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郎率长江盟群雄走后。山神庙左侧的山坡下,倏然奔出三个人来,形色匆匆,惶急不已。当先一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相貌堂堂,凛凛一躯,腰悬一柄长剑,乃是苍云寒之子,名叫苍浪。跟着苍浪的两个中年男子,均使一口单刀,乃是苍云寒本帮里的两个好手。
苍云寒等人一见苍浪神色,微感不妙。苍浪尚未奔到近前,便即叫道:“大事不好了!爹、洪叔叔、杜叔叔、鲍叔叔、周叔叔,你们赶紧回嘉陵江吧!家里出大事了!”
洪程云迎上前,问道:“苍贤侄,出什么大事了?看你如此慌张!”
苍浪急道:“家里面乱成一团糟了!”
苍云寒强作镇定,不惊不慌,冷冷地道:“难道是林锦仙还另有帮手,趁我们不在时,又在嘉陵江上弄出什么事情了?亦或者是陈建业?”
苍浪道:“都不是。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我极力劝阻也劝不住!”长叹一声,甚是忧急不安。
苍云寒脸色一沉,轻斥道:“莫明其妙!嘉陵盟同气连枝,怎么会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你好好把话说清楚!”
苍浪道:“事情得从岷江陆百川说起。陆百川死后,他帮里的薛鬼带着陆百川的婆娘和一批财宝,乘船走水路往南逃去投奔陈建业。这批财宝,金银首饰等物算在一起,估计有个十来万两银子,因而薛鬼这厮起了贪心,图财害命,将陆百川那婆娘和随行的人全都杀了,吞没了那批财宝。”向洪程云又道:“洪叔叔,这事恰巧就发生在嘉陵江口,乃是你们洪家帮的地盘,自然是瞒不过令郎的。洪定畴探清情况后,带人暗中下山杀了薛鬼,将那批财宝抢了过来。不过,不巧的是杜叔叔儿子杜江山也知道了这件事,要让洪定畴把银子分他一半。”
杜昊惊道:“难道是我儿子为了争财宝跟洪贤侄打了起来?”
洪程云听到自己儿子得了偌大一笔财富,正自欢喜不禁,又听到说杜昊的儿子杜江山来抢,顿时脸色一沉,没好气地向杜昊道:“杜兄,这便是你儿子的不对了!我儿子千辛万苦从别人手中把财宝抢到手,你儿子又没出半分力气,凭什么要分你们一半?分不分全在我们,想不到你儿子竟还要强抢,简直是岂有此理!”
苍浪哭丧着脸道:“洪叔叔,事情比这严重多了!洪定畴和杜江山两拨人打起来后,杜江山竟不慎失手将洪定畴给……给杀死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啊”的一声惊呼出来,洪程云更是又惊又恐,忙问道:“苍贤侄,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苍浪道:“洪叔叔,这么大的事情,侄儿哪敢开玩笑?令郎的的确确是……死了!”
洪程云闻言身子一颤,又气又怒,仰天悲呼起来。周贺同样悲愤已极,原来洪定畴乃是他的女婿,他又如何不气愤难过?当下捶胸顿足,悲呼道:“娇儿啊!你年轻守寡,忒也命苦!往后这漫漫长夜叫你如何打熬得过?”忙向苍云寒又道:“盟主,你可得为小女做主啊!”
杜昊又气又急,连连顿足,叫道:“这个作孽的畜生!真是胆大包天!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洪程云老泪纵横,悲愤之极,死死揪住杜昊衣襟,怒吼道:“杜昊,你教的好儿子!你还我儿子命来!”
杜昊自知理屈,不敢跟他发狠,只叹道:“洪兄息怒,咱们有话好好说!”
洪程云怒道:“我儿子已经被你儿子害死了,你叫我如何息怒?”
苍云寒忙道:“洪兄弟,嘉陵盟本乃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令郎不幸身故,我们悲同身受,但冤有头债有主,我自会按盟规替你儿子讨回公道!”
洪程云听了苍云寒之言,也只得松了手。
苍云寒又问苍浪道:“那后来呢?”
