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奎当下便道:“曹公公、郭大人,我的确是师父有意安排,让陆百川抓住把柄,趁机收买我成了他的内应。尘剡剑也的确是师父让我透露给陆百川的,为的就是借朝廷之力除掉他们称霸岷江。我师父此番也的确是想与五毒教林锦仙合谋吞没宝剑,今天我和师父两个人到归来客栈查探可疑之人,不久后便有一个小乞丐给师父送来一封信。师父看完信后脸色大变,问清那小乞丐是一个人前来送信之后就出手杀了那小乞丐,接着在那封信上添了几句,让我给林锦仙送去。林锦仙他们在镇子东边的一户人家里藏身,我走到半路上就让长江盟的人擒住了,他们瞧了那封信,上面竟还写着让林锦仙杀了我灭口!”向黄归龙又道:“今日不是我负师父,而是师父负我!我对师父忠心耿耿,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对我!”说罢双目泪光盈盈,悲愤不已。
石振接着道:“曹公公、郭大人,我们按信上所示取了宝剑,又折回去擒林锦仙交给你们治罪,可惜最终让她逃脱了。此女乃苗人土司之女,与麓川蛮夷沆瀣一气,她此番收买黄归龙,图谋宝剑,足见有反叛之心,还请朝廷小心在意!”
凌静高吟一声佛号,慨叹不已,神色间已是颇为释怀了。
木青瑶向黄归龙怒喝道:“黄归龙,这话可是你徒弟所说,你还想如何狡辩?哼!一个十岁小儿,你都不放过,你好不狠毒!”
众锦衣卫和官兵听到这里均是信了八九分了,离黄归龙稍近的人纷纷往后退避,黄归龙当即纵身窜出,抓住曹吉祥右肩擒了过去,一剑抵在他咽喉上,咬牙叫道:“想要他死的就上前来!”
郭安吃惊不已,忙示意众锦衣卫和官兵按兵不动,向黄归龙道:“黄归龙,纵然你今日逃得了,你青阳门满门的性命又岂能逃得脱?放了曹公公,还可保你妻儿老小一命!”
黄归龙冷笑道:“这个何须郭大人操心?”向曹吉祥道:“曹公公,麻烦你送我师徒三人一程,待得我们到了妥当之地,自会安然无恙的放了你!”
曹吉祥怒道:“好你个阴险歹毒的黄归龙!本座这般信任你,你简直是罪该万死!”
黄归龙道:“曹公公,我贱命一条,死一万次也不打紧!你位高权重,死一次就什么都没了!”
苍云寒道:“黄掌门,你这出连环计够妙啊!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好让我们来替你背锅,以便借朝廷之力除掉我们!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黄归龙冷笑道:“苍云寒,今日你们赢了我又如何?来日未必不会输得更惨!咱们这些人争来斗去的,偶尔赢得一阵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郭安怒道:“黄归龙,你野心不小啊!你夺剑与苗人勾连,看来是想犯上作乱了?”
黄归龙道:“郭大人,黄某败者为寇,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说是就是了!不想让曹公公死的话,烦请你让所有人都让开!若逼急我了,那我也只好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了!”
曹吉祥忙向众人喝道:“都让开!全都让开!”
众官兵当即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来,陈玉郎与苍云寒不敢不从,当下也命手下人退开。
曹吉祥又道:“黄归龙,咱家已经依了你!你可得信守承诺!”
黄归龙道:“曹公公放心,你对黄某本有知遇之恩,这番冒犯你也是情非得已!况且咱们之间又无深仇大恨,害你性命对黄某有何益处?只要曹公公不逼黄某,黄某自然不会为难曹公公!”
曹吉祥道:“好!咱家信你。”
黄归龙拧着曹吉祥,马靖远、吴山河二人仗剑护持,一步步往山下退去。
陈玉郎随即向陆风小声道:“陆兄,你若耍横救下曹吉祥,擒住黄归龙再立一大功,必定可以将功折罪,重新立足于嘉定州!”
陆风会意,点头道:“那我试试!”
