将他降服。”
申十八道:“天师当真愿意得罪丐帮和白道上的人相助我们?”
张元吉道:“本座也不是白帮你们,要是本座助你们诛了陶天涯那厮,你们也得帮本座一个忙。”
贝天生当即问道:“天师有用得着我们这些人的地方?”
张元吉道:“实不相瞒,先父驾鹤仙逝前曾予以我师兄燕无双特权,让他挟制本座。这些年本座被他拘束得紧,实在是苦不堪言!本座这次也是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方才离山逃了出来,想来我师兄他此刻必是四处寻我回山了。只要我师兄他一日不死,本座就一日不得自由自在,不能随心所欲!所以本座想要你们帮忙联手除掉我师兄!”
众人听了这话均是惊愕不已,想那燕无双管束他也是好心扳他回正道,他却因此要致燕无双于死地。即便是贝天生、申十八这些左道中人却也觉得张元吉此举未免太过无情无义了,但他们面上却不便表露出来。
贝天生便道:“天师这位师兄的大名,我们也是听说过的,据说他的武功造诣可与慕容八狗比肩,只怕我等是心有馀而力不足,难以为天师排忧解难。”
张元吉哈哈笑道:“打败一个人何须一定要靠武力取胜?只有莽夫才会见面就扭在一起厮打。就拿今日对付陶天涯来说,我们只需在这白玄观中布下三道简单的连环机关便能将其生擒活捉,又何须跟他刀来剑往地拼个你死我活?”
申十八道:“天师,这厮可都机警狡猾得紧,怎会不防备我们偷袭暗算于他们?”
张元吉道:“就算他们有防备又有何妨?我这连环机关中第二道和第三道均会在他们趋避的方位上,纵然他们侥幸躲过了第二道也绝难躲过第三道,而且还可以四连环,五连环!总之只要他们不是刀剑不入的铜铁之身,那就逃不出本座的算计!”
赵大有抚掌笑道:“妙策啊!今天全仰仗天师克敌制胜了!”
张元吉道:“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妙策,但是施此计策须得要多人配合,非是一人之力能够达成。”
赵大有道:“只要天师助我们除了这些臭要饭的,赵某必定鞍前马后为天师效劳!”
张元吉道:“很好!申十八、贝天生,你们俩又怎么说?”
申十八道:“就算天师不帮咱们,申某也当援手。”
贝天生道:“贝某也是这个意思。”
张元吉道:“那便多谢诸位了!”向江纯阳道:“江纯阳,你把你所有的徒子徒孙都召集过来,并且从现在开始谢绝香客进观,本座要布阵了。”
江纯阳大是不愿,哀求道:“天师,可否在观外布阵施法?如若不然,老道这小观岂不是就毁了么?而且日后丐帮的人找上门来寻仇,老道又如何斗得过他们?”
张元吉沉声道:“有本座替你担待,你怕什么?倘或毁了你这鸟观,本座赔你就是了!快去,休得罗嗦!”
江纯阳无奈,只得应道:“是。”
恰在这时,只听一声高亢的佛号传来。众人大惊,循声一望,但见十来个人从西侧的院墙上飘然落到院里来,其中有两个僧人,正是无生和觉慧,齐人福与赵大有见了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申十八、贝天生等人见了馀者几人也是吃惊不小,那些人正是追踪他们的丐帮中人。为首两个男子,一个是丐帮长老陶天涯,另一个是丐帮吉安府分舵舵主崔财生,两人均是四十来岁年纪,相貌不凡。
原来无生对齐人福、赵大有二人正是使了欲擒故纵之计,一路暗中跟随他们到了白玄观,适才与陶天涯他们在苍蓝山下相遇,于是一同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