苍浪道:“当时杜江山误杀了洪定畴之后自是懊悔害怕得紧,他为了掩盖罪行,索性决定将洪定畴其馀的十一个好手都杀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有一个叫赵三的人逃脱了。赵三他……”
洪程云听到这里随即怒吼道:“杜昊,我不把你儿子千刀万剐,我洪程云誓不为人!我……”
苍云寒沉声道:“洪兄弟,咱们听浪儿把话好好说完再做论断!”向苍浪道:“你继续说!”
苍浪续道:“赵三逃到鲍叔叔鲍家门家里去求救了,鲍海蛟他得知详情后非但没有主持公道,反倒是以此相逼,让杜江山分了一半财宝给他。”
鲍龙人惊怒道:“这个胆大妄为的逆子!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他!”又向洪程云道:“洪兄,你放心!兄弟回去后,定把那些财宝一分不少地送到你洪家帮。”
洪程云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苍云寒又问苍浪道:“那这件事又是怎么被捅破了的呢?”
苍浪道:“这件事是陈建业查出来的,他在鲍叔叔家里找到那批财宝,鲍海蛟就把这件事和盘托出了,还原原本本地把那些财宝还给了陈建业他们。洪家帮得知情况后便上鲍家门找鲍海蛟质问,了解详情后便连同周家派的人上杜家寨找杜江山报仇。杜江山这时候早已经畏罪潜逃,不知所踪了。洪家帮和周家派两伙人不依不饶,势要跟杜家寨火并,我怎么劝都劝不住,现在正僵持不下呢!爹,现在也只有你们回去才平息得了啦!”
鲍龙人咬牙愤愤地道:“咱们这银子是从薛鬼那凶贼手里夺过来的,又不是直接从陆百川那婆娘手里抢来的,他陈建业凭什么就这么理直气壮的全部抢回去?好歹也得给咱们留些吧!哼,长江盟简直是欺人太甚!”
苍浪道:“鲍叔叔说得极是!可是你又不在,令郎如何争得过陈建业?”
鲍龙人长叹一声,气得无话可说。
周贺道:“没有再伤人命了吧!”
苍浪道:“周叔叔放心,这番有侄儿在,岂会再出人命?但侄儿也只能让他们暂时罢手,还劝不动他们回去,现在只有你们赶回去才劝得住了。”
罗云扬忽道:“苍盟主,这会不会是陈建业使的诡计?他一直没有现身,定是他躲在暗地里捣鬼!”
罗开道:“盟主,我爹说得没错,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杜昊忙道:“不错不错!要不然薛鬼这厮怎么会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动手岂非作怪?我们一定要查清楚,给洪贤侄报仇!纵然他长江盟人多势众,咱们也要跟他们拼到底!”
洪程云怒道:“杜昊,你少跟我东拉西扯!不管是不是陈建业的阴谋,我都要你儿子跟我儿子偿命!哼!”
杜昊脸色又气又羞,没法跟他争执,只是冷冷一笑。
苍浪却道:“好象并不是陈建业的阴谋,薛鬼和陆百川那婆娘当时也正被官府追缉,事发后是官府的人在江里发现他们的浮尸后才传开了,陈建业赶到后还帮陆百川的婆娘收了尸。”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就思索沉吟起来,猜测其中缘由。
杜昊急道:“盟主,咱们赶紧动身回去吧,还不知道现在家里面闹成什么样子了呢!”