小玉忙道:“公子,我跟你一起!”
陈玉郎道:“不行!小玉姑娘刀法了得,黄归龙若觉得没有胜算和生机,必会拼个鱼死网破,倘或伤了曹吉祥那便适得其反了。因此只能是陆兄去,以弱击强,然后出奇制胜!小玉妹子,你放心,我会暗中相机助陆兄的。”
陆风轻抚小玉秀发,宽慰了一番,然后纵步抢上前,长剑一挺,拦住黄归龙师徒三人的去路。
黄归龙冷笑道:“小子,你敢拦我?”
陆风怒道:“不错!他们不敢拦,我敢拦!我陆风本是犯了死罪的人,左右都是个死又怕什么?曹吉祥他死不死,活不活关我什么事?你害我家破人亡,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么走脱了?”
曹吉祥不知陆风之计,听了这话不禁又惊又怒,当即喝道:“小贼,你胆敢无礼!”
陆风道:“那我就先杀了你!看他们三个还如何逃得脱!”说罢一剑便向曹吉祥当胸刺去。
马靖远、吴山河二人当即挺剑迎上陆风,一人拦他剑,一人斩他手臂。陆风自然不敢当真要杀曹吉祥,当即撤剑往左闪开,顺势削向吴山河腰间,吴山河不避不闪,一剑往陆风胸膛刺去,而陆风削吴山河腰间那一剑,早被马靖远斜刺里一剑赶来荡开了。如此一来,顿时就迫得陆风猝不及防,好在他应变够快,陡然间扭身避了开去。
马吴二人随即趁势而上,一个尽往陆风剑上缠,一个专攻陆风要害,二人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急切要取陆风性命。陆风本与马吴二人武功造诣相当,此时他二人相互配合,攻防兼备,陆风以一敌二,如何是他们的敌手?陆风纵然竭尽全力,尽展生平所能也是左支右拙,不住倒退,委实难以招架。
斗到十来招时,陆风正遇险招,难以化解时,马吴二人身子遽然一颤,面有惊异痛苦之色,似是遭遇了什么袭击,剑势顿时慢了下来。陆风情知是陈玉郎暗中相助,当即乘机反击,杀招尽出,迫得他们二人仓皇败退,遮拦不及。
黄归龙早已看出来原由了,当即向郭安叫道:“郭大人,长江盟的人在使诈,你管不管?你若再不让他们收手……”
却不料,黄归龙一语未完,马靖远与吴山河二人已双双丧命陆风剑下了。黄归龙又惊又怒,正想说什么时,陆风一剑已往他面门刺到,迫不得已出剑遮拦。黄归龙手里虽然擒住曹吉祥,但也不惧陆风,他见郭安面上着急,却又不阻止,猜到他也是想让陆风杀了自己,当下也不再多言,长剑疾展,唯有杀了陆风,再求脱身。
曹吉祥见他们二人剑锋在他面前乱飘,甚是凶险,吓得不轻,不住喝命陆风住手,陆风充耳不闻。曹吉祥见说不动陆风,转而命郭安设法阻止他。郭安一面出言威吓,一面让锦衣卫和官兵虚张作势,陆风丝毫不为所动,曹吉祥也无可奈何。
黄归龙擒住曹吉祥,在身法上虽然失了先机,又顾忌曹吉祥性命自不免颇多掣肘,但他一派掌门到底非同寻常,不但剑法精妙,而且内功精湛,他那剑势上的威力比之陆风要高得许多,陆风与他长剑一交便是一震,手掌为之发麻。好在陆风深得剑道精髓,当下避重就轻,闪转腾挪,绕着黄归龙游斗,偏锋疾刺,寻隙抢攻。
斗得一阵,黄归龙防得紧密,陆风几次抢攻不成,反倒受了两剑轻伤,惊得小玉担忧不已。陈玉郎早已暗扣两枚细针,寻机相助陆风,但见曹吉祥为二人两剑近身相交,吓得一声惊呼吸引住众人时,随即劲透指尖,将两枚细针弹射而出,径直袭向黄归龙“京门”、“天宗”二穴。
黄归龙虽有防备,但陈玉郎细针去势疾若闪电,在场众人几乎都看不见,黄归龙避开了腰间“京门穴”,却没有避开右肩后面的“天宗穴”,一条右臂顿时麻木不仁,一剑方才刺出一半便即硬生生地僵住了。陆风见状,乘机一剑往黄归龙右胸刺到,黄归龙无力抵挡,仓惶间将曹吉祥往右侧一拉。
陆风大惊,眼见一剑要刺到曹吉祥身上,不及撤剑,慌忙扭身一转,陡然间连人带剑往右挪了开去,这才未曾伤到曹吉祥。
便在这时,忽听小玉、陈玉郎、影儿、凌静等人齐声惊呼道:“小心!”
陆风正待转身回防时,黄归龙一剑奔来,刺入他胸膛之中,透体而过,从背后穿出。陆风惊痛之际,也奋力一剑刺入了黄归龙胸膛,二人同时跟跄后跌,仰天倒下。
小玉飞奔过来扶住陆风,捂住胸膛血流不止的伤口,泪水横流,恸哭不已。
陆风身中了这致命一剑,陡然间神色大衰,双眼也失去了神采,口里鲜血直溢,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既是悲痛又是不舍地望着小玉,两行眼泪滚落而下。
影儿急忙赶过来,但见陆风伤势,情知是救不活了,封了胸口几处血脉,然后抵掌在他头顶“百会穴”上,缓缓注入一股真力。
陆风陡然精神见长,双目一亮,死死攥住小玉双手,说道:“小玉,我陆风……福薄,不能陪着你了!你……以后要……好好的!”
小玉急道:“公子!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忙向凌静道:“师太,你快救救我家公子!”
凌静见陆风所中这一剑正中心脏,影儿运功为他吊命,他此时已是回光返照之象,哪里还救得活?心中测然,合十念佛,一脸悲泯之色。
小玉见凌静不应,情知不妙,哭得更是伤心了。
陆风道:“小玉,别难过,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你要……”
一语未完,陆风便即气绝而亡了,小玉伏在陆风身上便即嚎啕大哭起来。
长江盟群雄、凌静等人见小玉悲痛欲绝,无不悲同身受,影儿、木青瑶二女也不禁跟着落泪轻啼了起来。
黄归龙此时早被锦衣卫官兵赶上刀剑齐施,斩得血肉模糊了。
曹吉祥对陆风之死丝毫不在意,他既脱大险,又寻回尘剡剑,心情甚是愉悦,当下说道:“今日真相大白,宝剑寻回,元凶伏诛,诸位功不可没!正好抵消你们此前种种过失!”向凌静又道:“凌静师太,你虽然欺瞒了咱家,但念在你始终都有息事宁人归还宝剑之心,咱家也不跟你计较了!”
凌静师太双手合十,躬身一礼,说道:“阿弥陀佛!曹公公仁德为怀,贫尼凌静拜谢!”
曹吉祥向木青瑶道:“木青瑶,此番皆因你而起,本该治你死罪!念在你年少无知,而后又有悔过之心,暂且饶你一命!咱家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现在麓川蛮夷作乱,你可愿意为朝廷效力,前往讨伐蛮夷?”
木青瑶忙跪下拜道:“民女愿听曹公公号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吉祥甚喜,说道:“恩。起来吧!”
凌静听了难掩喜色,忙念佛道:“谢曹公公!”
曹吉祥道:“凌静师太,你要感谢圣上和王公公!咱家离京之时,王公公特地嘱咐咱家对佛道两家的高人要礼敬有加,多予方便!”
凌静向北而礼,朗声道:“谢吾皇隆恩,谢王公公厚德!”又向曹吉祥拜道:“谢曹公公大义!”
曹吉祥听了这话甚是满意,向众人尖声道:“你们还有谁愿为朝廷效力,前往云南讨伐蛮夷,一展身手的?只要你们立了军功,皇上和王公公必会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尔等!”