苍云寒当下便向罗云扬嘱咐了几句,又将本帮两个好手留给罗云扬布局岷江地盘,随后便率嘉陵盟群雄星夜兼程,返回嘉陵江。
一行人到了岷江边上,乘船顺流而下,到了长江后便折而往南前往嘉陵江。两日后,一行人便赶回到嘉陵江定远县水域。杜昊正是这定远县黑白两道通吃的一方霸主,然则这定远县也仅仅是他称霸的地盘之一。将近午时,一众人赶到杜昊在县城中的府邸之中。
此时,洪家帮、杜家寨、鲍家门、周家派和苍云寒本帮五伙人都已聚齐,堪堪将近两百来人。议事大厅中挤了近百人,除了洪程云、杜昊、鲍龙人、周贺四大头领外,其馀都是盟会中的好手及一些有头面的人,其中竟还有五名定远县衙门的捕快前来公证监督。天井里还挤了百十来个身携各式兵刃的人,这些都是盟会中的小喽罗,只配站在天井里翘首而望。
大厅中摆着一张木桌,上面放着四口明晃晃的大砍刀,寒气森森,正是嘉陵盟执行盟规所用的法刀,前番行凶滋事之人见了这四口法刀自不免已是心惊肉跳,站立难安了。
苍云寒脸色冷峻,扫视厅中众人良久后方才森然道:“咱们嘉陵江上原本有九大帮派势力,为了些蝇头小利争来斗去,明争暗斗,到最后只剩下咱们五家人。为了息止血雨腥风之争,咱们五家人结盟,化干戈为玉帛,初衷便是要团结一致,和气生财。没想到老子们出去开拓地盘,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竟然见财忘义,又闹得后院起火,这事传出去了,还不得让五毒教和长江盟的人笑掉大牙?”
议事厅中许多人听了这话满面羞愧,纷纷垂下了头。
苍云寒又道:“此次洪家帮洪定畴从宿敌手中抢回偌大一批财宝,本是一件扬我嘉陵盟声威的壮举!没想到有人不顾结盟义气,竟然向自家人动手!自相残杀乃是本盟第一大忌,今日若不严惩凶手,以儆效尤,盟会威严将荡然无存!”向厅外大喝道:“把参与残杀洪家帮的人都带出来!”
话音一落,苍云寒本帮二十个好手随即押了十二个双手被缚的杜家寨好手到大厅中,将其按在地上,跪在木桌之前。这十二人见了法刀,个个吓得浑身直颤,其中一个男子垂泪哀求道:“盟主、洪帮主,都是杜少寨主逼我们去抢财宝动手的,我只是砍伤两个人而已,人都是他们杀死的。我冤枉呀!盟主、洪帮主,饶命啊,饶命啊!”跟着又有三个人不住叫屈,哀求起来。
苍浪便向苍云寒与洪程云道:“爹、洪叔叔,这四个人确实都是罪责最轻的。”
苍云寒森然道:“凡是动手伤自己人的都不能轻饶!将这四人的右手都砍下来,以示惩戒!”
四个刽子手上前,抄起法刀执法,将那四人右手齐肩砍了下来,鲜血飞溅,四人随即便惨呼哀嚎起来。
苍浪手一挥,几个好手便拾起断臂,将那四人拖了出去,惨呼声渐渐消失不见。
苍云寒又瞪向剩馀八个人道:“你们八个罪不可恕,一命偿一命!你们是自行了断,还是让刽子手行刑?”
原来嘉陵盟盟规有规定,自行了断的算好汉,可得全尸,刽子手行刑的话,那便是要尸首分离了。
这八人看着那四口法刀,惊惧万状,不肯就死。
洪程云怒道:“你们当初对我帮中之人痛下杀手时,可想到有今日?哼!你们八个狗贼都给我儿子去陪葬吧!”向几个刽子手喝道:“还不行刑!”
其中一个男子急忙向杜昊叫道:“寨主,求你跟盟主求求情,救救我们吧!我们对寨主和少寨主可是赤胆忠心啊!”
另外七个人也急忙跟着“是呀!是呀!”地哀求起来。
杜昊又气又怒,喝道:“你们还有脸求情?如此胆大妄为,违背盟规之事,你们非但不劝住我儿子些,还煽风点火,助涨我儿子的气焰。哼!说到底还是你们害了我儿子,你们简直是死有馀辜!”
一人泪水横流,悲啼道:“寨主,冤枉呀!少寨主失手杀了人,咱们再杀人灭口,也是为了掩盖罪行救少寨主呀!怎么是害了少寨主呢?”另外七个人又跟着急忙附和起来。
杜昊虽然知道他们是奉命而为,但眼下他自己亲生儿子性命尚且难保,哪里还顾得了他们?长叹一声,说道:“你们放心上路吧,你们家中老小我自然会替你们妥善照拂。”说罢转头望向别处,不忍再看他们。
洪程云当即向四个刽子手喝道:“立即行刑!”