长江盟群雄、嘉陵盟群雄及罗云扬等人均是吃了一惊,相互望了几眼,个个埋头不应。
郭安冷哼道:“你们一个个枉自称什么英雄好汉,原来只会窝里斗逞能!”
曹吉祥叹道:“罢了!只要他们不给朝廷添乱便好!”向陈玉郎道:“陈公子,你刚才有什么事要求咱家来着?现在可以说了。”
陈玉郎本意是要为陆风求情脱罪,但现在陆风已死,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说道:“曹公公不治我等聚众滋事之罪,在下已是感恩戴德了,如何还敢有非分之想?”
曹吉祥知他本意,当下也不计较,说道:“恩。啸聚山林乃是朝廷大忌,陈公子今日事出有因,那自又另当别论,以后切莫再如此了!”
陈玉郎躬身道:“谢曹公公,陈玉郎谨记!”
曹吉祥道:“恩。”向苍云寒等人喝道:“你们也须谨记了!”
苍云寒忙道:“苍云寒谨记!”
曹吉祥不再多言,当即率众鱼贯下山。木青瑶随即辞别凌静、巫光烈二人,跟随曹吉祥而去。
禅真高宣一声佛号,向众人道:“尔等权谋算计之深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老衲自愧不如!”向凌静又道:“凌静师太,此番又算是你赢了!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凌静叹道:“禅真大师,你我东西两宗之劫,当真就无法化解了么?”
禅真道:“化解之法本有!凌静师太何须多问?”
凌静叹息一声,不便再说什么。
禅真又向小玉道:“小玉施主,咱们有缘再会!”
小玉此时伤心欲绝,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禅真也不在意,当下率明性、明远二弟子下山,飘然而去了。
石振忽向苍云寒道:“黄归龙既死,青阳门势必土崩瓦解,岷江便是云飞山庄一家独大了!恭喜罗庄主,恭喜苍盟主了!”
罗云扬道:“石盟主说笑了!想我等江湖势力虽大,终究不过是草芥之流,见了曹吉祥这些朝廷之人还不是洗耳恭听,毕恭毕敬?以苍某看来纵然称霸了整个长江流域也不是什么显赫之事!”
石振却道:“罗庄主何必涨朝廷气势自灭威风?咱们明面上虽惧他,焉知他们暗地里不惧咱们?今天大伙儿没给这些官儿们下跪礼拜,他们还不是没敢放个屁?”
霍百岁道:“他们今天胆敢叫老夫下跪的话,今晚必让他们还我一百个响头!”
洪程云听了这话便道:“霍老寨主这话说得好威风!他日江湖上必定人人争先传颂!”
霍百岁心中一惊,顿觉失言,这话要是传到曹吉祥一干人耳朵里去了,那还了得?但见洪程云面有得色,咬牙道:“洪程云,你想挑事是么?来来来,我们先来大战三百个回合再说!”
苍云寒忙道:“霍老寨主,我洪兄弟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
凌静不愿再听他们这勾心斗角之语,向小玉道:“小玉,你可愿意跟我回峨眉?”
陈玉郎跟着道:“小玉妹子,陆兄虽不在了,但长江盟和我陈玉郎永远都是你的亲人,你可愿跟我回鄱阳湖?”
影儿也道:“小玉妹妹,你跟我们回去吧!”言语之中尽是哀求之意。
小玉抹了泪水,望了望陈玉郎和影儿,又望了望凌静,心中尤豫不定,忽又想起屠万城曾说过要她向凌静师太拜师的话来,当下说道:“师太,小玉跟你回峨眉。”
凌静师太抚了抚小玉秀发,说道:“善哉!善哉!”向众人又道:“诸位,贫尼有一言相劝!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亦有慈悲之心,还望诸位多存恕人之心,得饶人处且饶人!阿弥陀佛!”
随后,凌静便让巫光烈等人抬了陆风尸身,携手小玉下山而去。
陈玉郎此番心机算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甚是沮丧沉闷,向苍云寒客套作别后跟着率长江盟群雄下山走了。