四个刽子手扬起法刀上前,每人砍两刀,一刀一人,将杜家寨中那八个好手的头颅砍了下来。那八人一声没哼,便即了帐,苍云寒本帮十来个好手随即便将尸首清理拖走。
苍云寒这才道:“罪魁祸首杜江山在逃,擒住后再处以极刑!洪家帮、周家派复仇心切,带人上杜家寨火并,险些酿成大乱,同样罪责难逃!不过念你们两家正值丧亲之痛,权且记下,若有再犯,二罪并罚!”顿了一下又道:“以后再不可出现这样的事,盟有盟规,难道我苍云寒还不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洪程云道:“盟主,鲍家门杀了我洪家寨上门求救的赵三又如何处置?”
一个二十来岁,身形肥胖的男子当即道:“洪叔叔,侄儿一时财迷心窍犯了错,现在懊悔莫及!侄儿已经给赵三家里人一大笔银子,够他们后半生快活了,现在他们家里人都不怪侄儿了。洪叔叔,你就饶了侄儿这一遭吧!况且那赵三不过是个小喽罗,何必为了他伤了洪家帮跟鲍家门的情谊?”这人正是鲍龙人之子鲍海蛟。
周贺冷笑道:“小子,你还有脸说情谊?你杀了赵三吞了财宝,就是想把这件事永远掩埋下去,好让我女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让我女儿守一辈子活寡,你小子也太狠毒了!”
鲍龙人忙道:“周兄,这话说得太重了!小辈们哪有这样的心机?不过是一时财迷心窍……”
便在这时,天井里忽然骚动起来,众人一齐向外望去,但见十几个小喽罗自大门外连滚带爬地往天井里抢进来,似是遇到极是可怕的人物而避退不及。众人正惊疑时,只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天井里阔步而来,正是陈玉郎、影儿二人率长江盟群雄到了。这一群人杀气腾腾,威势慑人,小喽罗们见了哪有不惊慌失措的?天井里的小喽罗们随即纷纷你推我挤,慌忙往两边退避,生怕沾惹上长江盟的人。
陈玉郎率众径直进入到大厅之中,微微一笑,向苍云寒拱手道:“苍盟主,陈玉郎不请自来,失礼了!”跟着微微一躬身,算是赔礼。
苍云寒本与陈玉郎之父陈建业年纪相近,但陈玉郎却不肯敬他为长辈,苍云寒早就不满了,现在又见他率众贸然闯来更是不喜,当下冷冷地道:“陈公子,这里可是私人宅邸,不是成都府龙泉镇山神庙,你这般兴师动众的闯进来怕是不合规矩吧?”
陈玉郎道:“在下并非无端前来,而是有事要向鲍家门少门主请教!”
鲍龙人忙道:“陈公子,我儿子不是已经把财宝全都还给你们了么?你这番找我儿子又意欲何为?”
杜昊也道:“我们那一半财宝不也被你拿回去了么?你们还想要什么?”
陈玉郎不理杜昊,只向着鲍龙人道:“不过是请教几句话罢了,于鲍家门和令郎无有任何伤损。”
周贺冷笑道:“我看陈公子是借故来看我们嘉陵盟笑话的吧!谁家还没些丑事?陈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
洪程云道:“不错!陈公子,咱们正在执行盟规家法,你这么冲撞进来捣乱,是不是有悖江湖规矩?”
陈玉郎道:“洪帮主言重了!我只向鲍海蛟问两句话就走,量来也不至于扰乱到你们。”
苍云寒道:“陈公子,你既有求于人,那么就待咱们执行盟规之后再说罢。请!”伸手指向大厅外,意思是请陈玉郎他们到外面去等着。
石振怒哼一声,正待说话时,陈玉郎忙道:“石叔叔,咱们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来打架的,何必跟他们计较?”
石振强忍怒气,不便再说。
陈玉郎便向苍云寒道:“好!苍盟主,那我们就在外面等着,你们请便!”然后率众走到天井中,小喽罗们又慌忙避让出一块空地来给长江盟群雄。
苍云寒神色大缓,向鲍龙人道:“鲍兄,杜兄寨中犯了盟规的人,除杜江山在逃外,其他人都按盟规处置了。你们这边杀了人,又是证据确凿,不按盟规处置怕是不行!不如你自己先审出动手杀人的凶手,再交给我处置就是了。”
鲍龙人无法推脱,只得向儿子鲍海蛟怒道:“老子才出门多久?你就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说,谁下的手?”
鲍海蛟惊惧万分,转头望向身旁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这男子龙眉虎目,豪气勃勃,乃是鲍龙人门中的三把手,使单刀,武功颇有造诣,名叫唐胜。
唐胜见鲍海蛟望向自己顿时就慌了,忙向鲍龙人道:“帮主,我……我没杀人!”
鲍龙人冷冷地道:“那是谁杀的?”
唐胜转而望向鲍家门中一众好手,那些人与唐胜目光一触,都是吓得不自禁往后一退,唐胜微一沉吟,说道:“属下不知。”
鲍龙人怒道:“胡说!你乃是帮中总管,什么事瞒得过你?今日之势,不交出凶手来如何收得了场?纵然你想坦护门中弟兄们,但也不能欺瞒盟主!”
洪程云冷笑道:“鲍兄,你又何必装模作样?没有令郎下令,谁敢动手杀人?我看凶手就是令郎吧!不过念在赵三只是个小喽罗,就取令郎一条手臂吧!”
鲍龙人道:“洪兄何必咄咄逼人?”
洪程云道:“鲍兄,非是我要逼你,实在是令郎太可恨!就因为他贪财背义,害得我儿子被杜江山毁尸灭迹,现在连个囫囵尸首都凑不齐,你叫我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向苍云寒道:“盟主,凶手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审来问去的?”
苍云寒只得下令:“那便砍下鲍海蛟一条手臂,以示惩戒吧!”
鲍海蛟急道:“盟主,凶手不是我,是唐胜!”
唐胜叫道:“少门主,这是你下的命令呀!”
鲍龙人当即向唐胜怒道:“唐胜!乃我帮中总管,你明知此事有违盟规义气,海蛟一时糊涂,你也不劝着些,你还跟着胡作非为,要你有什么用?”
唐胜道:“少门主下令,属下怎敢不从?”
鲍龙人怒道:“海蛟让你去死,你怎么没去死?”忙向苍云寒道:“盟主,凶手就是他了,你快处置吧!”
苍云寒当即厉声喝道:“把唐胜拉出来砍了!”
两个刽子手当即便上前去擒唐胜,唐胜不肯就死,矮身便从两个刽子手之间钻了出去,急往议事厅外窜。嘉陵盟如此众多高手头领在场,哪容得他逃脱?鲍龙人早就赶上前一掌拍中他背心,唐胜一个跟跄就扑倒在地,两个刽子手跟着上前将其扣住。
唐胜忙向陈玉郎叫道:“陈公子快救我,我知道令尊陈总盟主在哪里!”
鲍海蛟急叫道:“快快行刑砍了他!”
两个刽子手死死按住唐胜,另一个刽子手扬起法刀,便向他后颈斩下。哪知便在这一瞬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条绿色人影自天井闪到唐胜身前,跟着又有一条青色人影从厅中也闪到唐胜身前。两条人影相撞,只听得“噼啪”和“当当”两响后,众人方才看清,苍云寒往厅上疾退六七步,影儿往厅外疾退了三步。那行刑的刽子手法刀坠地,跟跄后跌,撞到后面两个好手身上,唐胜则安然无恙。
紧接着,陈玉郎率长江盟群雄抢入大厅,护在唐胜身前。嘉陵盟群雄惊怒之下纷纷掣出兵刃,长江盟群雄随即也都一齐亮出兵刃,双方剑拔弩张,火并一触即发。
苍云寒大惧,忙让众人按兵不动,向陈玉郎沉声道:“陈玉郎,你难道看不出这厮是垂死乱咬吗?他的话如何信得!你阻止我嘉陵盟执行家法,实在是欺人太甚!哼!纵然你们长江盟人多势众,现如今在我嘉陵盟的地盘上,却还容不得你们耍横!今日我嘉陵盟虽不敢言胜,但你们长江盟也休想全身而退!”
陈玉郎不急不躁,淡淡地道:“事关家父消息,我不得不有所冒犯!我只问他个清楚明白便好,苍盟主何须如此?”忙示意长江盟群雄收了兵刃,向唐胜又道:“这位唐兄,请问家父他此刻身在何处?”
唐胜道:“陈公子,你须得护我周全,我才能告诉你!要不然唐某稍时便身首异处,告诉你对唐某又有何益处?”
霍百岁大怒,咬牙道:“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厮临死之际也不肯方便于人,实在是奸诈可恶至极!”
唐胜怒道:“我家中尚有老母娇妻,岂能忍心舍弃她们,轻易就死?”向陈玉郎又道:“陈公子,唐某绝不敢欺骗于你!若你救了唐某性命,唐某又说不出令尊陈总盟主所在,那便让长江盟众位好汉每人一刀,将唐某碎尸万段便了!”
鲍海蛟忙道:“陈公子,这厮在使诈!你现在救他走了,等下他就会想法子逃跑。这厮最善龟息闭气,要是让他跳入江里去了,那就是他的天下了!”
唐胜急道:“唐某绝无虚言!陈公子,要是陈某一死,那你们便休想再找到陈总盟主!”
长江盟群雄听了这话都是一惊,黄超群揪住唐胜衣襟便提了起来,森然喝问道:“你这厮在胡说些什么?”
唐胜道:“黄盟主何必发狠?你们答应保我一命,我即刻就说出陈总盟主的下落来,难道你们是怕了嘉陵盟吗?”
陈玉郎当即道:“好!有我陈玉郎在一日,我便保你一日平安!”
苍云寒听了这话当即冷哼了一声,甚是轻篾不满。
陈玉郎便向苍云寒道:“苍盟主,实不相瞒,家父自那日从鲍家门查案离去后便了无音频,我们苦寻多日始终不得家父踪迹,万般无奈之下才又赶来再问问鲍海蛟。如今唐胜既言得知家父行踪,苍盟主若是相拦,岂不是有意要迫我长江盟与嘉陵盟为敌?”
苍云寒惊道:“什么?陈总盟主竟不知所踪?”
陈玉郎道:“正是!如若不然,岷江陆百川发生偌大变故,家父又为何始终未曾现身?”
苍云寒闻言将信将疑,但他到底不敢与长江盟硬拼,当下说道:“苍某向来钦佩陈总盟主。既然如此,那我便饶了这厮一命又有何妨?”
陈玉郎拱手道:“谢过苍盟主!”向唐胜道:“唐胜,你可听见了?快说我爹他在何处!”
唐胜转身手指鲍海蛟,说道:“陈总盟主已经死在他手上了!”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如炸雷轰顶,惊得浑身一颤,陈玉郎更是惊怒交集,一把揪住唐胜喝道:“你这厮在胡说些什么?胆敢再说一遍!”
唐胜道:“我若有半句虚言,立时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鲍龙人随即哈哈讥笑道:“唐胜,刚刚执行盟规时,我确实是偏护我儿海蛟,你恨我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你这般报复的法子也太拙劣了吧!陈总盟主神功盖世,智计超人,我儿海蛟跟陈总盟主相比,那不是等同于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么?陈公子,这话你们相信么?”
众人原本就不相信鲍海蛟一个江湖三流功夫的人能够杀死陈建业那般绝顶高手,却不料唐胜又道:“唐某亲眼所见,陈总盟主的遗体现在正存在鲍家门‘清居别院’的密洞冰窖之中,铁证如山,岂容质疑?”
众人闻言尤如晴天霹雳,震惊难安,陈玉郎身子一颤,险些站立不住,影儿急忙稳住他身子,说道:“少爷先不急,我们先问清楚。”影儿虽还能宽慰陈玉郎,但她自己震惊之下,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了。
鲍龙人此刻也不禁有些疑心,忙问鲍海蛟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鲍海蛟脸色红而转青,大声叫道:“爹,你别听这厮胡说!我哪里杀得了陈建业?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他是想引大家一起去咱们清居别院的冰窖,他好在去的路上再设法逃走。”
苍云寒随即道:“陈公子、石盟主、黄盟主,鲍海蛟说得极是!莫说鲍海蛟这花拳绣腿的功夫要伤到陈总盟主,便是我苍云寒也未必轻易就伤得了陈总盟主,可见这厮是在扯谎,休要信他!”
唐胜忙向陈玉郎道:“想要从陈公子手里逃走,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是与不是,咱们到了清居别院的冰窖,见了陈总盟主的尸身不就真相大白了?”
石振倏地扬刀抵近唐胜脖子,厉声喝道:“快说!那小子是如何伤了我们总盟主的,若有半句虚言,立马叫你人头落地!”
唐胜不觉吃了一惊,忙道:“石盟主何必发狠?我原原本本告诉你们就是!”
黄超群道:“石兄,你先收刀让他好好说,难不成怕他飞了?”
石振收刀归鞘,喝道:“快说!”
唐胜便道:“我和鲍海蛟从杜江山手里分到一半财宝后,按规定杀了赵三,跟着急急忙忙把财宝运回南充清居别院的密洞藏了起来。岂料我们欢喜不到两日,陈总盟主就查上门来,并被他拿了个人赃并获。我和鲍海蛟哪里斗得过陈总盟主?陈总盟主他气魄压人,没打没逼,鲍海蛟就把整件事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陈总盟主倒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只是让我们把财宝全部乖乖送到重庆府渡口还给他们。我们哪里甘心把到手的钱财全都交出去?可是门主不在,我和鲍海蛟怎么争得过陈总盟主?虽然清居别院当时也有二十几号人,但这些人对于陈总盟主而言,再多又有什么用?”
长江盟群雄一面听唐胜说一面又向鲍海蛟望去,但见他面色虽还镇定,但眼神却不敢与众人对视,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只听唐胜续道:“陈总盟主看出我们心不甘情不愿,便跟鲍海蛟道:‘我陈建业行事向来使人心服口服,我看你们今日口服心不服,那便给你们拿回财宝的机会。’鲍海蛟听了这话自然大喜过望,当即说道:‘陈总盟主,晚辈如何敢跟你老人家动手动脚?’”说到这里便向鲍海蛟道:“鲍海蛟,你说你当时有没有说过这话来?”
鲍海蛟冷笑道:“是又如何?我本来就敌不过陈总盟主!”
鲍龙人怒道:“唐胜,你直接说事就是了!干嘛问这些废话?徜若敢诬陷我儿,陈公子定不会饶过你!”
唐胜又续道:“当时陈总盟主便向鲍海蛟道:‘我不动,我只让你动手动脚就是了。你拿这批财宝差不多值个四万两银子,一拳一万两,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四拳,我若是一拳被你打得身子往后退一步,或是晃动一下,又或者反震伤着你了,都算我输你一万两银子。’当时鲍海蛟和我听了又是欢喜又是惊疑,陈总盟主武艺高超我们是知道的,但这么站在原地不动让人打,晃动一下便算是输,这却又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些吧!”
长江盟群雄中不少人随即冷哼了一声,自是在驳斥唐胜这最后一句话,尤其以石振哼声最大,好似炸雷一般。
唐胜吃了一惊,转头望向石振,陈玉郎便道:“你快说,别管其他的。”
唐胜道:“是。陈总盟主如此站着让人打又不还手,而且晃动一下便算输,自是我们占尽便宜了,但看陈总盟主如此胸有成竹,肯定有抵御之法。当时鲍海蛟和我都是惊疑不定,鲍海蛟思忖一番后,想出了个法子来,对陈总盟主道:‘陈总盟主,晚辈今日饿得紧了,拳头上没有力气了。陈总盟主若肯放我回去吃饱饭了再来打,若还是输了,那晚辈便心服口服。’陈总盟主不以为忤,客客气气地道:‘鲍少门主请便,我等着就是了。’鲍海蛟回到别院后,将那练功时用的铁箍拿来,以白绫紧紧缠在手臂上,一共缠了二十多斤的铁箍。如此一来,一拳打出去便增加了几十斤的力道,因此便有了底气。鲍海蛟外面穿了袍子,见了陈总盟主后,他好似也没看出破绽来,含笑让鲍海蛟开始打。鲍海蛟第一拳打在陈总盟主胸膛上的时候,陈总盟主当真未曾晃动一下,还笑着道:“不错!还有些分量,想不到鲍家门内力竟然如此精湛!佩服!佩服!再来!’当时鲍海蛟和我着实吃了一惊,鲍海蛟这一拳的力道便是一头大牯牛也能被打得晃一下了。我们正疑惑之际,忽然看到陈总盟主双脚竟然往地底下陷了两三寸,这才明白陈总盟主原来竟是将鲍海蛟打在他胸膛上的力道,通过双腿转移泄到地下去了。”
议事厅中众人听了这话都是惊佩不已,徜若唐胜所说是真,那这份能耐可谓是惊耀当世了!嘉陵盟群雄脸上个个都有惊畏之色,长江盟群雄则是得意非凡,但心底又不免有些担忧不已,又希望唐胜是在撒谎。
只听唐胜又续道:“当此情形,鲍海蛟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打第二拳了。这第二拳,鲍海蛟便是将吃奶的力气也使上了,陈总盟主却还是未曾后退或是晃动一下,只是双脚又往地下踏入三四寸。但陈总盟主挨了第二拳后却轻咳了一声,脸色涨红,气息也陡然间变得急促了。”
霍百岁忽然呵斥道:“放屁!就算鲍家小儿使诈,又如何能打得我们总盟主气冲血燥?你胆敢再胡言乱语,便吃老夫一刀!”言下之意只允许唐胜说陈建业赢,不许他说陈建业输。霍百岁年纪虽高,却为陈建业为人所折服,敬他为天人,哪里容别人说他半分不是?
黄超群忙按下霍百岁大刀,说道:“祝老寨主息怒,先听他说完再作道理。”向唐胜道:“你继续照实说!”
唐胜便续道:“当时鲍海蛟见陈总盟主气浮了,欢喜不已。却没料到,陈总盟主只稍稍深吸了几口气,随即便恢复如初。鲍海蛟没奈何,又只得集全身之力打了第三拳,陈总盟主吃了这一拳后自然也没有动。不过,气冲血燥之状却比第二掌时要严重得多了,随后陈总盟主又站着吸气调息。却不料,陈总盟主面上忽然惊现痛苦之色,继而激喷一口鲜血出来,跟着就往后跌倒了过去。我们急忙赶过去扶住陈总盟主,没想到陈总盟主他呕了两口血后就……就气绝身亡了!”
议事厅中众人虽然心里早有预知,听了这话还是一个个都惊呼了出来,陈玉郎急痛之下更是喷出一口鲜血来,影儿稳住他身子惊呼声:“少爷!”眼泪随即簌簌而下。
霍百岁再也按捺不住,纵身上前一刀向唐胜劈至,吼道:“狗贼,你撒谎!”
唐胜慌忙滚开,躲到陈玉郎身侧叫道:“祝寨主,你老跟我发狠做什么?你也不问问鲍海蛟到底是真还是假?”
霍百岁闻言,当下便把一腔怒气转到鲍海蛟身上,赶前两步冲他扬刀吼道:“鲍家小儿快说!你是不是当真使诈害死咱们总盟主了?”
嘉陵江群雄一见霍百岁仗刀逞凶,顿时一个个又将兵刃掣了出来,长江盟群雄也随即亮出兵刃与之针锋相对。
苍云寒忙让嘉陵江群雄收起兵刃,向长江盟群雄道:“诸位都稍安勿躁,且听苍某一言!陈总盟主的内功造诣自不用在下多说,就算鲍海蛟使了些手段,那也万万不可能将陈总盟主三拳震死!就算真有其事,那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陈总盟主前往鲍家门之前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要么就是遭人暗算,中了陈总盟主自已都察觉不出的奇毒,因此这事背后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跟着又向鲍海蛟厉声喝道:“唐胜说的可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